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涟以清绥公主身份和亲以后,皇帝考虑西厉此番攻破南岳边界却只为娶一公主,于情于理皆说不通,西厉的力量再度攻入南岳并非不可能,安华乃是程知游最优秀的徒弟,更是自己尚未相认的儿子,拥有大将才能,便准备下旨将兵虎符传给安华,暂且掌管三万大军,以备支援。
清绥公主远嫁西厉的消息很快便已在南岳传开,月涟以清绥公主身份出嫁前五日都待在安华的身旁,两兄妹像从前那般一同赏景、捉蝴蝶、买糖葫芦、游三里街、吃炖生敲,月涟出嫁的这日清晨,安华发现她不在,便开始不大习惯。
月涟代嫁一事,其父亲与母亲虽不愿接受女儿远嫁,只有想到是为国效力之时才会渐渐平复心情。
安月涟离开的这日清晨,安尚书府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往常。安华走到月涟的房前敲了几敲房门,良久无人开门,便伸手将门推开,进去之时房里空无一人。
“涟涟?”
一声唤去,无人回应。
安华跑遍整个安尚书府,非但没见到月涟,连爹娘也不知去了何处,问了府里的杨管家,杨管家回答说老爷与夫人一大早进了皇宫,至于为何进皇宫,他也不知道。
安华走到前院时,见安临渊与林兰若正从府门外的马车下车,又一同走进了门来。
往日安临渊与林兰若从未一大清晨便一同进宫,安华心下暗道:皇帝这是有何要事召见我的爹娘?
安华问:“爹,娘,你们可知涟涟去了何处?”
林兰若回答道:“华儿,涟涟她已远嫁西厉去了。”
安华心中剧烈一震:“远嫁西厉?!这怎么可能?”
安临渊道:“皇帝让她以清绥公主的身份前去西厉和亲,今晨已被迎亲的西厉队伍接走了。”
安华心头一紧:“那她为何不告诉我?”
林兰若叹息道:“华儿,涟涟代嫁一事,南岳只有皇帝与爹娘知道,涟涟就是不愿让你知道,才请求皇上切勿将和亲一事告诉你,以免你阻拦她和亲。”
安华紧紧蹙眉:“怎么会这样!”
皇后娘娘与永阳公主自前几日被皇帝下旨意惩处,皇后娘娘便被带到了冷宫里,皇帝念及与皇后多年的夫妻情分,并未废除皇后之位与永阳的公主之位。
永阳公主在自己及笄那年,便已听闻安华刚上任当审刑院院长不久,皇帝便召他进宫,还赐了他一张皇宫通行令牌,拥有这个令牌之人,便可出入皇宫自如。
永阳在离开京都前,特意乔装打扮后专程去找安华,约安华到三里街上的一世芳华里会面。
一世芳华向来热闹,为避免人多嘈杂而行事不便,永阳花了比原价高三倍高价唤店老板亲自给她腾出一间一世芳华中最好的房。
两人面对面坐于桌旁,店小二将一坛上好的酒捧了上来,放于桌上。
待店小二离去,规规矩矩地把房门关上,永阳问道:“安华,你是不是已经听闻了西厉使者要求我滴血认亲,却验出我非真公主一事?”
安华微微颔首:“不错。”
永阳勾了勾唇:“安华,你可知父皇他为何并未像处死当初私通的端妃那般处死我母后,也并未像当初处死永月公主那般处死我?”
安华不知她为何要与自己谈起这事,只是淡淡回答道:“不知。”
永阳浅浅勾唇淡淡一笑,缓缓给安华倒了一碗酒,道:“父皇尚未登基时,母后还是父皇唯一的妻子,两人自成亲到现在已是二十八年,说到底这二十八年里母后为父皇付出甚多,父皇念及与母后多年的夫妻情分,便没处死我们母女二人,父皇罚我去清灵寺为母后所犯下的错误忏悔一生一世,这一走,我也许此生再也无法回京都。”
安华挑挑眉:“所以你今日约我会面,是要与我告别?”
永阳勾了勾唇:“不错,而且我还是偷偷出的宫与你告别。”
安华自然不关心永阳到底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出的宫,从上次皇宫娘娘召风沅芷进宫却被污蔑推了她与凤贵人落水,还毒害永乐殿后院宫女一事中,安华心中便多多少少对永阳生出了芥蒂。
永阳把盛了酒的酒碗推到安华的面前,直视安华的眼睛,说道:“安华,你知道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
安华只是沉默。
永阳淡淡地勾了勾唇,浅笑道:“从前我从不相信这世间真有什么一见钟情,可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却觉得我此生应该嫁的人就是你,安华,永阳自知你对风沅芷的情意,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会强求你与我在一起,今日过后我便要离开京都了,你与我一同喝了这碗酒后,我们此生便不复再见。”
永阳说罢,两人一同端起了酒碗,安华一饮而尽,永阳并未把酒喝下,而是把酒碗从唇边拿下,放回了桌子上。
永阳淡淡道:“安华,其实我不是来跟你道别的。”
安华讶然:“你不是来与我道别的,那你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永阳冷然勾唇:“找你要东西。”
永阳话音一落,“砰”的一声,安华眼底一黑,手中的酒碗一瞬落地。
永阳只是淡淡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安华晕趴在桌上。
“安华,你若了解永阳,你便会知道,我根本不甘心就此离京,去一个破寺度完此生!”
