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天,神农殿内寂静一片。几株药花的争奇斗艳,成为了神农殿满园春色的唯一景致。
零星的婢女托着药盒来来往往,弥漫开来的,尽是药味……
“大哥怎样了?”精卫刚刚苏醒过来,就看见了正在为自己把脉的炎帝。
“放心,他外伤不打紧。幸有依谣的药,他还可以撑到我研制好解药。”
精卫松了一口气,缓缓点着头。
炎帝则是神秘地继续说着:“昨日,元冥这孩子来看过你……”
“啊?”精卫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自己这幅伤容还能见人吗?
“我已经事先命人替你梳洗干净了。瞧你这孩子,急得!”
“父王……”精卫羞涩地颔首说道,“父王,觉得元冥怎样?”
“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精神抖擞,彬彬有礼。”
“还有呢?”精卫迫不及待地问着。
“还有?还有……还有就是和我的宝贝女儿很配!也是个英勇无畏的大将军!”炎帝呵呵地笑着。
“父王就知道打趣我……”
“难不成你还想听什么呢?”炎帝拍了拍精卫的手背,“收拾收拾后,到花园去走走,你也躺得够久了。哀苍在我茅屋里修养,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精卫点了点头,就目送走了炎帝。
炎帝轻轻阖上了门,转身看向身后的颛顼,沉沉地叹了口气。
颛顼也不疾不徐,伴着炎帝渐行渐远后,炎帝才开口说道:“刚才,你也听见了。小女心中已有所属之人,恕我不能答应你为穷蝉的提亲。”
“她既心属元冥,我亦可收元冥为子,赐他们二人联姻。”
“联姻?像当年你和巫族的白陀莲、高阳氏族里的仲容女一样吗?”炎帝稍带着怒气看向颛顼,“就因为仲容女爱慕你,黄帝为你们赐婚,到头来仲容女幸福吗?你给了她幸福吗?精卫是我的女儿,我不想看这些事发生在她身上!”
颛顼却强势地回应着:“这些年来,我暗中已经和少昊搭好了关系,相当于华胥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你舍得放弃这么大好的关系?别以为我真信你完全屈服于黄帝!只要你我联姻,就相当于我们四方联合,孤立中央的黄帝,逼他下位指日可待!”
“下位之后,又拥护谁呢?”炎帝冷眼看着颛顼,颛顼并未答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我既然守着你和白陀莲的秘密,也请你尊重我!”
“这是在威胁我吗?”颛顼横眉竖眼地说着。
“你该知道,依谣在我神农国逗留过一段时日。她向我借看《神农本草经》,你该感谢我,并未把此书已被你抢,她所学本就是《神农本草经》的事情告诉她!否则当她问你为何时,你又该怎样去哄骗自己的女儿?”
颛顼握紧了双拳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炎帝拂袖而去,心中暗骂着:“当年就不该让你知道这么多秘密!”
两日后,华胥上空洒着蒙蒙细雨。句龙一身湿漉漉地从春木上跃下,溅起了地上一泓泥水。
伏羲殿里的后土赶忙撑着红伞迎了出来,“回来才多久?高辛下落不明,你还一天到晚地往外面跑!要是被人知道了……”
“所以找你当掩护啊!”句龙在后土的陪伴下,朝后殿走去。
“外面还有什么是没有处理好的?比高辛还重要?”
“比我自己都重要!”
后土恍然大悟,打趣道:“原来是去找上回在城墙上等的人啊?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是哥们儿你就透露一下啊!”
“自然有机会给你正式引荐。玄族长可有可疑之处?”
后土也一脸严肃地回着:“毫无问题。每日不是诵经占卦,就是打理自家的院子,倒也惬意。”
“连你也没看出有何破绽?”
“应该有何破绽吗?玄族长德高望重,我都很诧异你竟然会怀疑他!”后土反问着。
“德高望重就不值得怀疑了吗?每次调查虎族长总是能和玄族长扯上关系!每次证人里面都有玄族长……不得不令我生疑!”
后土无奈地止住了步子,句龙却是默然地径直走进了雨里。后土凝望着身披毛毛小雨,身影被雨水氤氲开来的句龙,远远喊着:“你变了!多疑本不是你的个性!”句龙渐行渐远,没有回头。好似走到了一个后土无法到及、高高在上的九天云霄里。
“第一次你是变得会承担责任。如今,你是变得,更加孤寂落寞了……”后土撑着红伞,目视着句龙完全消失在了雨里,呢呢自喃着。
变得多疑又如何?连伏羲和少昊都有所隐瞒,何况是辅佐大臣?句龙义无反顾地迎雨而上。若不是考虑华胥,揪出内鬼,何须令他如此纠结?
只会说变、变、变!倒是谁情愿改变!放着仗剑江湖,怡然自得的日子不要,谁稀罕这般锦衣华食?只不过是光鲜亮丽的刑具!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多待一日,只怕自己会变得更加疑神疑鬼!还是早早把华胥一切事务解决好,找到依谣远走天涯!携手归田,远离纷争的好。
句龙加快了步子,脚下的泥水也画乌了他的衣摆。
谁能在淤泥里而不染呢?
