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月涟在城门一战中死去,安华便再也无心打理审刑院政事,时常独自饮酒,连提司莫等闲在不在,人上回被天雷劈后还活没活着,都没再过问。
皇帝在城门一战后,得知安华的状况,在院长之下将原本一本的提司分成了三个权力相互制衡的职位,拨了三人过来任职,一处提司徐平,二处提司莫和,三处提司楚北,让三处提司一同辅佐安华。
庆州风府失火翌日清晨,庆州有老百姓匆匆茫茫到审刑院将庆州风府失火一事报案。
安华得知风府失火一事后,担心风沅芷的安危,心里十分焦急,急忙派人手一同去庆州风府,却发现风府早已变成了一片灰烬,安华心中震惊不已,好端端的风府,怎可能会突然失火?
安华让三处提司一同将风府失火一事彻查到底。
两天两夜后,澧兰河流下游。
一个侍女拿着水袋在河边取水时,意外看见河畔石上趴着一个青衣女子,一瞬大惊失色,急急忙忙跑回去禀报的途中,碰见了北越王君高正策,侍女慌乱中拱手行礼道:“王君,奴婢刚才在河边瞧见了一个女子,像是.............像是已经死了。”
高正策闻言,连忙走到河边,见河畔石头上趴着一个青衣女子,走到她的身旁蹲下,右手捧起她的脸后伸出左手去探了探气息,发现这青衣女子尚且还有一丝气息,沉声说道:“她还活着。”
高正策手下一个名叫霍玥的随从跟着高正策的背影快步走来,走到高正策的身旁后,看着眼前趴在石头上陌生的青衣女子,挑了挑眉说道:“王君可是要救这来历不明的女子?”
高正策没有回答,只道:“霍玥,将她带回去。”
霍玥愣了一瞬,再拱了拱手行礼,应声道:“诺!”
北越王宫。
高正策派来大夫救治这陌生的女子。
北越最好的关大夫给塌上昏迷不醒的风沅芷把脉时,手搭在前臂腕后桡动脉表浅处把了许久,却越把越是发现奇怪,行医三十余年从未遇见过这种连脉象都说不上是何种脉象之人,眉心不禁微微蹙起,渐渐陷入了沉思:洪、浮、弱、冲、实、虚、滑、弦..........虚实交替错杂,竟都如此乱,乱到说不上究竟与那种脉象沾上边,甚至乱到让人怀疑这女子根本不是一个人间里的人。
行医三十余年,遇见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但人终归是一个阴阳融合的人体,从前的病症皆可用阴阳失衡来解释,也还尚可有下手治疗的方向,可如今却是连方向都找不着。
如今回归最基础的诊脉知识,寻常人不管健康或是不健康都有相应脉象,如健康之人,脉象形态是寸关尺三部有脉,一息四至,闰以太息五至,不浮不沉,柔和有力,病脉则有浮脉,沉脉,迟脉,数脉,虚脉,实脉,洪脉,微脉,细脉,散脉,滑脉,涩脉,弦脉,紧脉,缓脉,弱脉,濡脉,促脉,结脉,代脉等二十八脉,然而却丝毫把不出究竟属于哪一种脉象,只是乱,非常乱,乱到连其中任何一种脉象都沾不上边。
关大夫思忖着用针刺疗法试一试,便拿起铜针往她身上行针刺疗法,却迟迟无法得气,也一直无法行气。
如若眼前之人是一个已死之人,无法得气与行气倒也好解释,可分明是一个还有气息之人,前臂腕后桡动脉分明也还有脉搏跳动,生命体征甚是明显,关大夫家族世代行医亦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象,从未遇见过如此奇怪的病人———除非她不是病人,甚至连人都不是。
坐在一旁的高正策见关大夫许久都给不出一个结果来,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关大夫思忖片刻,认真说道:“王君,此女子不同于寻常女子,方才老臣在给她把脉与针刺时,意外发现她体内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与其余络脉竟像是全部打结了一般,非但流注不通,反倒极其紊乱,似体内有一种被封存了的极强大的奇异力量,然而这种力量并非一个普通女子的肉身可承受,除非她是神仙或是非人界却化成人形之人,否则一旦这女子体内这种力量爆发,老臣也保不准她会不会...........爆体而亡。”
高正策挑了挑眉,又微微蹙起了眉头,说道:“这姑娘明明就是一个躺在这昏迷不醒之人,如若说她不是人,这说法倒也算是荒谬,但你的高深医术在这北越几乎人人有目共睹,兴许就如你说的那般,不过你能否细细解释一番她的身体为何如此异常?”
大夫再次思忖片刻,道:“老臣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过老臣确定这女子一定不是一个平常人,虽不知她究竟是何来历,但如若细细寻思,这北越曾经有一个传闻,澧兰山上数百年前曾出现一个半仙女,所谓半仙女,即是人间的一个修仙人,因一半凡人体质一半仙人体质而被称为半仙,虽然把这女子认作半仙女也许有些许荒谬,不过老臣以为,这世间除了用半仙女解释,应是再无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女子的情况了,也许有,但老臣医术不够精湛,无法找到其余理由。”
高正策皱了皱眉,看了看床榻上的风沅芷,又将视线转移到关大夫的身上,问道:“她何时才能醒?”
