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提起了兴趣,她把身体坐直,静待凯特琳的下文,而后者此刻则把杂志轻轻扔回到桌面上,说道:“费德肖恩这句话是在针对他的父亲。”
“哦?”蔚略有所悟,“伤害……什么样的伤害呢?”
“费德提克因为工作原因冷落了妻儿,他的妻子无法忍受,终于产生了婚外情,最终和教授闹到了离婚的地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费德肖恩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吧。”
“原来还有这一出。”蔚轻叹了一声:“十六七岁,正是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年纪,这个时候父母间因为外遇而离婚,一定会在费德肖恩心中留下很大的阴影,难怪他对家庭和亲情的看法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是的,因为受到过家庭的伤害,所以他对自己组建家庭也产生了畏惧的感觉,在外人看来,他是全身心投入工作才忽略了亲情,其实反过来想,未必不是亲情的过早破裂,才酿造出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工作狂吧?”
听着凯特琳的这番分析,蔚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她剖析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可却忘了自己也是单身‘狗’。
她与爱情绝缘的原因,是否也可以用同样的理论来解释呢?
凯特琳并不知道蔚此刻所想。见对方没有及时与自己产生呼应,她还以为是蔚对此有所异议,在等待了片刻之后,她忽然问了句:“你知不知道琼斯和费德肖恩之间的关系?”
“琼斯和费德肖恩?”蔚一愣,然后摇着头道,“我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所谓的“特殊关系”言辞含糊,但在这里的语意却十分明白。单身男领导和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这本就是个非常容易引起他人联想的搭配。蔚在初见琼斯的时候也有过世俗的猜测,可是她不久又见到费德肖恩后,这种猜测就被她自己推翻了。
无论从对话、目光还是其他的交流细节中,蔚都捕捉不到这两人之间有任何暧昧的迹象。琼斯对费德肖恩有着足够的尊敬,而非亲近;费德肖恩则对任何人都毫无热情。蔚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她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再说这两人如果有工作外的情感,也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掩饰吧。
“确实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凯特琳解释了一句,她这一解释倒显得蔚想多了似的。后者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便红着脸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凯特琳看到对方窘迫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问题。不过这种事情道歉也不太合适,最好的方法倒是装个糊涂。于是她像没在意似的继续说道:“以费德肖恩的名望和成就,可以算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钻石王老五了,事实上追求他的女性确实很多,琼斯就是其中之一。”
蔚重新转头看向凯特琳,思路也回到了两人探讨的话题上。
“琼斯以前是费德肖恩的学生,也是战争学院的毕业生。”凯特琳进一步解释说:“暗恋费德肖恩的女学生不少,但费德肖恩却从不接受任何女性的示爱,而这个琼斯非常执着,在毕业之后,她放弃了更好的机会,宁愿留在学院里当一个小小的秘书,目的就是为了能陪在费德肖恩身边,可即使如此,费德肖恩也毫不领情,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两人间的关系从没有突破过工作的界限。”
听凯特琳这么一说,蔚倒有点心疼琼斯了。为自己所爱的人守候这么长时间,却得不到任何回报,这该是怎样的苦涩滋味?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叹着感慨:“这又何必呢,以那个女孩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男人吗?”
凯特琳“嘿”了一声:“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蔚还是觉得颇不爽快:“这个费德肖恩也真是奇怪,和那么温柔漂亮的女孩朝夕相处,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融化的吧?他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难道他真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机器人吗?”
“不食人间烟火……确实可以这么形容。”凯特琳沉吟着说道:“其实他不光是感情冷漠,对生活其他方面的需求也是简单到了极点。”
“哦?你还打听到了什么情况?”
“他可以连续一个月在办公室吃快餐,菜谱一个星期不变也能忍受,他至今还住在学校分给他的狭小的一居室里,而他的财产在皮城最好的地段购买十栋别墅都绰绰有余了。”
“真是无法理喻。”蔚连连摇头,过了一会,她又奇怪地看着凯特琳:“你从哪儿挖来这么多八卦的消息?”
转念一想方才凯特琳的去处,她掩嘴轻呼道:“都是院长说的?”
凯特琳淡淡一笑:“是啊,你怕是忘了我们院长的为人了。”
蔚也笑了,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你还真会找人。”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一块去呢?我也应该问候一下院长的。”蔚对这个问题还不太明白。
“我们在讨论别人的隐私,人多了就不太好。”凯特琳解释说:“即便院长大人八卦的很,喜欢聊些小道消息,但院长潜意识里也是有自律的,两个人聊他会认为是很自然的闲谈,如果有第三者在场,院长就有种传播别人隐私的负罪感,说起来就不会那么畅快了。”
“你还真是吃透了院长的心理。”蔚轻笑以示叹服:“就连我学心理学专业的,也得甘拜下风呢。”
“呵。”凯特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可没有什么理论,只是长期刑警生涯总结出来的经验而已。”
“好了,按照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基本可以认定:费德肖恩确实是个人情冷淡,除了工作毫无旁骛的人,费德提克恐怕也大致如此,所以说这父子俩之间半年没有联系也是很有可能的。”蔚总结了一番,见凯特琳没有异议,她便把思路顺势延展下去,问道,“第一个疑问算是暂时解决了,我们接下来该求证些什么?”
“那两起案件。”凯特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的表情同时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需要去详细调查相关情况,以求证费德提克确实是因为这两起案件而辞职、退隐。”
所谓“两起案件”,指的自然就是“一三零案件”留下的尾巴以及轰动一时的“四一七碎尸案”了。
“对了。”凯特琳继续说道:“院长说在‘四一七碎尸案’发生之前,费德提克教授曾经带一批学生去了一趟恐惧深渊。”
“去那做什么?”蔚感到不解。
“也许是为了什么学术研究吧,你知道我们这个老师的。”
“也是,教授就是喜欢亲身去打探一些学本上写到的前人秘辛,恐惧深渊,那可不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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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日,十五时十一分,特警队长办公室。
凯特琳面前的会议桌上堆放着两叠卷宗,这是她不久前刚刚从档案室里提出来的与费德提克退隐相关的两起案件的资料。
其中右手边的那叠资料内容不多,只装了一个档案袋,不过凯特琳对这份资料的兴趣要更浓厚一些,因为那起案件正是费德肖恩所说的“一三零案件”的尾巴。
在十二年前的那起劫持人质事件中,费德提克在局势已得到控制的情况下开枪击毙了嫌疑人德莱淼,而德莱淼的儿子德莱文当时亦在现场,目前已有充分的资料显示,这个德莱文就是黑暗杀手Nemesis其中一员。
即使再迟钝的人也会意识到:一三零案件中的某些异常情况很可能和Nemesis的生成有着诸多联系。
而现在“一三零案件”又冒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尾巴,会不会有更多Nemesis的线索隐藏在这个尾巴中?
基于这样的考虑,虽然另一叠资料的内容是赫赫有名的“四一七碎尸案”,但凯特琳还是把首要精力放在了前述那桩不起眼的小案子上。
真正打开卷宗的时候,凯特琳的心情有些复杂,根据费德肖恩所说,费德提克当年就是在这份卷宗面前一筹莫展,最后竟要用辞职来逃避面对的压力。
那么在这份卷宗里,究竟是怎样一桩奇特的案件呢?当卷宗被打开之后,凯特琳的思绪变随着那些尘封已久的文字回到了十二年前的时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