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充满严厉和理所当然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楼梯上传来，韩馨予的眼神转过去，看到了与肖扬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毫无疑问，这是肖扬的父亲，也是曾经不负责任抛弃他们母子的那个男人。

　　肖国政的眼神非一般的尖锐，落在韩馨予的身上，像是薄薄一片刀锋，将她身上剜出血肉来。

　　怪不得，他可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和养育了自己儿子的女人不闻不问十数年，若非是他和肖夫人所生的肖皓实在能力不足，肖家需要肖扬，只怕肖国政根本不会接他回来。

　　韩馨予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去。

　　“肖董事长，你有问过肖扬，他愿意为肖家牺牲吗？”

　　那个人，不是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不然不会喜欢薇薇六年不变，他也不会轻易妥协，不然绝不可能会毫不在意的轻易与周家撕破脸。

　　韩馨予直视肖国政越发凌厉的双眸，继续道：“只要他说不愿意，那么谁也没有权利决定他应该牺牲什么。”

　　大厅内令人窒息的静了片刻。

　　“我听说韩小姐从前的绯闻不少，在那个肮脏的圈子里多年，只怕以你的为人和经历，没有资格在我们肖家说三道四。”

　　闻言韩馨予脸色稍白。

　　她可以说自己所作所为都随本心，从没有沾染过半点圈里的龌龊之人和事，但从前传出的那些绯闻，她的确无法解释。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韩馨予从前只觉得只要自己在乎的人知道那些事情真相便好了，但被肖扬的父亲如此指责，她才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她很清楚不只是肖家的人，可能肖氏的员工，所以知道她和肖扬有牵连的人，都会是这样的想法。

　　这种感觉令韩馨予感到不安和烦躁，一时没有再开口。

　　“想必韩小姐也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姻缘，所以才紧抓着肖扬不放，甚至不惜不择手段的搅黄了肖家和周家的联姻，你这样的女人，想进肖家的门？休想！”

　　肖夫人的话越发难听，完全没有了在拍卖会场与韩馨予见面时的雍容和温婉。

　　韩馨予只觉得讽刺到了极点，这些豪门里所有人都带着假面，但如肖家这些人如此虚伪和自以为是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当然不会进肖家的门。”

　　就在大厅内再次陷入沉默之时，一道声响从大门处传来。

　　正如肖夫人和肖棠所说，肖扬的确很久不曾回到肖家来了，因此他们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韩馨予则是在惊讶之后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肖扬所说的那句话，反应过来她不会进肖家的门这句话的含义，眼底的光彩暗了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的，肖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有朋友之外的可能。

　　“对不起，我不知道……”

　　“应该我来说对不起，让你面对这些。”

　　肖扬走到韩馨予的面前，看着她低落的表情，心底涌出前所未有的冲动来，他伸手，握住了韩馨予的手。

　　“我应该早点明白对你的心思，好过让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到这种地方来，面对这些人。”

　　双手交握的触感真实而温暖，尽管肖扬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意，但韩馨予因为他的这些话，心底那多年来一直未息的星火骤然以燎原之姿燃烧了起来，韩馨予的掌心甚至不但冒出汗津津的热度来。

　　她好半晌才转过头来看肖扬，表情僵硬而木讷，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但又怕问了，刚才肖扬所说的那些话就会像一场梦一样碎掉，一切再次回到原点。

　　肖扬知道韩馨予可能一时还无法接受，不由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

　　目睹了肖扬举动的肖家众人脸上都浮现出绝对不可能接受的表情。

　　“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放弃和周家小姐的婚事？肖扬，别忘了是谁把你从一个私生子变成肖氏总裁的，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如果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

　　肖国政说的好听，却忘了私生子这个身份同样是他给肖扬的。

　　他从一开始就剥夺了肖扬成长在一个正常家庭之中的权利。

　　握着韩馨予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他与韩馨予，和肖家众人之间远远隔着的距离泾渭分明。

　　“我当然没忘，但我要做的事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谁也干涉不了我，当然，也没有能力干涉我。”

　　说到其中缘由，当然是因为当初若没有肖扬，肖氏如今怕是只有一个空壳子，或者早就不姓肖了。

　　肖扬的语调不慢，只不过给人一种毫不在乎的慵懒，因此肖夫人很清楚的听到了他的话，也是他的威胁。

　　“你……”

