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胤禛依旧是方才一样的语气,目光寡淡的划过因为痛楚而略显得扭曲的脸庞。.
乐琴连忙跪下,连连摇头:“皇上,奴婢什么也没有做过,奴婢是清白的。”
“皇上……”静徽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亲口去问一个奴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话。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皇后没有做过,乐琴也没有做过,汪氏的龙胎安安稳稳的怀在她的腹中,此事必然只是个误会。”胤禛打断了皇后的话,将自己得出的结论慢慢的陈述。“朕知道,皇后管理六宫向来公正持重,倘若此事有什么证据尽可以呈于朕面前。”
这分明就是堵自己的嘴,皇上就算要偏私年贵妃,也是在不必替一个奴婢来说话。但是这口气,静徽还是忍了下来:“臣妾有罪,宫中不该乱用私刑,今日乃是因为事出突然,臣妾只怕若不如此,乐琴必然不肯说实话。归根结底,也是臣妾太在意皇嗣后继之事的缘故,担心汪答应会遭人算计,一时乱了心智,请皇上责罚。”
“无妨,你也是一时心乱。”胤禛并未打算责罚,似乎也没打算再说下去。“苏培盛,人带回养心殿,去传御医。”
“嗻。”苏培盛赶紧召唤了两名内侍监过来,不过这一回不是牵制住乐琴,反而是扶了她往养心殿去。
这样的情形,让静徽无比的惊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话还没有说出口。苏培盛已经亮了嗓子扬声道:“皇上摆驾养心殿——”
映蓉被这离奇的一幕惊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皇后踢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娘娘,皇上这是……这是执意要护着贵妃了!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映梦赶紧来扶着皇后的手:“娘娘,您保重凤体啊。”
静徽丢开映梦的手,只道:“去扶映蓉起来,本宫还撑得住。”心里只是觉得发凉,但是那种凉,似乎又不是铺天盖地,雪上加霜的。反而是深不见底,且慢慢的渗透进骨缝的。“本宫怎么觉得,皇上似乎不是在帮贵妃呢?”
映蓉有些听不懂了:“娘娘,您这话,奴婢听不明白……”
“漫说是你了,本宫自己也糊涂了。”静徽抽了一口凉气,好容易将所有的愤怒压制住,也一并忍住伤心:“不对劲,皇上这么做,绝不单单是为了袒护贵妃。这乐琴到底是什么来头,莫不是,年贵妃当真要把她献给皇上吧?从前的种种,是计中有计?”
“这怎么可能!”映蓉不信,就着映梦的手站起来,双腿还是软的。“娘娘,乐琴她哪里配伺候皇上。何况先前,那些对贵妃不利的话,也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就算是贵妃有心试探娘娘您的心思,也断然不会让身份卑微的奴婢成为小主。贵妃手里还有英答应,再不济,不是还有熹妃在身侧么?她何苦弄个对自己不忠心,又心思如此‘灵巧’的奴婢去侍奉皇上。娘娘,是不是您伤心过度,想得太多了。”
虽然映梦一向不喜欢多嘴,但这个时候,她也不得不宽慰皇后两句。“娘娘,奴婢觉着,皇上是不会喜欢乐琴的。说句不中听的话,乐琴也不年轻了,且一直侍奉在贵妃身侧,只怕皇上也看厌了。”
“是啊是啊。”映蓉忙道:“要是皇上对乐琴有意,也不必等到现在啊。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宫再从长计议吧。”
静徽有些想哭,委屈、愤怒、羞辱纠缠在她的心口,令她痛不欲生。“除了先回宫,本宫还能怎样。翊坤宫区区的奴婢诬陷本宫,皇上都不信了。竟带着她回了养心殿,还传召御医。那本宫呢?皇上可管过本宫的感受……”
“娘娘……”映梦总算还是比较清醒的:“言多有失。”她不敢教训皇后,只是这个档口上,不多说一句,怕皇后反应更激烈。
“呵呵。”静徽冷冷一笑,眉目之间深深的痛楚已经掩藏不住了。“言多与否,本宫已经失了圣心。”趁着泪水还没有涌出眼眶,她赶紧抹了一把眼泪,不愿让自己太过难堪,沦为笑柄。”回宫!”
