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真是热闹!”安笑然不禁有些诧异,离着内务府不远的歇脚亭里,竟然聚齐了好几位宫嫔,细看之下,都是平日里不怎么得宠的那些人。.抿着唇瓣微微一笑,她好奇不已:“紫菱,怎么今日内务府要给各宫加送分例银子么?至于她们眼巴巴的守在这里等着?”
“小主,他们并非是守在这里等着分例银子,而是昨晚上……皇上临幸了瓜尔佳答应,还赐了封号为‘德’,奴婢猜想,这些人一定是赶着到内务府挑选贺礼,想趁送去钟翠宫道喜。”
安笑然有些意外,也少不得妒忌:“昨晚上我觉得倦了,睡得特别早,没想到还错过了这样一出戏。不过这也奇怪了,皇上才册封了那常在,怎么不是翻她的绿头牌,反而又得了个德答应?让人看不明白了。”
说这话,安笑然已经走到了歇脚亭里。里面的宫嫔瞧见是她来,纷纷起身行礼。许多人,安笑然都不怎么熟悉,平日里给皇后娘娘请安遇见,也无非是走个过场,搭不上话,这会儿见面,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住在哪个宫里。但是从不同的礼节,她能区分这些人的位分,或者与自己一样,或者不过是微末的答应,连贵人也不见一个。
“各位姐妹们有礼了,这天也不是特别好,怎么都在这儿聚齐儿了?”安笑然是明知故问,借着旁人让给她的位置,安稳的落座。虽然自己知道自己并没有身孕,可在别人眼里,她可是千娇万贵的身子。“这么多礼品,莫不是用来恭贺那常在晋封之喜的吧?”
郭常在乃是从府里就伺候皇上的人,虽则年轻,伺候的时间也不多,但自诩比安氏高贵。于是安常在问的话,她犹如不闻,目光只落在李常在脸上。
李常在年长许多,也是见惯了争宠之事的人了,心态到底平和:“安常在误会了,这些礼品并非是送给那常在的,反而是恭贺德答应之物。”
“哦。”安笑然笑弯了眉眼:“原来是这样啊。”
“安常在身份贵重,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须知道,你现在身子重,不方便,还是少出门走动为妙。”郭常在拈酸吃醋的声音,叫人听着很是不习惯。她的目光不经意的划过安氏的腹部,不免蹙眉:“安妹妹这胎,估摸着也近三个月了,怎么瞧着,似乎腹部还是平平的。妹妹是否害喜的厉害,成日里不思饮食啊?这样下去,大人受得了,只怕腹中的龙胎也受不住,还是请御医好好调理一下吧。”
这意思,便是明显的笑话安氏怀胎不稳了。李贵人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不愿意揭穿罢了。一则,她与郭氏都是裕嫔启祥宫里的人,万一安氏记恨,指不定这宫里的人都得跟着遭殃。二则,话说的太重,万一安氏的龙胎有什么闪失,指不定她们就成了替罪羊。如此一想,李贵人赶紧打圆场:“媛媛(郭氏)你是不必为安常在担忧的,齐妃娘娘诞育皇嗣多次,必然最知道怎么照顾,何况皇上与皇后娘娘格外看中安常在的龙胎,吩咐了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亲自安胎侍奉,安妹妹一定能诞下个活泼伶俐的小阿哥。这样的福气,可真的是天赐的。”
郭氏闻言笑容深邃了许多:“是啊,姐姐说的对。安常在是有福气的。”
言罢,她转身吩咐了身后的侍婢:“东西既然已经看过没有问题,就赶紧让人包好了送去钟翠宫吧。”
待到侍婢应声,她有是灿灿一笑:“有身子的人不变在外头吹风,咱们这些没事可做的,也该回宫等着享用午膳了。姐姐,咱们走吧。”
因着李常在与郭常在位分较高一些,其余的宫嫔自当跟随。于是纷纷向安常在行了礼,便领着各自的奴才一并退下。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歇脚亭,登时就冷清了下来。除了安笑然与自己的宫人,竟然没有人愿意陪她说话。“这些人,真是太可恶了。”
紫菱连忙劝慰:“小主何必和她们计较,她们不就是妒忌小主您受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宠爱么。说来说去啊,都是她们自己没有本事,自己心酸的缘故。小主大可以不必理会,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罢了。”安笑然心里还是不痛快:“我只是有些看不明白,怎么连日来,皇上不是不进后宫,就是一下子添了这么多新宠。而无论是景仁宫也好,翊坤宫也罢,皇上都去的越发少了。”
这一点紫菱也意识到了:“不光是去的少了,奴婢还特意向御前的人打探过。好几回皇后宫里和贵妃宫里送去的东西,皇上都打赏给了奴才,自己却没有用。难不成,皇上对两宫娘娘都有了心结?只是这又从何说起?”