　　肖国政怒气横生，指着肖扬怒声刚起，便捂住了发疼的心口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肖夫人和肖棠一脸恐慌的去扶他，但脸上也没有多少担心的表情，更多的是忌惮和依附。

　　想也知道，在肖家这种氛围下，能有什么正常的夫妻父女情分。

　　韩馨予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真正等了一个人六年之久，在等到他回应的那一刻已经不单单是兴奋了，而是有一种‘终于’之感。

　　既然她等到了，那也要牢牢抓住才行。

　　反握住了肖扬的手，她直直的看向正一脸怒色的看着他们两人的肖夫人三人。

　　“周家这门亲事你们就不用想了，我的人凭什么要让给周素莹那种疯子？”

　　不等肖国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韩馨予将目光转向肖扬：“就算你不在肖氏，我也养得起你，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肖扬怎会不知，不过身为男人听到这样的话，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怎么会，没有肖氏，我可以创造下一个肖氏出来。”

　　他的意思很见到，没有他的肖氏，才真正是个空壳子。

　　话都已经说的很明白，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肖扬带着韩馨予离开了肖家。

　　坐在副驾驶上，韩馨予不时的看向身边的肖扬。

　　她仍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能梦到这些，大约也是她的幸运。

　　很想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最好的朋友，但韩馨予给苏念薇打了电话，她没有接。

　　华灯初上，靳若寒出现在苏念薇常用的那间休息室外。

　　走廊里的灯光灭了三分之一，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虽淡但极为暧昧的光芒。

　　叩叩。

　　修长的指轻叩房门，里面传来柔而羞涩的回应：“进来。”

　　靳若寒开门进去。

　　只看了一眼，他怔住。

　　水晶灯下，苏念薇身上的婚纱洁白，与今日拍卖会上拍卖的那一件完全不同，她身上的这件，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柔美而不失设计感，被裙摆遮住的双腿在白纱下若隐若现，使得靳若寒不由自主的深了眸。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

　　声音不出意外的有些沙哑，靳若寒那双深邃如泼墨般的眸翻涌着苏念薇看不懂的情绪。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低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喜欢的……想要马上将这件婚纱从她身上剥下来，就像是少时一件精心包装后送到他手里的礼物，只有自己亲手来拆，才会知道其中快感。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靳若寒上前两步，苏念薇注意到他的衣服与今早出门前穿的那件不同，这件更正式和隆重一些。

　　她心里为靳若寒这样的体贴和看重感到幸福和开心，眼底闪着调皮的光：“不告诉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呢，大约是在那件联名设计还未确定是以婚纱为主题的时候，在靳若寒第一次提到会娶她的时候，在她第一次生出，想要嫁给靳若寒这样的心思的时候，她就想亲手做一件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婚纱了。

　　哪怕只有这一次机会将这样具有特殊意义的衣服传给靳若寒看，苏念薇也很满足。

　　她的思绪逐渐跑远，丝毫没有注意气息浓重的男人已经靠近了她，居高临下的欣赏独属于自己的美景。

　　温热的掌一只扶住了她的腰，另外一只，落在她的耳后，充满了暗示意味的摩莎着。

　　被漆黑如墨的一双眸摄住，苏念薇逐渐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靳若寒。

　　她听到那幽沉的嗓音就落在自己的耳旁：“薇薇，既然今夜你是为我穿上的婚纱，也应该由我亲手把它脱掉。”

　　双眼不由自主的睁大，苏念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下意识的去抓靳若寒正依言剥开她上身的手。

　　反而两只手腕都被抓住，彻底失去了主动权，被靳若寒看似轻柔但其实尤为霸道的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整个人都因为害羞而变为了粉红色，小而坚决的挣扎着：“不行，不能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

　　修长的指绕了一缕她的微卷的长发，靳若寒的眼神已经说明他的耐心不足，但仍旧用沙哑的嗓音低低沉沉的问着。

　　“你不是说这里有微型摄影机吗？怎么可以……靳若寒，我们回去好不好？”

　　一想到一会儿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无声无息的记录下来，苏念薇怎么也无法接受，更下意思拢了拢身前根本不足以遮挡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