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均余怒未消,可谁也不愿意在皇后面前下不来台,故而悻悻闭嘴。(.)
年倾欢知道皇后是要看自己的表现,不疾不徐的问胡来喜一句:“除了你说的那些,还有什么可疑之处没有?”
“回娘娘的话。因着初芽身上有伤,怕还有别的不妥,请了婆子详细检查过……”到底是当着这么多妃嫔与皇后的面,胡来喜又是个奴才,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说是,初芽姑娘已然不是完璧。”
“什么?”这回轮到裕嫔惊奇了。“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初芽是叫人……然后又被灭了口?堂堂皇宫,天子居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静徽的脸色越发的阴沉,看起来与方才端和的样子很是不同。“够了,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要胡言乱语。”看一眼胡来喜,静徽继续道:“就这些么?再没有别的?”
“那婆子还说……看样子,初芽姑娘似乎早已经不是完璧。”胡来喜头沉得很低,声调也不高,一句话将此事带过之后,又严肃道:“而且从伤势来看,初芽姑娘应当是掉下亭子之前,就已经中毒身亡了。”
年倾欢略微点了下头,转而请示皇后:“初芽到底是熹嫔身边的奴婢,想必没有人比熹嫔更加了解她的事情。臣妾斗胆请示皇后,是否传熹嫔前来?”
熹嫔不来,此事未必能说清楚。可熹嫔禁足是皇上的旨意,料想皇后也不会轻率的做决定。心里这么想,年倾欢的眉头锁的越发的紧。“臣妾想尽快查清楚整件事情,毕竟先前都是臣妾替皇后娘娘操持宫里的事宜。出了这档子事,臣妾当真内疚。”
静徽知道,年贵妃就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将皇上禁足的宫嫔传召来景仁宫。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想弄清楚另外一件事,那便是贵妃与熹嫔到底有没有联手。她们之间,是否已经如自己所愿的互相仇视了。
“郭肃一,等会儿皇上下朝了,去禀一声。说本宫请熹嫔来景仁宫觐见。”静徽觉得,这样做就是最为稳妥的。看了一眼在此刻殿上请安的宫嫔们,满眼的花枝招展,环肥燕瘦,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贵妃、齐妃、懋嫔、裕嫔你们留下,其余各位,暂且回宫安歇吧。今日之事本宫这里还未曾有定论,希望你们也不要有多余的言论。”
众人齐齐起身,道一声“明白”,便匆匆福身退下。
齐妃看一眼懋嫔,吸一口冷气,别扭的转过脸去。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年倾欢知道皇后在思量何事,故而放慢了语调,在当停顿的时候略微停顿一下:“熹嫔禁足期间,身边的近身侍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归难逃嫌疑。臣妾以为,此事要查,就要一查到底。”
“本宫不知,年贵妃的意思,是怎么个一查到底?”静徽抹着手腕子上的镯子,心忽然一慌。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忘了自己今日所戴,并非那对羊脂白玉镯。
“臣妾请皇后娘娘恩准,将此事交由慎刑司的奴才一并追查。究竟初芽是何时出宫,与何人相见,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被毒毙。且……那个令她不是完璧之徒,究竟何人,也得悉数查清才可。”年倾欢转了转眸子:“慎刑司的奴才办事稳妥,这样便没有后患了。”娘倾欢的意思,便是搜宫,惊动阖宫上下来追查此事。
静徽略微一想,倒也爽然:“既然贵妃有此心思,本宫允准。着人即刻去办吧。”
“嗻。”郭肃一这才低着头慢慢倒着退了下去,眉眼间的心思,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年倾欢越是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才越显得她讨厌熹嫔。她越是讨厌熹嫔,皇后就越宽心。趁着皇后宽心之际,她必得要按照熹嫔传来的话,揭发皇后身边的郭肃一。届时,只看皇后有什么脸向皇上告罪。
让年倾欢捉摸不透的则是,皇后到底知不知道郭肃一与初芽的事情。还是这件事情,根本是皇后策略的一部分。
“皇嫂不会怪佳甜不请自来吧?”才走进正殿,就觉得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佳甜看一眼殿上的几人,顿时无声的呼了口气。这后宫里,的确比慈云庵有趣的多,简直叫人一刻都闲暇不住。“皇嫂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想来必是凤体安康了。如此,妹妹也就安心了。”
说完这番话,佳甜周正的向皇后行了个礼。
“看座。”皇后示意映蓉搬了圆凳过来。“本宫也有些许日子没见佳甜你了。”
“皇嫂病中,除了皇上哥哥总来,旁人怎好意思打搅您安养。即便妹妹心中惦记着皇嫂,也只能等您恩准六宫请安。只是,佳甜冒失了,今日来的似乎不合时宜。”欠身落座,佳甜脸上的歉意越浓:“如果不便,妹妹还是改日再来。”
静徽摇了摇头,淡然的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妹妹如今身在后宫,对后宫里的事情,略微知道一些也总是好的。”
宋代柔与公主也熟络,听皇后这么说,她少不得附和一句:“想必公主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吹草动吧?”
