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脸色不变,淡淡地说道:“你松开我,就是在帮我。”
风沅芷眼眸眯起,蹙起秀丽的眉,加大抓住他的力度,“我不松开。”
安华道:“不松开,那你就是不想帮我。”
白狐狸不知何时叼来了一根绳子,快步走到风沅芷的脚边,随后跳到她的肩膀上,将绳子递给风沅芷。
风沅芷拿下白狐狸叼住的绳子,反手就是绑住了安华的一双手。
安华眉毛一挑,凝视风沅芷道:“你干什么?”
风沅芷眸光一闪:“没看见吗?当然是绑你啊!”
安华道:“你绑我,总得有个理由。”
风沅芷道:“要理由?我没有理由,你又能怎样?”
“安华,原来你在这儿。”
这时候小道拐角处有一个女子走来,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后,风沅芷转头望去,见来者是单遥,明显可以看得出,单遥在见到安华时脸上的喜悦,那种喜悦似乎又不仅仅只是一种喜悦。单遥快步走上来,看见风沅芷的肩膀上坐着一只白色的狐狸,白色的狐狸在见到她时,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去,单遥微微怔愣了一瞬。
单遥的视线再扫过绑住安华手上的绳子,看着风沅芷道:“这是?”
“咚哒咚咚哒..........”不等风沅芷回答,突然这条小道的入口处跑进来一群官兵,这群官兵个个手上持刀,光有官兵不足以引起安华的慌张,关键是带领官兵的人中,除了有梁戬,更有他的师父南越国第一大师程知游。
师父也来了!
见到程知游的那一刻,安华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安华明白,他们追他,从京都一直往外不停地又是搜又是追,都一块追到澹城来了。
早就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好,除了和单遥以及她的爷爷在一块住了几天,能有几天的饱饭吃,离开了他们家差不多只能抢狗饭来吃。单遥和她的爷爷不是没给过银子他,只是他觉着自己以前挥金如土,年少风流,得到了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迟早都会失去,那些银子不属于他,他以往挥霍的那些钱财也不属于他,以前得到的那些不该得到的东西,现在差不多是都要还回去了。他不在乎有没有银子,他在乎的是得到了这些不属于他的银子,日后还是得以另外一种形式还回去,不如现在就不要,先把从前欠的那些都还了再说。
风沅芷见过程知游,上一回她和安华被他追,幸好过程中白衣神仙出现,将程知游拦住,以至于他追不上她和安华。自那次见过面后,风沅芷就记住了他。
单遥没见过梁戬,更没见过程知游,她只知道这群人是来抓安华的。
单遥走到安华的面前将他拦在身后,道:“安华,你快点走。”
安华道:“单遥,你不必拦在我前面。”
单遥道:“必要不必要,不必如此在意。”
风沅芷与单遥交过手,知道她的武功一般,都说她一流剑术,三流武功,可单遥和她的武功相比,连风沅芷的三成武功都不及,她这次来到此处,根本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对付这群官兵,连她都完全没有把握。
这些官兵加起来大约有一百人,能跟着程知游的必定是精锐骑兵,她连对付其中的三分之一都毫无把握,更别说还有一个第一大师程知游。
梁戬看着风沅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光芒。上一次和她分离前,她就问他安华的下落,没想到这次和她见面,她已经在安华的身边了。
梁戬的目光在扫过风沅芷后,落到绑住安华一双手的绳子上,那一瞬间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原来风沅芷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来抓他的。
风沅芷道:“单遥,你带着安华走。”
这话一说出,梁戬的心突然间就像被一盆冷水泼了一下,渐渐地冷了一下,原来风沅芷还是来帮安华的。
单遥道:“我们走了,那你呢?”
风沅芷道:“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单遥皱眉,点了点头,正要带安华走,安华却不肯走。风沅芷用来帮助他的绳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绑得住他,六级真气不是能让他被绑他就能被绑,这绳子不过是一根麻绳,根本奈不了他何,只要他想挣脱开,随时就可以挣脱得开。
安华两只手往后一挣脱,绳子瞬间断裂。
单遥眉心一跳:“你要干什么?”
安华道:“这群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不该连累你们。”
风沅芷道:“正是因为是冲着你来的,你白才要走。”
安华道:“不必多言,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安华向前走几步,将风沅芷和单遥挡在自己的身后,看向程知游,道:“师父!”
