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柳氏。
柳氏重新给她拿了一身衣裳,说是自己穿过一次两次,让宋元清先将就将就。
宋元清谢过柳氏,抱了衣服就要进屋时,柳氏又把她喊住。
柳氏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宋元清。
“这是什么?”
宋元清也是傻,钱袋里装的自然是钱了。
她大概看了一眼,约莫是三四十两银子。
宋元清愣了愣,“你哪儿来的银子?”
柳氏没明说,就只是说:“你给人看病,总得要把自己弄得像个大夫些,规规矩矩的,才有人再来找你看病。你既是大夫,那肯定不能空着两只手就过去了,大夫上门看诊必备的东西,你还是要准备着的。我也不懂应该要买些什么,这些银子你拿去,若还有剩余,你看看家里应该怎么添置,就再添置一些。”
宋元清心下一沉,拉起柳氏那只袖子一看,那只手腕上只有被人抓握的一道红痕,那镯子,不见了。
“你把镯子给卖了?”
柳氏把袖子拉下来,“没卖,只是当了。”
这特么不是一个意思嘛!
“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宋元清懵了一下,“可镯子不是你从娘家就戴着来的?你这么不想要你给袁文意啊,你当了干什么?”
本是一番好意,但被宋元清这番说,柳氏忍红了眼眶,却一个字都不说,转身便走。
宋元清追上去,“你在哪家当铺当的?票子呢?”
她比划了一下,“就是你死当的当票,给我!”
柳氏不理她,绕开她就要进屋。
她拦住柳氏的去路,“在哪里当的?”
柳氏来了脾气,“你既是看不上我这银子,那你扔了便是。”
听见动静,宋元清这便宜大儿媳还特地从屋里头出来,靠在房门口看了会儿热闹。
“不说是吧?那我自己找!”
宋元清把手里的衣服和钱袋塞还给柳氏,在柳氏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往她身上摸了一遍。
柳氏白日里才被那矮个男人占了便宜,这会儿又被宋元清这般对待,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就都涌上来了。
柳氏扔了手里的东西,冲进屋里,还差点儿把刘氏给撞摔了。
宋元清没解释,捡了地上的钱袋紧着就出了门。
在酒楼时柳氏手上还戴着镯子的,她赶去林家时可是交代陈武把人送回来,而之后陈武一直陪着柳氏在林家门口等。柳氏不说,那陈武一定知道。
问了陈武,宋元清果真就知道了是哪一家当铺。到了人家当铺,宋元清直接就把那袋银子还了回去,说要赎回镯子。
当铺的伙计根本连头都没抬起来,“没这规矩。死当就是死当,没有再把东西赎回去的道理。”
宋元清又把那钱袋往里头推了推,“小哥,我嫂子她一时冲动才把镯子给当了。你看,这银子我一文都没用过,你数数,你数一数。”
伙计把钱袋又给推了出来,“说了没这规矩,这银子你用没用都不能赎回去了。赶紧走,别在这耽误我家做生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就把镯子还给我吧?银子若是不够,我再给你补几两。”
“几两?”伙计终于是把头抬了起来,看着宋元清笑得意味深长。“姑娘,你不懂我们这行的规矩么?进了我们这里的东西,活当你还能拿银子赎回来,可死当,你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也难再赎回去。”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当铺的黑幕宋元清懂!
她恨就恨柳氏怎么这么冲动,要么就当个活当,干什么要死当!
她咬咬牙,把从林家得来的那五十两拿出来,加着那个钱袋,又把东西推到伙计跟前。“我加五十两,你把镯子还我!”
伙计又看了她一眼,把银子都收了下去,但也没把镯子还给她,只是说:“你等着,我去问问我家掌柜的。”
宋元清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宋元清就没再见过那伙计,更没见过这家当铺的掌柜。
宋元清朝着里头喊了喊人,根本就无人答应。
她这是被耍了?
“喂!在没人出来我要开始砸了!”
“要砸了?”
宋元清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身后的奚云敬,她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说不是跟踪我!”
奚云敬说的一本正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是凑巧了,我也要来这家当铺。”
话音刚落,奚云敬就一脚踹上了宋元清面前的那面隔离木板,那块板子轰然倒地。
惊了!