沉下心来,静静的思虑整件事情,安笑然不免又觉察了什么:“你说这几日,皇上都没有去过翊坤宫么?”
“是,小主。”紫菱仔细的算了算:“好像自有一回陪贵妃用过了早膳,皇上就没去过翊坤宫。就连贵妃身边的丫头成了常在,皇上也没有去宽慰过。”
“看来年贵妃的也不是真的这么得宠,皇上还不是有不愿意看见她的时候么!”安笑然想了想,心里难免有些憋气:“虽说现在有孕,是天家的恩宠。可到底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与皇上亲近。否则,皇上身边也不会接连的有新人出现了。表姐这么做,到底是在帮我,还是……”
其余的话,她是怎么也不愿意宣之于口的。“好了,咱们回去吧。”
紫菱扶着安贵人的手,正起身。就看见那常在领着灵心也朝内务府这边来。“小主,白天果然不能随便说人,您瞧。”
“她来做什么?难不成……呵呵。”安笑然笑容轻蔑,扬声道:“呦,这不是那常在么?怎的你也有兴致来内务府选贺礼?”
那芮看见歇脚亭里的安氏,款款而去,目光则与她四目相对,丝毫没有迟疑。“安常在不也来了么。为何我就不能来。”
安笑然轻哂,动作迟缓的落座:“我来,乃是因为宫里的血燕用完了,故而叫侍婢去取一些。倒不是为了选贺礼。只不过方才李常在、郭常在领着一帮小丫头在这里选了贺礼,我才得知德答应之事。”
说完,安笑然抿着唇瓣笑了笑:“到底那常在是年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耳聪目明,但凡宫里有事,你总是先知。相形见绌,倒显得本常在不合时宜,只晓得闷着头养在自己宫里。”说到此处,安笑然特意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嘴角的笑容凝结成一朵满是得意的娇花,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德答应与安常在同时入宫,安常在您是有福气的,入宫没多久便有了身孕。相比之下,德答应能得到皇上赐封号,也总归是有福的。”那芮尽量让自己不要显露妒忌之色:“虽然她始终不及常在你福泽深厚,但论起来,总归是皇上在意之人。后宫所有的女子,上至皇后,下至官女子,五一不是希望皇上能开怀。若是一份贺礼,能让皇上在意的女子高兴,想必皇上也会高兴的。何乐而不为?”
这么说话,便是指责自己不懂事了。安笑然心里多有不痛快之意,于是嘴上的话竟越发凌厉:“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那常在的指点呢。只不过,前一日皇上才册封了你为常在,后一日便由施恩于德答应,知道的,是皇上一时兴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根本就不会伺候皇上,令得皇上不愿意翻你的绿头牌呢。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哦,不对……”
一拍脑门子,安笑然故作恍然大悟之态:“你才是姐姐。姐姐你伺候了贵妃这么多年,怕早已经年过二十五了。做妹妹的今儿就厚颜一回,得好好提醒提醒姐姐才是。后宫乃是口舌之地,虽然姐姐你可能觉得自己清者自清,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哪怕是假话,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话了,何况你又不能真的肯定,皇上心里的意思究竟……”
“那我还得多谢安妹妹教诲了。”那芮气的脸都青了,嘴上却还是不愿意认输:“皇上之所以不传召我相伴,想必是体念我身上还带着伤。”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那缠绕在手上的棉纱似乎是为自己寻了个很好的借口。“能得皇上的怜惜,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我又怎么会和自己的姐妹争一时的高低。安妹妹有着身孕,心更应当放宽才是。”
安笑然知道她是讽刺自己瞎操心,却也不生气。“是了,为了安胎,我是得将心放宽。姐姐虽然不必安胎,却也同样是这个理儿。近来宫里的闲话虽然不堪入耳,皇上面前,姐姐也未必恩宠有加,但不管怎么说,能从侍婢晋封为常在,已经是顶好的机遇了,姐姐定要不辜负皇上心意,好好的当这个那常在,早点和妹妹一样,为大清开枝散叶才是。”
“自然。”咬牙切齿的转过脸去,那芮真恨自己还能忍着没有扑上去。“灵心,去选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