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亮在外跑业务还没回来。
拥挤的客厅里,朱思宇板着脸双手交于胸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吴凤英十指交缠,垂腰驼背,像个做错事等待家长发落的孩子,佝偻着身子,站在客厅中央。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吴凤英听朱思宇和袁亮前段时间说起,有一款精华液可以淡化斑纹,焕发水光肌,效果特别好。朱思宇因为怀孕,脸上生了一些小斑点,所以打算大放血,花三千块钱买一套。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吴凤英便记下了。
因为她脸上的红血丝。
如果在农村,她可以不计较这些。
可如今和朱思宇她们住在一处,儿媳妇断了她唯一的拾破烂儿的营生,她只能去找场子,学跳广场舞打发时间。
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一直融入不了广场舞姐妹的团体。
就连小区东头收垃圾的李老头见了她,都不想与她搭伴儿跳舞。
这令吴凤英十分受伤。
归结原因,她能想到的,就是自己脸上扎眼的两团红血丝。
欲靠自身颜值征服异性这一执念,不分性别,不分年龄!
所以,她便想到了儿媳的那瓶天价淡纹精华液。
老太太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态试用了几天,没想这东西还真有奇效。
越用越上瘾。
越上瘾越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尽快得到李老头的认可,吴凤英恨不能每隔一小时,就给自己的脸上涂一层精华。
管他三七二十一。
三千块钱贴脸上,不等于是往脸上镶金嵌银?效果总归差不到哪去!
这两天,恰好遇到朱思宇母亲住院,儿媳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一时没收住,给人用的见了底。
眼见朱思宇马上要回家了,吴老太怕没法交代,突然想到隔壁的程默是做化妆品生意的,便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原本她拿着程默的赠品,偷梁换柱,朱思宇大概率也不会怀疑。
可老太太偏偏贪心,又自恃天赋异禀。
她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两全之策——旧瓶装新“水”。
企图蒙混过关!
如今,怪只怪精华液的瓶盖突然自己弹开,激发了她偷梁换柱的灵感,为她提供了作案的可能性,无形中助长了她走向犯罪道路的底气。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轻敌。
不想无论是闻起来,还是看起来,差别都不大的瓶瓶罐罐,在儿媳那里,全都现了原形。
早知道,她就不该把程默送的那套化妆品私藏下来。
事情恐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儿媳原本和程默就不对付,今天又上门自取其辱,被人狠狠嘲笑了一番。
她今晚,恐是不好过。
此刻,吴凤英的内心,正上演着一出宫斗剧。
该有的情绪,不该有的算计,她都给自己安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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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吴凤英意外的是,在听她说完事情的原委后,朱思宇并未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不早了,早点睡吧”,就宣布庭审结束了。
这很反常。
越是如此,吴凤英内心的忐忑,愈甚。
莫不是儿媳是想等自己的宝贝儿子回家后,把账全部算到他头上?
那还不如直接现在,就把自己就地正法。
吴凤英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在客厅沙发上蜷缩了一整晚,焦虑又忐忑。
然而,一夜风平浪静。
更令人意外的是,朱思宇次日一早便出门,专门买了两套SK-M的化妆品回家。
一套,让老太太拿去还给程默。
另一套,则是送给她的。
“这......”
吴凤英听朱思宇说完,内心百感交集。
有羞愧,有感动,更多的是心疼钱。
这个品牌的化妆品很贵。
之前她有听到朱思宇买那套化妆品时和儿子的纠结谈话。
不成想今日,儿媳一下买了两套。
这得又花了多少冤枉钱啊!
“妈!以后,您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想买的东西,都可以跟我说!我们...是一家人!”
朱思宇娇气,也蛮横。
但她爱袁亮。也试图用最大的诚意,来爱他的家人,心疼她的这位婆婆,以及慢慢尝试着去理解和了解,与他们有关的一切。
这一刻,吴凤英的内心,是真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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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昨晚和朱思宇在门口对质完,就乖乖回家眼巴巴瞅着笔记本电脑里传回的门口摄像头的画面发呆。
林知昨晚一夜未归。
她原想追到他的门诊,去看一眼帅哥补充点能量。转念一想,又怕过犹不及。
只得闷在家里看着监控画面,养精蓄锐,守株待兔。
毕竟,林知上的是生殖医学的门诊。
自己老往那儿跑,难免有些让人难为情。
一整天,监控画面里除了朱思宇出门进门再出门的身影,就只剩吴老太太抱着个玻璃暖壶徘徊犹疑的背影。
吴凤英的身影看起来,莫名有些鬼祟。
要不是程默来例假了,不想动弹,她还真想出门去瞄一眼,看看老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自昨晚自己背锅自来水精华液一事后,她对朱思宇的这个“老实巴交”的婆婆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看在老天帮她把林知都送上门儿了的份儿上,保养身体才是她此刻的头等大事。
程默就这样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时而拿起手机在工作群里指点江山,时而蒙头小憩片刻。要不就盯着空荡荡的监控画面发呆。
大半天过去了。
直到睡梦中,耳畔突然传来朱思宇鬼畜的尖叫声。
程默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的面膜还未来得及揭下,就赶紧开门直奔朱思宇家而去。
听她那整顿楼都要抖三抖的呼救声,该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原来,是朱思宇家的暖壶,自爆了。
朱思宇的左腿被一壶滚烫的沸水烫的面目全非。
白皙的腿面上,晶莹细碎的玻璃碴像颗粒饱满的白砂糖,细密地铺满在她紫红色的伤口处。
上至膝盖,下至整个脚背,不到片刻功夫,高温烫伤激起的水泡便在她的腿面上依次排列开来。
伤口,触目惊心!
伴着朱思宇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程默直接扶着她,将她整条通红的小腿硬生生摁进了身侧的水桶里。
“这是我买来装水的桶,不是用来洗脚的!”
慌乱间,朱思宇还不忘反驳程默。
嘴上虽不愿意,但火辣辣的伤口,让她不得不诚实地乖乖把腿没入清水桶中。
“你要是不介意,以后也可以继续用它来装水喝!”
程默的嘴,似是专门为怼朱思宇而存在的。“请你别再和猪一样嚎叫了行不行?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朱思宇从小到大,都是被包在棉花朵儿里长大的。哪受过这种伤,这分疼?
原本三分疼都能演出十分痛的人,何况真的受了这十一分疼?
可她如今关注的焦点,完全被程默带偏。
猪叫?
猪的声音能有自己好听?猪能比自己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