宋元清盯着他的腰间,气的是捶胸顿足。
他这是嫌自己伤的不重,还是知道她的纱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随着这一声巨响,瞬间就从里间里挤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就有刚才消失了半个小时的当铺伙计。
原来人家不是没动静,竟是在那后头躲着她!
宋元清指着那小伙计,怒不可揭,“你把镯子还给我!”
伙计来了个翻脸不认账,“什么镯子?你当的?那你拿当票出来。”
宋元清瞠目结舌,“那你把银子还给我!”
小伙计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银子?没见过来当铺当银子的。”
宋元清怒了。
“你们这是要讹我?”
她把身边的奚云敬推上前,却又什么都没交代。
奚云敬忍俊不禁,“你要我干什么?”
宋元清气不打一处来,“帮我把银子要回来,把镯子要回来!”
奚云敬点头,“那还不简单。”
她本以为就照着奚云敬在酒楼那会儿的脾气怕是真的要进去打人了,再不济,那也会再把两人面前的木板隔断踹出两个洞来。可谁曾想,奚云敬却掏出一样东西来,在当铺这几个人面前亮了一下。
看清楚这令牌上头的标识,当铺这几个人面上一惊。
有人持着怀疑,问他:“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我们东家跟知府大人走的近,就是我也常往衙门跑,但是从未见过你啊?”
奚云敬把那个东西把玩在手指间,语气微沉,“这原阳州府的知府一职到底是你们东家还是我们和大人?他手里有什么人,还能都让你知道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冷冷睨着那伙计,“刚刚那八十两银子,还给这位姑娘。”
见人家不动,奚云敬的语气又更冷了些。“死当确实是不能再赎回来,这是规矩。但你收了人家八十两银子,我刚刚就在外头,可是听见了。你们这可算是明抢了,按照大顺律例……”
都搬出大顺律例了,小伙计还能不还银子?
再说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想要讹了宋元清的钱,真要闹上官府,他们也没理。
如此,小伙计只能把宋元清刚才给他的银子又还了回来。
宋元清只拿回自己那五十两,“我要镯子!”
小伙计连连摆手,“姑娘你赶紧走吧,你砸了的这些也不叫你赔了,你赶紧走吧!”
宋元清一把抓住人家小伙计的手,“不成,那几十两银子我还给你,你赶紧把镯子还我!”
小伙计一脸苦相,“姑娘你快松手!那镯子不在我们这!”
“不在你们这在哪儿?我嫂子就是在这当的镯子!”
小伙计只得直言:“那镯子被我们东家拿走了。他拿去哪里,又拿去做什么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快松手快松手,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心这么黑你还有心上人?人家眼瞎了才会看上你!”宋元清又把小伙计拽过来了些,恶狠狠问他:“你真不知道你们东家去了哪里?”
小伙计一直摇头,“真不知道。”
宋元清咬咬牙,“你们东家住在哪里?我去他家里等着!”
“城东林家。”
“哪里?”
“城东,就只有一个林家。”
宋元清松开了小伙计,“你们东家,是林夫人?”
“不是。”小伙计摇头,“林夫人是我们东家的姨母,我们东家是林家的表少爷。”
表少爷……
她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
视线瞥向奚云敬时,宋元清突然想起了被他拎起胳膊来像个土豆儿似的的可笑身影。
“卧槽!原来是他!”
她转身便跑出了当铺,要赶去林家。
似乎觉察到什么,她转身去看,果真瞧见奚云敬正跟在她身后。
宋元清折回去,从他身上把那块令牌搜出来,瞧着上头堂堂正正的“官府”两个字,轻嘲起来。“你这牌子上哪儿搞的?做得这么马虎,还能吓到人?”
她把牌子扔回去,“你怎么只帮我要了银子?我是缺银子的人么?我主要是要镯子!”
奚云敬小心谨慎的往旁边看了看。“这东西可是真的,我一会儿还得还回去。”
宋元清惊了一下,“你这令牌是偷来的?”
他从衙门偷来的?从官差手里偷来的?
他胆子这么大?老虎口中拔牙?
“自然是偷来的,假的能唬得住他们?”他一边把东西收好,一边说:“如果那镯子还在这当铺里,我早给你偷出来了,还用得着你傻傻等这么久?”
宋元清又愣了愣,“你一早就来了?”
奚云敬眸光灼灼,唇角稍稍扬起,似笑非笑。
“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