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约我明天去看画展。”

　　明天是周末，苏念薇并不需要跟靳若寒请假，但她就是想把这份欢喜分享给他。

　　“很喜欢肖原大师？”

　　将手机接过来，靳若寒动作自然的半揽住了苏念薇，两人一同坐到了小厅的沙发上。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小时候母亲给我看的第一幅画就是肖原大师的，她很喜欢，而我也从他的画里得到了不少启发。”

　　苏念薇甚至现在还能想起当初她的母亲提起肖原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她到现在都看不懂的复杂神情，苏念薇只能将它归为母亲与肖原大师的画之间的共鸣。

　　可似乎这个被称为画坛泰斗的神秘男人，随着她母亲的逝去，也很少出现了，就连他的画，也跟着一同销声匿迹了起来。

　　“这次的画展是私人的，可见肖原大师到底还是喜欢画画的。”

　　苏念薇兴致冲冲的说起另外一个男人，而且还如此兴奋的模样，令靳若寒眼神微黯，不免思索，自己是不是不该让奶奶出面，与她明天一起去那场画展。

　　“靳若寒，你知道吗？母亲其实收藏了很多肖原大师的画，我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些年一直帮她封存着，从来都没有打开过，我想，她也希望我去看一看肖原大师的新作。”

　　苏念薇的声音低了下去，静静的依偎在靳若寒的怀里。

　　她没有看到男人微皱的眉眼因为她的话微微舒展开来，而后眼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幽深惑人。

　　“明天，我让司机早些送去你老宅，若是有喜欢的，买下来几幅。”

　　苏念薇听了这话微微怔讼，很快笑了笑，温声道：“好。”

　　她已经学会不再拒绝靳若寒的好意，而且是下意识的。

　　靳若寒心情渐好。

　　第二日竟然下起了细密的雨，深秋的雨丝哪怕淋上一点也能冷入肌骨，靳若寒亲手帮苏念薇挑选了一件羊绒大衣，并叮嘱了几句不要去室外，被前来接她的宋婷兰教训了一句道：“薇薇又不是小孩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

　　当初养靳擎羽的时候，宋婷兰可不见靳若寒对自己的儿子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坐在一旁陪大萌玩耍的小奶包此时也仰起脸，十分不满的说道：“爸爸，你为什么不让我陪妈咪一起去？”

　　私人画展，不是合适带小奶包去的地方，况且靳若寒留下小奶包有别的用处，当下说道：“你在家陪大萌。”

　　见靳擎羽不满的嘟起小嘴，苏念薇轻笑一声蹲下身拉着他道：“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礼物，乖乖在家等我好吗？”

　　小奶包双眸一亮，这下乖乖答应了。

　　靳若寒握着苏念薇的手力道顿时紧了几分。

　　这个小女人可没有对他说过等她的话。

　　“好了，今天的画展特殊，听说肖原大师会出现，若是晚了，只怕见不到。”

　　宋婷兰哪里不知道自家孙儿是什么想法，心中觉得好笑，又觉得自小冷情的靳若寒出现这样的情绪难得，当下催促道。

　　大门外，远去的银白色轿车在雾蒙蒙之中只有一道看不太清楚的白光，靳若寒眼眸微眯，等那道白光也完全消失，转身回了别墅之中。

　　今天的画展在一个十分僻静的艺术馆内，苏念薇刚刚随着宋婷兰进去，便看到第一个展厅内一副巨型画作。

　　她上前，仰头看上面的线路轮廓，眼神渐渐有些变了。

　　“奶奶，这幅也是肖原大师亲笔所画吗？”

　　明明能一眼看到这幅画右下角的署名，苏念薇还是忍不住问道。

　　“据说今天画展里所有的画作都是肖原大师消失的这段时间所画，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宋婷兰为人直爽，年轻时就不会如其他的豪门太太那样总是对自己不懂的东西评头论足，况且她极少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产生共鸣，此时见苏念薇神色不对，不由问道。

　　苏念薇摇头，目光仍旧流连在这幅画作上。

　　“只是觉得，这幅画与肖原大师从前的画风相差太大了。”

　　她想起母亲的珍藏，那些画作里无处不在透露着执笔者的爱意，可眼下这幅，苏念薇只有一个感觉。

　　空。

　　看破一切的空洞。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呢？你算什么，竟然在这种场合评价肖原大师？”

　　一声有些尖锐的讽刺，让苏念薇沉浸在画中的情绪瞬间拉了出来，与宋婷兰一起纷纷看向说话的人。

　　“纪太太，你带来的人未免太鼓噪了，这里可是不允许大声喧哗的。”