程知游一脸严肃,不作回应。
安华道:“师父,这是十三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了。”
梁戬道:“安华,父皇这么些年来费心栽培你,没想到你竟然是鬼琴手和白湘华的儿子,先前你逃走是你好运,今日程大师在此,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安华道:“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世上,我孤孤单单地活着也没意思,来吧。”
风沅芷急言道:“不,安华,你还有一个妹妹,她叫涟涟。”
安华眸光睫毛微微一颤,“涟涟?”
风沅芷点头,“嗯。”
安华道:“前不久西厉派使者来南越和亲,涟涟以清绥公主身份远嫁,不久后传回消息,她已遭凌辱致死。”
风沅芷眉心一跳,吃一大惊。
所以现在的安华,双亲已亡,最亲的妹妹也已经不在世上,这段时间他遭追捕,沦落至此,和以往挥金如土,美女围绕相比起来,着实过于不堪。
单遥拦住安华,急言道:“安华,不可以过去。”
梁戬高声道:“由不得他不过来,给我上!”
梁戬话音刚落,伴随右手往下一挥,身后一群官兵一起上,单遥见状,生怕官兵真把安华抓走,于是冲上去将安华拉回去,自己挡在安华的面前。
安华道:“快走开!”
单遥道:“我不走,他们这是要杀你!”
“呼........”梁戬手里的剑先是往上提起,随后狠狠往下一劈,单遥来不及躲避,手里的剑刚刚举起,梁戬手中剑的剑尖滑过她齐腰的长发,转眼间就已经到她的肩膀,单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安华眉头一皱,刹那间两手将单遥推开,由于推得过于用力,导致单遥被狠狠推摔倒到地上,风沅芷将单遥扶起,安华跳起身,凌空一转,一脚提起,冲梁戬的胸膛上狠狠一踹。
梁戬被安华一脚从马背上狠狠踹下地,不仅摔下地,且在地上飞出数十米,众人均是一震,等到众人回神,梁戬已经重重撞到了偏僻角落处的墙上,喉咙涌上一口鲜血,从嘴角处溢了出来。
安华走向梁戬,还没走出几步,梁戬的手下冲上来将安华团团围住,单遥走上来,安华道:“单遥,你要保重,我已经决定跟他们走了。”
单遥道:“安华,你知道我舍不得........舍不得你走。”
安华听见这话,有些怔怔然,风沅芷可以听得出,单遥似乎对安华动了真心。
从单遥走过来的那时候,她脸上的喜悦就告诉风沅芷,单遥对安华不是一般的在意。
单遥见安华怔愣,接着往下说:“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了你。”
梁戬从地上爬起,嘴角处的鲜血已经被他擦干净,他捂着胸口一步一步地走来,握紧手里的冷剑。
不知何时,单遥的爷爷已经出现在了小道的一端。
这小道地方小,以至于一百多人都在此处,显得空间特别的狭窄,梁戬从数十米外走回来时,他对面走来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见到自己的孙女被这么一大群人围着,担心孙女会出什么事,走过去,穿过外围的官兵,由于年老,走路不便,多走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官兵见他年老体弱,没对他下手。
老头子抓住单遥的手,道:“遥遥,咱们快回去。”
单遥道:“爷爷,他们要来抓安华,我不能让安华被他们抓走。”
老头子道:“你自己是什么水平的武功你不知道?你根本阻拦不了这么多人,快跟爷爷回家。”
单遥衰开老头子的手,“不,我不回去,除非安华跟我们一起回。”
梁戬方才被安华一脚差些踹成重伤,即便安华愿意跟他走,他现在也饶不了他,举剑朝天,道:“愣着干什么,上!”
一声令下,一群人一起上,一把剑的剑尖即将抵达安华的胸膛。
单遥将安华推开,剑快刺入单遥胸膛时,安华眉心一皱,急忙将单遥拉开,然而刚刚拉开,背后就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掌。
风沅芷眼睛一瞬瞪大,高声呐喊:“安华.........”