关大夫回答道:“老臣也不知,老臣不知她先前受过什么大刺激,如若她没有受到过这种刺激,兴许在河水里被救上来经治疗后不久便能醒,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种冲击触动了她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导致她迟迟不能醒来。”
高正策闻言后,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
关大夫拱了拱手,应声道:“诺!”
两天两夜后。
躺在塌上的风沅芷微微睁了睁眼,看见了一丝柔和的日光,登时,听见了一个站在塌边的侍女高兴说道:“姑娘,你醒了!”
这侍女急急忙忙跑出了寝宫外,很快,高正策听闻这陌生女子醒来的消息,走到风沅芷所在的寝宫,在床塌前站着,侍女搬来一张凳子让高正策在塌边坐下,高正策看着风沅芷,浅浅扬了扬唇,说道:“姑娘,你终于醒了。”
风沅芷抓了抓被子,从塌上坐起,目光扫了一眼陌生的四周,又看了看身上的白色衣裳,想回忆些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风沅芷抬眸间,看见眼前一个长相极俊美的男子正坐在自己床榻旁,这张脸好似自己来到这世上看见的第一张脸,轮廓分明,俊美绝伦。风沅芷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道:“这是何处?”
高正策回答道:“这是北越王宫。”
风沅芷只觉脑子一片混沌,像是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人生还是一片空白,寝宫里站着的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再细细回想,什么也想不出,连自己有什么亲人,曾经认识过些什么人,甚至自己又是何人、来自何处,都一并忘了。
高正策沉默一瞬,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风沅芷恍了慌神,愣了许久,努力回想,却丝毫记不起自己到底叫什么,咬了咬牙,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高正策一愣,眼底很快地掠过一丝诧异,接着问道:“那你家在何处?”
风沅芷细细回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
高正策挑了挑眉,再问:“那你的家人呢?你可还记得你的家人在何处?”
风沅芷越想越是头痛,抬起手来捂住了头,皱紧了眉心,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站在高正策身后的关大夫道:“王君,这姑娘淹在河里太久,应是失忆了。”
风沅芷再次抬眸,看着高正策,疑惑问道:“他唤你王君?你是?”
高正策淡淡回答道:“寡人是北越王,叫高正策。”
风沅芷闻言,心里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比如好似要行礼,可又忘了行礼是什么,又该如何行礼,行礼时要说些什么都一并忘了,双手抱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前是千金大小姐,对礼仪甚是注重,如今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
高正策思忖良久,道:“姑娘,你忘了你的名字,那寡人给你起一个新的名字,叫菀青,如何?”
风沅芷沉默一瞬,柔声道:“菀青?”
高正策点了点头,道:“是的,菀青。”
风沅芷阖了阖眼帘,良久,才微微颔首道:“嗯。”
醒来后第一见到的人是北越王高正策,第一个听见的名字是菀青,是自己的名字。
高正策道:“寡人从外回宫,路过澧兰河畔时让侍女去澧兰河取水喝,侍女在河畔取水时看见你在河畔石上昏迷不醒,后来,寡人便把你带了回来。”
风沅芷微微颔首道:“谢谢你!”
登时,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裳、约六七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父王,快来陪婉儿玩,婉儿一个人玩得不开心。”
小高婉儿走进来后,身后一直紧紧跟着一个侍女,那侍女福了福身子道:“王君,婉儿公主刚才在鱼池旁说要钓鱼,但是婉儿公主说不愿让奴婢和她一起钓,听说王君在浅渊寝宫,便急着跑来找您了。”
高正策摸了摸小高婉儿的头,温声道:“婉儿,父王待会就陪你一起钓鱼可好?”
小高婉儿拍拍手道:“好啊好啊!”
小高婉儿抬起头,看着床榻上的陌生女子,问道:“父王,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呀?她长得好漂亮呀,婉儿长大以后也要和她一样长这么漂亮。”
高正策微微笑道:“婉儿,这位姐姐叫菀青,日后你便唤她菀青姐姐吧。”
小高婉儿歪了歪头,认真说道:“菀青姐姐?和婉儿的名字都有一个婉字对吗?”
高正策浅笑道:“菀青姐姐的菀,是女菀草的那个菀。”
小高婉儿认真地问道:“女菀草?就是王宫里的那些白菀吗?”
高正策回答道:“是啊。”
小高婉儿一本正经道:“父王,婉儿觉得那些女菀草虽然还算开得漂亮,不过这位漂亮姐姐比那些女菀草漂亮多了。”
高正策咧嘴笑道:“婉儿,你怎么把菀青姐姐和那些花儿作比较了?”
小高婉儿沉思了一会,说道:“也对,菀青姐姐是姐姐,可那些女菀草不是姐姐,姐姐是姐姐,花草是花草,是不能作比较的。”
高正策听着,忍不住眉眼一弯,哈哈大笑了起来。
风沅芷看着这孩子,心里着实喜欢,看着她那张可爱的小脸,眉眼弯弯,不禁抿唇轻笑了起来,但很快,又不着痕迹地将脸上的笑意收了回来。
收得再快,还是有人看见,小高婉儿看着风沅芷,咧开嘴高兴地说道:“菀青姐姐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菀青姐姐,咱们去钓鱼吧。”
说着,小高菀儿便拉起了风沅芷的手,要往门外走。
高正策柔声道:“婉儿,你要菀青姐姐和你一起钓鱼,得先经过她的同意是不是?”
小高婉儿闻言,嘟嘟嘴,点了点头后问道:“菀青姐姐,你能陪婉儿一起钓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