　　看到来人，宋婷兰向来和蔼的笑意顿时淡了不少，语气微沉的说道。

　　说话的人正是苏念柔，但她身边不只有看到苏念薇神色复杂而夹杂了几分欣喜的纪星辰，还有纪夫人。

　　纪家老夫人一向是强势的性子，因此便显不出这位纪星辰母亲来，但苏念薇记得，她并非是个好说话的长辈。

　　眼神稍厉扫了一眼苏念薇，纪夫人微微一笑道：“是我没有教导好儿媳，还望老夫人担待。”

　　靳家能走到现在，可见宋婷兰也是有手段的，纪夫人就算不在意苏念柔蓄意给苏念薇难堪，也不敢当着她的面闹得太僵，只是这句话倒是信息量颇大。

　　纪星辰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苏念薇解释道：“不是这样，薇薇你听我说……”

　　“我今天也是带着孙媳来一观肖原大师的出山之作，没有别的事，便不跟纪夫人多说了。”

　　宋婷兰直接带着苏念薇去了内厅。

　　这座艺术馆内有乾坤，苏念薇一心欣赏，并没有将刚才见到苏念柔三人的事放在心上，不过宋婷兰却看出那纪星辰对她选定的儿媳还有不该有的心思，细细叮嘱了她先好好欣赏画展，私下嘱咐了人将她今天带着自家孙媳来的消息放了出去。

　　苏念薇确实在好好欣赏。

　　她没有看错，从进门第一幅开始，肖原的画风便有了明显的转变，直到她一路看到最后一副，那是雪原上一朵开放的妖治却透出颓然的蔷薇。

　　极致的白与耀目的红相得益彰，放在这样一张画布上，仿佛融为一体。

　　“可是蔷薇开在夏季，与雪，是最不可能出现在一起的。”

　　苏念薇站在这幅画前良久，下意识的喃喃。

　　“你说的不错，雪与蔷薇，此生都不可能在一起。”

　　黯哑的声音带着无边的遗憾和绵长的怀恋，落入苏念薇的耳中。

　　她惊异的看向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身旁的人，看他像是被一股执念催动着紧紧盯着那副雪原蔷薇，心有所感道：“肖原大师？”

　　立在花前的中年男人身形微动，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两人眼神皆是一颤。

　　“你……”

　　长的好像一位故人。

　　肖原眼眸微深，先开口道：“你认识我？”

　　“只是猜测。”

　　苏念薇压抑着心底的激动，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苏念薇，很喜欢大师的画。”

　　那些她从小看到大的画作，很轻易可以与面前这个人到中年，却仍旧温润带着些许忧郁的男人对上，苏念薇甚至觉得，她对他并不陌生。

　　“姓苏啊。”

　　肖原面有怔愣，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常，看向苏念薇的眼神，多了几分她不曾察觉到的深意。

　　“你喜欢我的画？最喜欢哪一幅？”

　　他的语气似乎热络了一些，苏念薇眼眸微睁，有种受宠若惊的欢喜，张口道：“我小的时候，最喜欢您的那幅‘恋’。”

　　那幅画将一个人的感情外放到了极致，哪怕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线条，也能看出张扬而热烈的欢喜，那也是苏念薇母亲最喜欢的一幅，只是她只给苏念薇看过一次。

　　一眼便记到了现在，直到遇到靳若寒，苏念薇突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对那幅画念念不忘。

　　她才知道，什么叫极致的喜欢，极致的痴恋。

　　“那幅啊……”

　　肖原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没有询问下去，而是突然抬眸，直直的盯着苏念薇道：“现在呢，现在这里的哪幅？我可以将它送给你。”

　　苏念薇愣住，下意识道：“这幅。”

　　手指顿在他们面前那幅雪原蔷薇上，苏念薇后知后觉的眨眼：“我其实可以买下来，或者拍几张照片回去便好。”

　　她知道肖原的画在圈内几乎无价，因为他极少会卖。

　　肖原目光在这幅画上留恋的看了几眼，摇头道：“我既然说了会送给你，自然不会食言。”

　　这幅画，本就是为她而作，送给她的女儿，对他来说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肖原，真的是你？”

　　不合时宜的惊喜叫嚷令肖原神色微变，一双眸有些阴沉的看了过去。

　　苏念薇也不由惊讶看去，见一向沉稳甚至她从未见过笑颜的纪夫人满目欣喜的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甚至不顾周围其他几人的目光脚步飞快而来，心底生出疑惑不解来。

　　难道纪夫人与肖原大师本就认识？

　　“你怎么会来？”

　　比起纪夫人，肖原的神色比刚才更冷，可见他并不想见到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