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听见沈轻的消息,是她得知唐子玉给自己送了成婚贺礼之后,又将寝殿给砸了一个稀烂。
沈梨撑头望着夜色就有些不太明白了,卫砚这眼睛要有多瞎,这才能对沈轻这般上心,甚至是不惜冷待林弦。
毕竟沈轻为了能得卫隅一眼眷顾,可是上赶着成了他的妾,但凡是稍微有些脑子的姑娘,都能在南王王妃和太子良娣中做出一个抉择来。
她无聊的玩着自己闲来无事时打得穗子,日光稀稀落落的从窗扇中悄然铺陈在小几上。
因如今暑气太盛,阑珊去熬了一碗绿豆汤,冰镇之后才给她端来。沈梨刚吃上一口,便有守门的小厮给过秉承,说是南王来了。
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日都要同这人见上一见。
她懒洋洋的挥手,又让阑珊去冰镇一碗绿豆汤拿来。
卫砚跨过门槛进来时,绿豆汤正冰镇好,搁在了沈梨面前的位置上,他走过去,倒也不客气,仰头直接就喝了小半碗:“还是你在这儿享福。”
“你们处理这些事,我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帮上什么。”沈梨说着,便将勺子往碗中一搁,身子恍若没有骨头似的倚在了大迎枕上。
卫砚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若是愿意帮一把,我们至少可以事半功倍。”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沈梨说着,不动声色的将人从头到尾,又瞧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一个好好地人,怎么就偏生瞧上了沈轻那个不争气的丫头。
卫砚自然也感受到了沈梨的打量,便道:“你瞧我作甚?”
“就觉得你今儿怪好看的。”沈梨敷衍着。
卫砚听着她的回答,觉得自个大概是脑子糊掉了,这才会问她这些,他一撩袍子在她的对面坐下,那碗绿豆汤已经见了底。
沈梨伸头看了眼:“外面真的有这般热吗?”
“你顶着这轮烈日,在金陵城跑上一圈试试。”卫砚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副卷着的舆图来。沈梨会意将面前的东西全都挪腾开,让他将那张舆图平铺在了小几上。
舆图画得是金陵城。
详细到哪有一条小路都被他仔细的用笔给批注了出来,特别是城门口用来逃生的小路,是用朱砂一一给画了出来。
“你们这是准备在城门口动手?”沈梨说道。
卫砚点头:“你怎么知道?”
沈梨看了眼被用朱砂画出来的逃生路,觉得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沈梨难言的瞅了卫砚一眼,她不太明白卫砚是认为她有多傻。
她用手指了指被他用朱砂圈出来的地:“在城门口动手也好,还是在城中动手也罢,你不会觉得只有你知道这些路线吧。”
其实她的说,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有些东西她实在是不宜此刻知道。
卫砚动手将舆图卷了起来,说道:“听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等我拿回去在琢磨琢磨吧。”
“他们多久走?”沈梨倒也没怀疑他,见着舆图被他收起来后,便也就顺势将目光移开,继续低头舀着碗中的绿豆汤。
卫砚想了想,说道:“其实他们多久走还未定下来,不过左右也就是最近几日罢了。”
“最近几日呀。”沈梨应着,点了点头又说道,“既如此,我也去安排安排,等着他们走之后,我便去一趟广陵吧。”
“也可。”卫砚捏紧了手中的舆图,倏然就起了身,“我来寻你便是为了此事,既然你已经瞧过,我便先走了,有事遣人去王府找我即可。”
言罢,卫砚便要匆匆而去。
就在他提步没走多久,沈梨倏然出声:“等等,我还有一事不明。”
卫砚听见她的声音,当即身子便有几分僵硬的立在原地,却不曾转头,只问道:“何事?”
沈梨自然也察觉出了卫砚同往日不太同,她眯了眯眼,笑嘻嘻的走近:“慌什么慌,我还有事要与你说了。”
见着沈梨就像泥鳅似的,一下子就溜到了自个的身边,她身上衣裳的熏香也随之钻入了他的鼻中,他呼吸渐渐加重:“嗯,你要与我说什么事。”
沈梨本想是打听一下舆图的事,可转念一想,他既然想要瞒着自己,又如何会告知她,索性便将此事抛在脑后,问起了另一见无关紧要的事。
她踱步到了卫砚的面前,将他拦着:“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还挺好奇的,你原先对沈轻并不喜,怎么会后来突然间就喜欢上了她?”