安华回头,见他的师父一脸神色如常,击出的一掌如他平日里常常教他的那样。风沅芷一脚踹开围上来的其中一个官兵,夺过他的剑,一剑划过他的脖子,随即血溅一地。
一群人举剑冲来,风沅芷紧握剑柄,大挥冷剑,划破数位官兵的脖颈,当即血溅。
梁戬眉心紧拧,看风沅芷如此行动,他的心里蓦地一凉。
安华中程知游一掌,喉咙中溢血漫出嘴角,单遥急忙拿出手帕为他擦血,一边擦一边心疼地流眼泪。
安华勉强挤出一抹笑,对单遥说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转而转过身,面向程知游,今日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和师父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也许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一种错误,不是皇帝之子,被皇帝悉心培养,一路顺风顺水,风光恣意,然而这一切本就不属于他。
亲生爹娘已死,妹妹也已死,他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他想,今日就此了结此生,便是解脱了。
“嘶.........”一剑划过,剑锋划破风沅芷的手臂处的衣服,划出一条长缝,风沅芷捂住被划破的地方,反手一剑,将划破她衣服的人一剑刺死。
“飒!”
一个官兵手中一剑飞出,剑锋刺向单遥,单遥来不及反应过来,她的爷爷大惊失色,急急走到单遥的面前,张开双臂将那剑拦住。
“哧........”
老头子当即被剑刺入心脏,口角流血。
单遥呼吸一滞,眼睛瞪大,泪水盈满眼眶,一颗又一颗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高声呼喊:“爷爷.........”
老头子倒地,单遥将他接住,半跪在地抱他入怀,声音颤抖地呼唤:“爷爷,爷爷........”
老头子声音低弱,“遥遥,快跑........”
话音刚落,断掉最后一口气。
风沅芷凝眉,旋身一跃,一脚飞踢,踢中那丢剑人的脑袋,那人当场被踢得喷出一大口血。
风沅芷落地,这时候背后又飞来一把剑,就在快要划到风沅芷的背上时,白狐狸跳到她的肩膀上,一跃飞起,将那把剑踢开,随后跳到那人的脸上狠狠地抓他的剑,抓得那人惨叫声音连连。
白狐狸被那人伸出两只手不停地扒,把白狐狸扯开后狠狠往地上摔,风沅芷急忙将白狐狸接住,接到怀里后放到地上去。
单遥抱着她的爷爷,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撕心裂肺,就在痛哭之际,身后有人挥剑斩来,安华觉察到,转身一跃,一脚踢中挥剑人的脑袋,那人“哇.......”地惨叫一声,滚到地上,头先着地,撞地上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没想到,就在刚刚落地之际,程知游朝他背后就是重重一掌,打得安华当即又是狂吐鲜血。
“安华!”风沅芷上前扶住他,程知游快步迎上,抓起安华的手,风沅芷眉心一拧,试图掰开他的手,奈何根本没有任何效果,程知游此刻的手犹如钢铁一般。安华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
安华浑身发热,发热一阵又冷一阵,冷过一阵再热一阵,如此反反复复,被程知游抓住的手臂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安华咬紧牙关,没多久的时间手臂上似有一根筋被程知游强大的内力震断,安华声音犹如撕裂一般,惨叫几声后,被程知游一掌劈至脖颈,一掌落下,安华当场昏倒,“扑通”落地。
风沅芷眼眶含泪,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抓住他的手,直到听见程知游冷冷地说出一句“他的真气武功已全废,性命难保,不必再抓”,与梁戬带着他们的人离去后,风沅芷眼中的热泪才滚落。
人群散去以后,天色渐渐变成灰蒙蒙的颜色,随之渐渐下起了雨,雨下得一滴比一滴大,直到变成了倾盆大雨。
单遥的爷爷身上被大雨淋得身上的血随着雨一块流淌,流成一片血红。
白狐狸毛绒绒的白毛也被雨淋得湿漉漉,站在风沅芷的旁边。
冬日里的雨尤其的冰冷,不过在雨中降落一个白色的身影后,连雨都变成了暖雨。
风沅芷抬头,见来者是白衣人,虽然是下雨天,可他的衣服没有沾到一丝一毫的雨滴,他走到风沅芷的身边,看着风沅芷被雨淋打,那一颗又一颗的雨珠顺着头发滑落,白衣人的眼中流露丝丝怜悯的神色。
风沅芷道:“你能救他吗?”