“是,娘娘。”映蓉走上前扶着皇后的手,步伐沉甸甸的往景仁宫去。
“传齐妃。”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帮她一把,这个人也许就只有齐妃了。静徽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失了后宫大半的人心,而这些人心最终又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倒戈于年贵妃的身侧了。总之这时候恨起来,她食其肉寝其皮,巴不得对方登时就死在眼前。
胤禛没有做声,一直在一旁默默的注视御医替乐琴包扎伤口。
西暖阁的气氛显然有些诡异。奴婢坐在了皇上的软榻上,还有御医伺候着疗伤。这样也罢了,皇上竟然还在一旁守着……这一幕就连苏培盛也有些吃不住,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皇上一直不做声,由着御医禀明的伤情,才吩咐人去取药来煎。
苏培盛瞧着皇上身边这会儿不需要人伺候了,便领着一众伺候的人退了下去。谁知道才出养心殿,陈福就兴冲冲的奔过来。“你小子匆匆忙忙的像什么样子,皇上今儿心情欠佳,你可别触了霉头。”
“师傅,安常在来啦,说是给皇上送参汤。”陈福低着嗓音道:“这会儿人就在养心殿外头等着呐。”
“嘿,来的这份儿巧啊。”苏培盛心想,皇上这头还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那边无论如何不能走漏消息。“这么着,你在这儿守着,要是听见里头皇上有什么吩咐,醒着点神儿。我去看看安常在那边……”
“得嘞师傅,您就放心吧。”陈福赶紧快步走到前头,却没有离西暖阁太近。他知道很多时候,离得有多远,就有多安全。
西暖阁中依旧是安安静静的。皇上没有做声,乐琴连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摆都不知道。“多谢皇上开恩,救了奴婢。时候也不早了,奴婢告退。”犹豫着起身,乐琴一直蹙着眉。
“退?”胤禛淡然的瞟她一眼,目光很快又移向了九龙夺珠的鎏金香炉,看着烟雾缭绕,嗅着苦涩幽静,冷漠的问:“你当你还能全身而退,返回翊坤宫伺候么?”
“奴婢……”乐琴知道,现在回去,年贵妃也一定不会宽恕自己。
“朕只问你一句,贵妃是否真的动了毒害汪答应龙胎的心思?”方才冷漠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已经是万分的威严了。
乐琴赶紧跪下,含泪道:“皇上恕罪,从头到尾,贵妃娘娘都没有这个心思。娘娘只是……只是让奴婢借着这个幌子,引皇后娘娘步入圈套。而从头到尾,贵妃娘娘都没有让奴婢真的做过什么,唯一……唯一只是令皇后娘娘相信,贵妃是有这个心思的。”
胤禛稍微缓了口气,但是眉头之间的怒意分毫没有减退:“那上一回,为何你在朕面前诋毁贵妃,你可知就凭你无中生有的几句话,朕便可以诛灭你九族!”
“奴婢该死,皇上开恩啊。”乐琴哽咽:“替贵妃娘娘办事,一直是奴婢的本分。这一回也不例外。可奴婢私心,还是想出宫去,奴婢以为以为……奴婢知错了。”
“女子,无才无貌便是德,这话听着顺儿,朕却不以为然。聪明美貌兼备,且又善解人意,温顺如羔,才是朕希望看见的样子。乐琴,这满后宫放眼望去,如贵妃一般心性的,只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从前是,如今是,往后亦是。朕不喜欢自作聪明的,更不喜欢满腹心计的。若不是念在你救过朕一回,若不是念在你心里还有一点善,朕必然不会留下你的命。”
胤禛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戳进乐琴的眼底:“你最好安分守己。”
“奴婢明白,奴婢不敢了。”乐琴当然知道,皇上口中的一点“善”,指的乃是自己方才怎么也不肯说贵妃的半句坏话,哪怕是映蓉将银簪子穿过自己的掌心。再不济,皇上也是真的在贵妃身上用了心的。一定不喜欢看见自己背主求荣,忘恩负义。
只是皇上却并不知道,连贵妃与皇后也不知道,乐琴最棒的本事,不是养花种草,推拿穴位,而是——捕蛇。任凭它是七步倒,还是三步醉,终究不过是鼓掌之间的玩物罢了。“多谢皇上开恩。”
“陈福,里头有动静了么?”苏培盛好不容易打发了安常在,才走进来,就听见皇上唤他。“嗻,奴才在。”赶紧走到了西暖阁的帘子外候着。“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恢复乐琴入宫前的名讳,那氏,册封为常在。”胤禛说话的同时,一双眸子来回的打量面前的女子,声音不禁低了几分:“宫里口齿伶俐的宫嫔多不胜数,朕更希望你能知所进退,别叫朕再下一道废黜口谕。”
“奴婢……臣妾谢主隆恩。”乐琴眼中的泪水已经开始翻滚!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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