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以来,我出行都下意识的谨小慎微,兴许是母性的本能,我像怀揣着神圣的宝贝,有时候的小心翼翼都令自己不由失笑。
当察觉那刺耳的滚轮声,我蓦地回头,发现一架购物车正凶猛冲在下坡路上。
我眉心一跳,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闪,迅即退到旁边,平安避开它的冲撞。事出突然,购物车重量不轻,又处于俯冲状态,冲力定然不小。等到购物车呼啦啦晃过,最后狠狠撞在旁边的墙上,“咣当”一声,我惊得一身冷汗,全身细胞仿佛都要站立起来。
我要是来不及反应,没准就被撞倒,何况我孕期不足三月,正是最危险的时期。
“滴滴”几声,前方有台黑色大众鸣笛示意。我惊魂未定,手掌下意识抚上小腹,有种刚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微喘着粗气,一时胸闷得慌。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惨白?要不要去医院?”李维亚急忙下车,快步下坡小跑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颤声道:“没事,就是不知哪来的购物车。”我瞥了瞥坡顶,空荡无人,这小推车又是哪里来的?坡顶拐角处便是车辆离开必经之地,谁这么明目张胆?一股寒气漫了上来,没过心头。
李维亚瞅了瞅小推车,面露隐忧,片刻才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神魂归位,下意识点头。也好,有个人护送,多分保障。
此时道路颇为畅通,李维亚却压着低速缓慢前行,不时的问:“真不用去医院?你唇色都泛白了。”
我木木摇头,仍觉得有些胸闷,不过坚持道:“不用,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
到楼下的时候,感受到隐痛一点点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如被蚂蚁撕咬,小腹隐隐有坠胀。下车时微弓着腰,头开始犯晕。
李维亚立马停好车下来,冲上前来扶住我胳膊,关切道:“我送你上去。”
我脚软发虚,着实需要一个肩膀,就没再坚持。
好不容易上了楼,我早已大口喘着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敢往深处想。一碰床早已顾不上他还在场,小心趴了上去,用软枕垫在腹部底下,这才舒了一口气。
李维亚问:“你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或者……你的好朋友来了?”
我埋在枕头里,轻声说:“没有。趴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吧。”
身后安静了好一会儿,随后又传来他轻踏的脚步声。他轻轻摇醒我:“我找到了缓释胶囊,你服下会好点。”
我脑子浑浑沌沌,脑回路半天才接收到“缓释”二字,心头一惊,手一甩:“我不能吃药,你出去。”没想却碰掉他手上的塑料杯,似乎水洒了,我哪里顾得上这些,忙又埋进被子里。
只听他叹了口气,微凉的手又探了探我的额头,兴许发现没大碍,之后身后又有悉悉索索的声响,都被我头脑的嘤嘤嗡嗡摒弃掉了。
我想着,兴许被吓到了,不然全身精力怎会一点点的在散去,只剩下疲软又隐痛的躯壳?
我想着,兴许睡一觉就好了,跟平常痛经一样,休息可助缓解疼痛,毕竟,这感觉,就跟好朋友来了似的。
小睡了一会儿,不适感稍有好转,力气在一点点回流,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放。勉强起身,换了身舒适的睡衣,取下文胸。今天穿的内衣过于紧贴,勒得胸腔发胀。近来的胸部似乎有二次发育的征兆呢。
不知又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有吵闹声,像是来自客厅,很近,只隔着一堵墙。
等等,这怎么像是洛瑾承的声音。
“她不舒服就需要你守着吗?你是他什么人!”洛瑾承一吼,我立马清醒,顿时明白怎么回事。
我霍的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子就跑出去。果然,两个高大的男人杠上了。
我一开房门露脸,四道目光纷纷投射过来。我扫向洛瑾承,他神色一凛,面冷如冰。而随着目光在我全身上下飘移,面上的寒气越聚越浓,直到他缓缓的瞥了一眼李维亚的深蓝色牛仔裤。我顺着目光望去,李维亚的大腿部分颜色较暗,像是被液体浸湿。
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洛瑾承一记拳头便打在了他的脸上。李维亚冷不丁遭袭,来不及躲闪被吃了一拳,身体一仰,侧倒在地。
我哪见过他这阵仗,立即冲上前去,扯住洛瑾承的胳膊:“你干什么打人!他不过送我回来!你住手!”