白衣人摇摇头。
风沅芷道:“你不是神仙吗?不是法力无边吗?怎么会救不了他?”
白衣人道:“这是他的劫数,神仙也掺合不得。”
风沅芷道:“所以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白衣人沉默,伸出手,一把伞从手里飞出,在半空中打开,挡下了倾盆大雨。
单遥抬起头,看着那把透明的伞,有一瞬间的恍惚,紧紧搂她的爷爷入怀,眼眶发红,转头看了安华最后一眼,随后拿起地上的一把剑,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咣当”一声,那把剑由不得她控制,从她的手中滑落,掉落于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衣人道:“你爷爷为你挡下一剑,便是为了让你活着,你不该选择自刎。”
单遥举起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带着她的爷爷一块离去,离开前依依不舍地看了安华一眼。
风沅芷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昨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安华对她笑,这一醒,安华消失,他的笑容也消失。
白衣人推门进来,道:“你醒了。”
风沅芷道:“安华呢?”
白衣人不言语。
风沅芷走下床塌,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他在哪儿?”
白衣人道:“你昨日淋了雨,烧还没退,先歇着。”
风沅芷道:“我要知道他的情况。”
白衣人道:“他没死。”
风沅芷眉心一瞬舒展,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白衣人道:“不必担心,先把身子养好,我会告诉你他在哪里的。”
风沅芷低下头,才发现白狐狸就在她的脚边。风沅芷将白狐狸抱入怀里
门外走进来一个店小二,手里端着一碗汤药,递给白衣人。白衣人接过那碗药后,用勺子舀了几舀,递给风沅芷,“把药喝了。”
风沅芷道:“我不喝。”
白衣人道:“为什么?”
风沅芷道:“不想喝。”
白衣人端着那碗汤药,向风沅芷进一步,“不想喝也得喝。”
风沅芷心一紧,“你干什么?”
白衣人道:“喂你喝药。”
风沅芷道:“我不喝,更不用你喂我喝。”
白衣人道:“可我一定要你喝。”
只见白衣人左手端着汤药,右手平方与碗里上,一团看似寒冷的白烟从他的手掌心向着四周弥漫,等他把手放开以后,汤药里原本腾起的热气渐渐消失,汤药也从一碗烫汤药变成了一碗温汤药。
白衣人进一步,风沅芷后退一步,白衣人再进一步,风沅芷再后退一步。
风沅芷道:“你告诉我,安华现在怎样了,我自己喝。”
白衣人沉默片刻,“真气归零,武功被废,沦为普通人。”
风沅芷心不能静,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不知安华沦落至此,他能不能挺过去。没有让他任意挥霍的家财,没有美女让他左拥右抱,父母双双离开人世,最亲的妹妹也死于他国,如今几乎沦为废人,他现在会是怎样了。
风沅芷动了动眼皮,转了转定住的眼睛,看向白衣人原先所站的位置,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地,桌上还放着一碗汤药。
白狐狸跳上桌子,用爪子碰了碰盛放汤药的药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一边用爪子碰碗一边看向风沅芷,像是在让风沅芷快把药喝了。
风沅芷走到桌边坐下,摸了摸白狐狸的头,道:“你说安华会在哪里了?”
白狐狸摇摇头。
风沅芷道:“以前的他确实很讨人厌,可是一想到他的遭遇,我就讨厌不起他。”
白狐狸点了点头。
风沅芷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白衣人和安华长得那么相似。”
白狐狸垂了垂头,随后再次用爪子碰那只药药。
风沅芷低叹一声,端起碗喝下一口,白狐狸似乎在对她微笑。
风沅芷摸摸白狐狸的头,“你跟我我有几天了,还没给你取一个名字。”
白狐狸听见这话,跳下桌子,像是要引她去何处,于是风沅芷跟着它出去,走到一片土地上,白狐狸用爪子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字:怜。
风沅芷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名字中有一个怜字?还是你希望你的名字里有一个怜字?”
白狐狸歪了歪脑袋,风沅芷道:“那你以后就叫小怜,如何?”
白狐狸点点头,走到风沅芷的脚边蹭了几蹭她的小腿,风沅芷将它抱起,送入怀里,道:“小怜,你真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狐狸,你以前有没有主子?”
白狐狸点了点头。
风沅芷道:“那你是怎么跟你的主子走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