“他前几日端着碗鸽子汤来,说是,他府上炖给我的。看。毛线、中文网”
“鸽子汤?”
“对。”令候孤说完之后,看了一下梁永:“但是,我喝了并无大碍,萧漫也喝了,也没事儿。”
梁永笑笑:“候爷这个,怕是多虑了。贯贤毕竟是您的亲儿子,他就算是性情再暴,情绪再不稳,大部分也是因为段坤。像是这种杀父的事儿,您真是万万想多了。”
“不,你是不知道。他向我要他那本儿书时的眼神儿,就是要杀了我!”
梁永一愣:“候爷,您说,会不会还是和那本书有关?”
“十有八九吧。从萧贯贤向我要书的这几次,我才发现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儿子的面孔!说起这书,就你府上的那个琪琪,他曾经告诉我,他说,这书上写的是三三得九。”
“三三得九?”
令候孤微微点了点头。
“那侯爷觉得,这是小孩子随口一说的,还是,话里有话?”令候孤看向梁永:“你觉得呢?”
“老臣,老臣也不知道。”梁永说着,笑了起来:“老臣倘若是知道,不就不用他说,都告诉您了?”
令候孤无奈地笑了笑:“是呀,都是猜测。一切只能等事情发生的时候,才能去验证真假,才能真相大白!他是我的儿子,不瞒你说,他向我要书时的样子,我真是怕他冲我挥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都无力还击。纵使我是这偌大令候府城的王爷,我也有着赫赫的战功,我也有着丰功伟绩,我有着威望,有着万人的尊崇,也有着城中的百姓。可说到底,我是他的父亲。作为一个父亲,看见儿子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只觉得,我就是那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因为,我根本下不去手。”
令候孤在说这番话时,语气很慢,声音也很沉重。他望向门外。
梁永抬头看了看他,也不知道,这候爷究竟是看着门外的天,还是门外的地。
他垂下眼帘:“是呀,都说王者应该以大局为重,先当百姓的父母,在为人父母。只不过,凡是人,皆有七情六欲,斩不断情关的。”
令候孤收回飘散的思绪,看了看眼前的酒:“王者,就像这杯中的酒,看着有味儿,喝下去,实则无味儿。”说着,一饮而尽。
“侯爷,您这脚已经有些时日了,还是不行?”
令候孤顺着梁永的话,将目光转到了那只伤脚上:“能走。前两日我说试着下地走走,扶着东西倒也没问题。可管家还是说我太心急了,年龄大了,身子骨都废了。试着不垫这玩意儿空了两天,发现这脚浮肿厉害。”
梁永点点头:“是,像咱们这样年纪的人,还是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骨儿才行。”
令候孤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看1毛线3中文网拿起酒壶往杯盏中斟了点儿酒:“照顾好自己?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谁不想活得潇洒自在?只不过,苍天不让。”
梁永在一旁点了点头。
令候孤吃了两口菜,抬头又问梁永:“你说,现在的这些年轻人,我是真搞不懂。就拿这段坤说吧,前些日子,还站在这堂上跟我说,不能接受暮将军的女儿,因为他心里放不下胡月。这才几天?”
令候孤笑笑摇了摇头:“咱们那个时候,哪有这么多花花心思呀。”
“是呀候爷!怕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看淡了这感情吧。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比,我看三少爷过世时,三少奶奶兰秀,除了在下葬那天哭的梨花带雨的,再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丝毫看不出一点儿悲伤。”
令候孤斜眼看他:“梨花带雨,那也是哭给众人看的。实际上,心里是偷着乐吧!不过,我猜她现在一定特别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找人替自己行了活人葬之后,直接就一走了之?结果,现在被圈在这令侯府里。”
“最近也没听说,她那偏房里,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幺蛾子?不出幺蛾子,就不是她兰秀儿了。只不过呀,她只要是晚几天出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这人啊,最怕的就是事儿和事儿往一起赶。”
“候爷,早上我看,这二少爷和萧将在外头说了半天。”
“说半天?说什么?”
“那老臣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二少爷的表情,倒是有些紧张兮兮的。”
“紧张兮兮?他紧张什么?我听说,他和这段坤,暮天雪都道了歉,大家也都原谅了彼此。年轻人嘛,日子嫌太淡了,撒点儿盐,很正常。兴许就是因为,我拿掉了段坤的兵管权,他觉得不好受吧。”
“其实,还真的就像乔主堂说的那样,冲动而已。”
令候孤忽然哈哈笑了:“没错!哎呀,这乔主堂总算说了句走正章的话。”
俩人一并哈哈笑了起来。
“你说,这多奇怪。我这鹦鹉啊,自从上次萧漫一大早过来跟我在这瞎聊闲,弄掉了它一根儿毛之后,这家伙,开始不吃食了?!哈哈哈~有意思吧!”
梁永顺着令候孤的手势看向那一旁的鹦鹉,疑惑地问:“不吃食?它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掉了一根儿羽毛而抑郁了吧?!”