永阳走到安华身旁,从他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块皇宫通行令牌。
永阳轻抚安华的脸庞,道:“安华,早晚有一天,我会重回京都。”
住在对面名叫客安的客栈里的百里染霜,见永阳与安华走在一起,便一直跟着他们二人走进了一世芳华,却无法靠近这间房,永阳取走了通行令牌离去后,一世芳华的老板才允许让人在这间房的房门前通行。
安华醒来之时,缓缓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眼前见一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身旁。
“昏迷了一个时辰,你终于醒了。”
安华皱眉,动身斜躺床榻,疑惑不解地问道:“百里染霜?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染霜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拔了正扎在安华头皮上的针。
安华只记得自己晕倒,是因为喝了一碗酒,正是永阳给自己倒的酒,晕倒是因为——永阳往酒里下了药!
永阳为何要往酒里下药,她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何事?
百里染霜淡淡说道:“安华,你醒了就好,你醒了我可以放心走了。”
说罢,百里染霜站起身来,转过身便要往门外走。
“等等。”安华连忙叫住她。
百里染霜停下脚步。
“百里染霜,永阳方才往我喝的酒里下了药后离去,我醒来后,坐在我床旁的却是你,你和永阳是何关系?”
“安华,你想多了,我与永阳并无任何关系。”
安华挑起眉头:“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百里染霜并未回答,抬起脚便要接着往门外走。
“百里染霜!”安华下了床,再次喝住了她。
“你认不认识萧玖?”安华问道。
“我不认识。”百里染霜淡淡回答道。
“你的飞针法师承何处?”安华再问。
百里染霜转过身,冷冷道:“安华,这个你无需知道。”
安华突觉身上少了些什么,连忙摸了摸胸前的口袋,一瞬心中一紧:“通行令牌!”
百里染霜一愣:“什么通行令牌?”
安华道:“方才永阳在我晕过去时,将我的皇宫通行令牌取走了。”
话音一落,安华飞速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了百里染霜的手腕。
被紧紧抓住了手腕的百里染霜紧皱眉头:“安华,你干什么?”
“百里染霜,永阳一走,你便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与永阳串通来取走我的皇宫通行令牌?将通行令交出来!”
“安华,我百里染霜若与永阳串通,直接走了便是,我又何必为你针刺,助你醒来?”
安华抬起另一只手,又将百里染霜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厉声道:“如今你这双手被我抓住,无法行飞针法而逃,从一开始你便是隐瞒身份,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来我身边做的这些事又究竟有何目的?”
百里染霜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安华冷然道:“你若不告诉我,我此刻便废了你这一双手,我安华说到做到。”
百里染霜的眼中,一瞬出现了惊恐神色,转而将惊恐神色收回,怒道:“安华,我非但从未得罪过你,还三番四次的帮你,你为何要如此逼问我?”
安华接着问道:“你与梁渊,与永阳,究竟是何关系?”
安华体内真气一瞬运行至二级,百里染霜顿感一双手腕如同骨头碎裂般剧痛。
百里染霜脸色一瞬惨白不堪,别人可以杀了自己,但绝不可废了自己这双手,没了这双手,无法再行飞针法,我百里染霜此生等同废人。
安华冷冷道:“你说不说?”
加大手中力度,百里染霜顿感手腕的剧痛一瞬传遍全身,百里染霜咬紧牙齿,忍着全身的剧痛,却依旧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再次用力,百里染霜口中吐出了一口鲜红色血。
安华正要把真气运行至三级,百里染霜神色一慌,惊道:“我说!”
安华勾了勾唇。
百里染霜皱着眉道:“我说可以,你先把手松开。”
“我要你先回答我。”
百里染霜抬头,目光落在了安华的头顶,道:“你头上的百会穴还有一根我扎上去的针未拔,你先把手松开,我帮你拔了再说。”
安华一愣:这百里大姐到底在自己的身上扎了多少针。
安华闻言,便松了手,百里染霜却是右手再次飞甩出三根银针,“哧哧哧”三声一起,安华连忙飞身躲开,一眨眼的功夫,百里染霜再次在自己眼底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