听清她问的是这件事后,卫砚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垂眸想了想:“许久之前的事了,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沈梨颔首,指了指他先前落座的地儿,眉眼盈盈的:“反正时日还早,想来表哥应该不会吝啬给我说个故事听吧。”
于是两人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卫砚没想多久,便开始了年少时青葱的回忆。
其实这事总得概括来就是个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那时,卫砚也不过才刚满十六,便被嘉宁帝放在军中训练,他倒也不负众望,在沈安的教导之下,极快成才,没多久便能独挡一面了。
与沈轻相遇的那日,是大燕有细作混入了金陵城中,他奉命前去围剿,谁知围剿不成,反倒是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中,被人一路追杀,然后就被当时还小的沈轻给救了。
沈梨粗略的算了一算,卫砚彼时十六,那沈轻大概也就是十一二岁。
这般年纪便有如此的胆魄,着实是令人称羡的,卫砚大抵便也是这一次后,对沈轻另眼相待。
原先只是将她当成救命恩人,后面慢慢的在朝夕相处中便上了心。
在后面,沈轻就成了他年少时最爱的人,也是此生的白月光。
听卫砚深情款款的将整个故事说完之后,沈梨神色怪异的瞧了他一年,问道:“你确定那时候沈轻只有十一二岁,而你正好十六?”
卫砚听见她的质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腰板,皱眉:“自然,我骗你作甚。”
沈梨轻抿了一下嘴,在卫砚的探究的目光中,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便这般有……勇气,从那些细作的手中将你给救下。”
“我瞧人的眼光自是不会差的。”卫砚说道,“虽然后面阿轻的确有些出人意料,可她那般爱慕皇兄,愿意给他做良娣,倒也……倒也能理解。”
听着他强行辩白的话,沈梨在暗中嗤笑一声吼,说是:“不管曾经如何,总归如今她已经是太子的良娣,你也有了妻妾,对她的心思还是收拢些回来比较好。”
“我瞧着林氏挺不错的,人也好看,性子温婉,配你那是绰绰有余。”
卫砚蹙眉想了一会儿,也颇为认同沈梨的这番话,林弦的确好,甚至是好到了有时候,他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沉溺在她的温柔乡中,可每当这时,他总会想起年少时,那个孱弱的小姑娘,以一己之力将自己给救下。
他想,他不能辜负了她。
“好了,故事说完了,我便先走了。”卫砚摇摇头,想要将林弦那张梨花带雨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模样从自己脑海中给甩出去,可越想忘记,偏生记得越清楚,
沈梨应了声,身子懒洋洋的坐在原处没有动。
卫砚倒也不指望她能起身将自己送出府,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沽酒这才从角落中闪了出来,不太赞同的瞧着沈梨:“姑娘为何不将那事说清楚。”
“何事。”沈梨装傻的瞧着庭院中绿树葱茏,就是不回头看沽酒一眼。
沽酒走近:“南王十六时,您与二小姐正在沂州进学了,沂州与金陵相隔这么远,她怎么可能会将南王给救下。”
“况且等着您同二小姐回来时,南王殿下已经十七,又出征去了,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
沈梨懒洋洋的用手支着下颌点头:“你说得对,可我为什么要同他说?”
“王爷不是姑娘的表哥吗?”沽酒不太明白。
沈梨抿着嘴角一笑:“卫砚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年少时救了他的姑娘,可不是什么沈轻,想想看,若是日后他知道了,会对沈轻如何?”
“可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沽酒又道。
“你傻不傻。”沈梨笑,“我总得给自己留一张保命符吧。”
“你还真以为卫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吗?”沈梨又道,“如今我算是瞧清楚了,他们卫家的人呐,是一个都信不得。”
“人都是自私的,我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沈梨说着,眨了眨眼:“好了,你去将这桩陈年旧事给好好查查,我要一件一件的将这些全都捋清楚了。”
“卫砚以前虽是对沈轻不怎么上心,可她长相如何他总该是记得的,怎么可能就糊里糊涂的认错了人?”沈梨思忖着,“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
沽酒仔细的也将来龙去脉想了一遍,觉得沈梨说得也算是在理。
“去查吧,越快越好。”
沽酒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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