“哈哈哈~不是不吃,是开始吃肉了!不信你瞧着!”说着,令候孤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了鹦鹉的嘴旁。这鹦鹉明显变得不淡定,张开一对儿翅膀,奔着肉就来了!并且一口吞了下去!
梁永笑了笑:“鹦鹉也是杂食动物?”
令候孤侧头看了看:“谁知道呢?这家伙都跟我多少年了?我还记得刚来西番,它的粮还没晒出来。那功夫给它肉,可是死活不吃,宁可饿着都。瞧瞧,现在倒好,这一看见肉啊,就像那蚊子见了血一样,眼珠子瞪溜圆!”
“动物这东西,还真不好说。”
“是啊,别说动物了,人不也是一样?这口儿吃腻了,总想换换新鲜的。换来换去,最后发现,其实啊,吃什么都一回事儿,索然无味。”
同梁永的这顿饭,恰如令候孤所言,就像是一个历经了风霜雨雪,一起相扶走到现在这般年龄的老哥俩儿,在一起谈论一些眼下的家常理短。只不过,令候孤自己清楚,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常琐事,却是比扫外御敌难得多。
梁永离开后,令候孤眼看着仆人将面前的酒盏撤掉,忙忙碌碌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就像是在带走自己心中曾经充盈饱满的梦。
他的心中感慨万千。
那摆在自己面前的琳琅满目,恰似盛世繁华,流锦苏缎,而清台之后的冷清,虽不能说是落幕,但却有着一种极大的孤独感袭上心头。
当孤独这个词卷土而至时,令候孤自己为之一震:孤独!
他在心中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并将目光从面前的桌上,慢慢地移到面前的红毯,再到门外,再到蓝天。
通往府外的路,除了阳光外,空无一人。
令候孤眯了眯眼睛,人生,或许本就是一场孤独的旅行。看似众人相伴,看似车水马龙,但最后,却是自己孤独的无疾而终。
他在心里轻叹口气,喊了管家。
“候爷。”
“我累了,要去躺会儿。”
“诶!”管家扶着令候孤进了内堂。
“有事儿来叫我。我小憩一会儿。”
“好好,候爷。”
【偏房】
这桑图带人来到梁卿府上,将不会说话的琪琪给治好了这事儿,在令候府城之内不胫而走。
兰秀门口的丫头一边帮她整理着东西,一边说到:“少奶奶。听说隔壁桑城的桑爷,上午带了一个奇人来到府上,居然把梁卿家那不会说话的小孩儿给治好了呢!”
兰秀瞪圆眼睛:“治好了?”
“对呀!”小丫头一脸夸张的表情。
兰秀扬起脸:“这么神奇?我看,那梁卿府上,前些日子还敲锣打鼓的,也没见什么效果。这怎么突然就好了?”
“是呀!听说,桑爷带的那人儿,就在那小孩儿身上扎了几针,然后就好了。”
兰秀眨眨眼:“你说,这世上的能人可真挺多。”
小丫头挑挑眉:“嗯,我也这么觉得。反正,当时我也没看见。不过呀,听外面传得,那可是神乎其神的。”
兰秀转了转眼珠,没有说话。
【暮天雪府】
回到府上的暮天雪和萧漫依旧在为琪琪痊愈了的事儿而激动不已。
“琪琪好了,真是太棒了!我这心啊,都落地了!”
“是呀,我也是。”萧漫转过头看向一旁欣喜的暮天雪:“不过,我听梁卿从我父王府上回来说,琪琪再呆几天,就要送走了。”
暮天雪轻轻地点点头,眼神儿有些木讷:“我也听到了。”
她的语气有些小,并且带着一丝伤感。和琪琪相处的这些日子,尤其历经了他的生病过程,这个孩子,已经同暮天雪与萧漫之间有着不可断裂的联系与牵连。提到离开,两个人自然心情都不太好受。
暮天雪低下头:“走就走吧。好在现在离开府上,他已经又是个健康的孩子了。”
萧漫点点头:“是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终究是人间的过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萧漫突然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玲兰:“我这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样玲兰,好点了吗?”
玲兰一愣,转了转眼珠儿:“好,好多了小姐。不用担心我。”
“你那阵儿怎么搞的?我回头看你时别提了!都把我吓一跳,脸通红的!”
玲兰低下头:“我就是,就是看那人给琪琪身上扎针,有点儿紧张。”
“你晕针?”
羽竹在一旁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晕针?我看啊,她是什么都晕。”
玲兰抬起头看了一眼羽竹,没有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萧漫淡淡地笑笑:“八成啊,确实是什么都晕。你说你也够犟的了玲兰,在那儿那么好的机会,让人家直接给你看看,非不听!”萧漫一边说着,一边佯装生气一般地白了她一眼。
暮天雪抬头拉起玲兰的手:“是呀,你怎么那么犟?直接看看不就好了吗?”。
玲兰摇摇头:“我害怕。所以,还是不看了。”
萧漫一撇嘴:“嘚嘚!都犟不过你们!我现在才发现,我这身边的人儿啊,一个比一个主意头正!就属我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