洛瑾承猛一甩手,一阵冲力过来,我往后退了几步。
待我勉强站稳,便听他喝道:“你娇弱到穿着睡衣睡房里,随随便便让一个男人守着客厅吗?!年舒华,我倒不知你这么招引男人!”
我大口喘着气,脸颊一阵热一阵冷,腹部倏然搅扭到一起,这种疼痛从上腹下窜到下方。我却硬忍着气。我知道他大大误会了今天的状况,可是委屈还是让泪水冲出了眼眶。我偏头喝住要还手的人:“李维亚!”
我歉声说:“今天真对不起,让你平白挨打。回头我再跟你赔罪,请你先回去,我跟他谈谈。”
他看看我,又瞪了一眼气得发抖的洛瑾承。我急道:“你先离开。”
李维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极力克制却又狠狠地对着洛瑾承:“这一拳我看在舒华面上先记着,有你给我赔罪的时候!你别一来就先入为主……”
“你走吧!”我打断他,“你在只会添乱,我会处理!”
李维亚凝望我的眼神似有疼惜,却拗不过我,只好一甩手,恨恨离开。
“嘭”地关门声一响,我身体一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瞬间重心倒在洛瑾承身上。结果,被他用力一提,他森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要怎么处理我?告诉我,你不舒服,所以把他叫来守着你?”
腹部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我咬着牙,颤声说:“在辉华超市碰到他,他见我不舒服,所以送我回来,我在房里睡了一会儿,并不知道他还在。”
“有多巧你俩在上班时间在离家不算近的超市偶遇,有多巧你不舒服他就鞍前马后的伺候。你有多大意,有个觊觎你的男人在屋里还能安心的穿着睡衣睡觉。年舒华,你编故事能否编得再靠谱一点?”洛瑾承抓着我的手掌一点点收紧,到最后竟捏着我皮肉生疼。
“不,我说的是实话,我没必要骗你。今天我请假调休,洗洗刷刷老半天才去的超市。你别乱想。”我虚软得无力挣脱,却发觉腹部翻起一轮又一轮的绞痛。我拼命摇头,感觉有一股森冷哀伤的气息在蔓延。
脑海闪过当初他案上的照片。“我跟他没什么。平安夜那天他喝酒失控,强吻我。可我发誓我已经跟他说清楚,并有意躲着他了。今天我差点被购物推车撞到,被吓到了很不舒服他才送我回来……”
“噢?”他俊眉一挑,森冷的眸子里愣是没有一丝温度,“你既知道他面对你随时失控你还把他带到家里来。要不是墓地的人打电话过来,说联系不上你,我问了陈总才知道你请假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扔下一堆会议赶过来。你却给我看这个!看着一个男人衣冠不整的给我开门,看着一个男人湿着裤子说你在睡觉不要打扰你!看着你穿着睡衣连文胸都没套、头发凌乱从房里跑出来!”他猛地一捏我的双肩,吼道:“年舒华,你要给我戴多绿的帽子!”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从胸腔里发出,那般咬牙切齿,那股深沉的恨意让我一震。
那是我前所未见的狠戾,他何曾这般对我?
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溢了出来,只觉得他的话像一把把小刀刺在我心上,一刀一刀,撕心裂肺的疼,伴随而来的,腹部痉挛越来越剧烈,像要把腹部撕碎。
我挥泪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手机估计自动关机了,我没听到电话!我太累睡着了,根本不清楚他没离开。”
“多好的借口!你明知道清明前墓地的事比较繁琐,你还放任手机关机?你有没有把我妈的事放眼里,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你把其他男人带到家里来可有把我放在心上!啊……”
我全身绞痛得无以复加,咬住唇发不出一言,却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劳神苦心为你家打工,为你妈妈的墓地忙前忙后,一句放任,就将我所有的心思全盘否定了吗?
我怀着你的孩子,已经虚弱到这地步,你非但无半点怜惜,反而字字诛我的心。近一年的日夜情分,竟敌不过这半点误会吗?
洛瑾承,你所谓的爱竟换不来你一星半点的信任吗?
我想起张静恩,脱口而出:“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倒是你,明知道张静恩当初整我,却向我隐瞒真相还和她出双入对。董事长送了她一个家传银镯子你有必要瞒我吗?这些天你和她闭门深谈,你有跟我解释过吗?凭什么你和别的女人来往就是逢场作戏,我接受别的男人帮忙就是红杏出墙!洛瑾承,这是你爱我的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