佳甜点头:“懋嫔嫂嫂猜得不错,来时,听奴婢说御花园一大清早就殁了个侍婢。”
说到这里,正殿上忽然就静了下来。皇后默不作声,贵妃也垂首不语,就连齐妃也只看着自己裙摆上的海棠凝神。佳甜奇怪不已。不就是殁了个小侍婢么?用得着这么神秘兮兮的?当然,她虽然不谙后宫之道,也绝没有兴趣打听这些是非。要说便说,不说也不必阻拦什么。
熹嫔走进来的时候,静徽是第一个看见。她穿着一身十分素雅的旗装,淡青色的水墨刺绣,衬得她越发的清淡。尤其是她眉宇间,一抹淡淡的哀伤,仿佛如细雨袅袅,阴润绵绵,挥之不去,却又狂躁不得。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雁菡毕恭毕敬的请了安,拘着礼没有了动作,只待皇后开口问话。
“熹嫔,本宫很好奇,你宫里的人,怎么说殁就殁了?”年倾欢倒是抢先开口。“莫不是你这个当小主的容不下吧?否则,初芽身上那些长期受虐的青紫瘀痕是怎么回事?你千万别告诉皇后,那些伤是她自己干活不仔细留下的。”
年贵妃的咄咄逼人之势,是静徽最喜闻乐见的。“本宫也好奇,到底初芽是为何而死。”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并不知初芽因何而死。实际上,若不是您传召臣妾前来景仁宫问话,连初芽的死讯臣妾都未曾得到。”雁菡坦然道。
“说的也是,熹嫔嫂嫂不能出宫,可不就不知道了么!”佳甜揉了揉自己的脑仁,这样打着圈子说话,她听着都累。“妹妹还是改日再来看皇嫂吧。”
静徽点一下头:“那你便自行去吧。改日本宫再邀你来说话。”
“多谢嫂嫂。”佳甜温暖的笑容,像阳光一般灿烂。走到熹嫔身边的时候,佳甜忽然一拍脑门:“咦,熹嫔嫂嫂,莫非殁了的那个小侍婢是永寿宫的人?”
雁菡不明白公主何以有此一问,只是轻缓点头。“是初芽。”
“初芽?”佳甜登时一愣:“怎么会,她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年倾欢来了精神,紧着问:“妹妹前几日见过初芽么?怎么知道她还好好的?”
“早起听闻,御花园一个小侍婢殁了,是从观景亭掉下去摔坏的。我还当是哪个宫里的小侍婢想不开,自己从那亭子上跳下来的。可是前几日傍晚,我和宝娆纳凉,在御花园里闲逛,还看见初芽喜滋滋的从小路走过来,当时虽然有些慌张,但是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么一听,宋代柔也觉得有文章:“慌张?她在御花园里经过,遇见了和硕公主,行礼就是,慌张什么?”
佳甜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随即到:“我记得,那会儿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头发显然有些凌乱。而且领口的纽扣也没有记好。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因为急着办事情,走的快散了头发又热着了。但是现在想想……总是哪里奇奇怪怪的。”
冷哼一声,李怀萍眼里露出深深的鄙夷之色:“公主还年轻,许多事情并不晓得。哪里就是热了,走急了的缘故。”见皇后瞥了自己一眼,李怀萍悻悻的闭了嘴。
“不是便不是吧,反正我也不记着什么。”佳甜抿了抿唇,领着侍婢从殿上退了下去。
“熹嫔有什么可说的么?”年倾欢依旧是徐徐的语调。“似乎,初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巧的奴婢。”
雁菡轻轻一笑:“臣妾早就说过,下毒之事与臣妾无关。初芽为何会死,臣妾也一无所知。只是贵妃不肯相信罢了。”
“熹嫔的意思,就是本宫诬陷你了?”年倾欢弹一下自己的食指,三寸长的指甲发出略微清脆的“咯嘣”声。“怎么就不见得,是你让初芽做了什么,又杀人灭口,嫁祸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