此刻被黑夜笼罩的玄宫,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元冥还在雨中指挥着新一轮的守卫士兵。
“有没有釉湮的消息?”穷蝉走向梼杌。
梼杌只是负手立在屋檐角下,看着元冥忙碌的样子,轻声说道:“你觉得她会和我联系吗?”
“但是你会派人打听依谣的下落,她们应该会在一起。”
梼杌嗤笑着不屑的说:“她们要是在一起,大荒早就被她们掀了!你总好还是别抱这个希望!”
“那你就不担心依谣吗?”
“不担心。”
“你这个……”
“殿下!”元冥正在这时打断了他们,“我已经重新部署好了!”
“昨夜的招降书,说子时一刻前来血洗我们玄宫,为何眼下还不见人?”穷蝉急躁地说着。梼杌并未理他,只是对着元冥说道:“让他们盯紧点!或许就是上次万人坑的那家伙!不得掉以轻心!”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霹雳而下。众人一个心紧,握着兵器的手都似在瑟瑟发抖。
梼杌昂首阔步地站立在大殿之上,暗自诧异。刚才分明照亮了一张凶神恶煞的人脸,何去了?
“二殿下,杀气很重!”元冥好意提醒着一旁的穷蝉,穷蝉却丝毫不在乎地喊道:“既然人来了,就早点现身!解决了你,二殿下我好回去睡觉!”
一个凶狠的眼神忽然一闪,梼杌警戒地挡下了穷蝉,呵斥着:“少废话!敌在暗我在明!你在找死吗?”
穷蝉手一挥就径直走下大殿,站在中央,器宇轩昂地说道:“有胆量就给我滚出来!上回让你趁机钻了个空子,你就以为我们北国无人,好欺负是吧!今日,我要替死去的兄弟们,取你项上人头!”
“大殿下!二殿下这样做,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啊!”
“不用管他,总得让他吃些苦头!”梼杌冷言冷语着。
穷蝉依旧不依不饶地大放狂言:“是爷们就给我出来!上次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吗?怎么,看见二殿下我,你就不敢了吗?”
又是一道雷电劈下,杀气愈演愈烈,梼杌像是猫头鹰一般,犀利地在黑暗里寻找着那双如猛虎般的双眼。忽然间,又是一道闪电,两排的守卫兵纷纷全部倒下。惊得梼杌和元冥立马冲了过去。
然而,梼杌却又在半途停下,恍然大悟,转身对穷蝉喊道:“快走!”
穷蝉却僵硬在原地,瞠目结舌。只看是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已经架在了穷蝉的脖子上。
梼杌怒吼一声,剑指一挥,两条毒藤就唰唰向来人缠去。只听那人浑厚沙哑地说道:“要我与他同归于尽吗?”
“你究竟是何人?”梼杌无奈地只能趋使毒藤绕在他们外围,不敢攻击。
“贰负。”来人低沉地说着。
“不知你与我们北国有何深仇大恨?”
“无仇无怨。”
“那又是为何两次血洗我们玄宫?是受何人指使?”
“无人指使。”
“竟是为何?”梼杌咬牙切齿地看着贰负。他全身都在黑暗里面,根本没看不清长相。
“乐意。”
“就这么简单,你就杀了我们玄宫近万人?”
“才那么点人?”贰负显然对上次的战果颇为不满。
梼杌只得压住怒火,看着已经悄无声息绕道贰负身后的元冥,递了递眼色,说道:“那今晚为何提前给我们下招降书?”
“为了更加有趣!”贰负说完,一个灵敏的转身就钳制住了背后袭击自己的元冥。梼杌与此同时,出手缠住了贰负,趁他不备救出了穷蝉。贰负双手一展,元冥就被扔得老远,身上的毒藤随之被震碎。
梼杌此时才看清了贰负——身上布满刀剑创伤,还有不知是巫术还是仙术造成的长久伤痕。原本在梼杌脑海中勾勒的形象,被完全打破。贰负身形瘦弱,瘦骨嶙峋,凹陷的脸颊都能看见凸出的颧骨。干长的手臂,十指无肉,全是骨架,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唯有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浑厚圆润,证明他不是一具骷髅。
正当三人被眼前的贰负所惊住时,贰负已经像一阵风般跑了起来,掀起了一股颇为有力的龙卷风。三人都被困在了风眼。就像落入了巨大的漩涡,压抑得令人窒息。身体就像被拆分开来,扭曲骨折一般。
三人不停被风带着旋转,还遭到贰负伏在风里的灵力袭击。很快,三人就已面目全非。
修炼水灵的元冥,赶忙唤来水流,奈何也被搅拌在风里,差点成了真正的漩涡,毫无半点作用。木灵的梼杌,虽说不能像句龙般催生植物,但依旧可以调用远处的大树来作为保护罩。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脉后,灌满灵力强行拔起三棵大树带入风中。并用灵力确保每棵树护住一个人,至少能降低贰负的灵力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