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罗云溪特意命人用轿子带了柳宴心回府。
之前还不忘了提醒她自己调查来的真相,那些杀手看武功和兵器应该是修罗门的人,修罗门这个门派位于楚国与天榆中间,却又不分属哪一国。
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一般都做些暗杀的买卖,还好那一次来暗算柳宴心的不过是修罗门中最低级的小喽啰,若是换做他们有名头的杀手,罗云溪也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付。
而罗云溪找了城中的包打听,探听到了前日柳糖儿并未回家的真正原因,那就是中秋文会结束,她竟然邀了太子一同赏月对饮。
看来这个女人本是真不小,上一世为了名利勾引秦玄琅,这一世为了虚荣就调转目标改成了秦玄益了。
到了柳家门口,鸾儿和苏氏早就已经侯在门口,这倒让宴心奇了怪了。
平时这苏氏也不见多么殷勤,难不成是因为那罗云溪的一百两黄金?
“哎哟,柳才女您可回来了,二皇子已经在正殿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她还没拿出轿子呢,这苏氏就迫不及待的围了上来,一个劲把鸾儿挤了好远。
“二皇子?他怎么来了?”
宴心皱了皱眉,也没怎么搭理她,转头问一边的鸾儿。
这苏氏可没给鸾儿插话的机会,忙不迭的炫耀道。
“你先进去瞧瞧吧,说是关于几日后的围猎的,连我们家糖儿也在受邀之列呢。”
“哼,二娘真是好本事呢,这么快就唆使女儿勾搭上了太子,也不知平南王听到了风声要怎么对付我们柳家呢。”
宴心知道了其中牵扯,也知道柳糖儿的杀心,自然也给苏氏留什么面子。
苏氏也碍于柳宴心刚刚得了那才女的头衔,一时之间名扬四方,还被二皇子重视,不好发作,只能陪了个笑脸,灰溜溜退下。
“小姐,二皇子说文会那一日约你赏月,可是半天也没等到你的人……今个登门拜访,才知道你是去了罗小姐家。”
鸾儿好不容易回到宴心的身边,急乎乎的把打听来的消息全盘托出。
“还有……那一日我去听风斋问了轴青,她说二小姐是和太子殿下一同回府的……我猜测……”
宴心大步往正殿走去,鸾儿说的这些事她多半已经明了,现下只是看秦玄琅的目的了。
“我知道了,先把秦玄琅应付过去,之后的事我们晚些商议。”
秦玄琅身着蓝袍,面容刚毅,一人坐在正殿饮茶,倒还沉得住气,见宴心来了赶紧起来相接。
她赶紧带着鸾儿行礼,率先认了错。
“柳宴心见过二皇子殿下,因为一些琐事让二皇子久等了,真是宴心不懂规矩了。”
秦玄琅伸手相扶,赶紧笑道:“无碍,也算是我唐突了些,到也没问柳小姐是否得空就登门拜访。”
“其实柳小姐应该有所耳闻,平南王与几家富商筹谋着围猎的事,届时邀请了不少官家女子,连太子殿下都……请了您二妹呢。所以玄琅才得了空子,亲自要邀柳大小姐。”
看来宴心猜得不错,秦玄益和柳糖儿依然是勾搭上了,平南王怕是还蒙在鼓里,以为借助这种花样就能够让太子忽略毒誓,和宁疏影重归就好……
什么围猎,说得好听,不就是为了给皇子们挑选妃子而掌眼的么。中秋文会比试文采,围猎风姿争进感情。
这秦玄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柳家二位小姐不睦已然是众所周知的了,他还特意跑到自己面前长柳糖儿的威风。
这不就是想要逼迫自己恼羞成怒,然后和他站在一边,对抗太子么。
“舍妹能得太子相邀,这是皇家的赏赐,宴心能得二皇子登门,是柳家的福气。”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不止抬高了秦玄琅和皇室的身份地位,同时也表明了立场,到让秦玄琅惊叹。
“柳小姐果然是卓尔不群,叫人刮目相看。”
秦玄琅毫不吝啬夸奖,举手投足温文尔雅。
果然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既然柳小姐应下,那这份礼物便一定要收下。”
接着秦玄琅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了宴心的面前。
宴心轻轻接过,看见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颜色碧绿的镯子,看样子也并没有名贵到哪儿去,还不如曾经安如慕送她的那支金簪呢。
看秦玄琅这架势,这个镯子肯定是有其他用处的,宴心也没有拒绝,点头道谢。
“柳小姐奔波多是,定然是劳累了,那玄琅也不打扰了,门外那些薄礼,权当是父皇对柳将军的感激之情。”
他倒是会做人,明明是自己送的礼物,非要吧皇帝老儿带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比太子要会做人、会做事一些。
“谢皇上、谢二皇子!”
宴心俯身行礼,鸾儿将其送出了大殿后又折回了宴心身边。
“我爹现在何处。”
想起秦玄琅方才的暗示,宴心这时候如果什么都不做,那才事辜负了他的美意了。
她掏出锦盒里的镯子,随意的戴到了手腕上,将锦盒抛到了鸾儿怀里。
鸾儿愣愣的赶紧伸手去接,回道:“家主昨夜巡城,现在应当在回来的途中了,毕竟还要准备之后的狩猎呢。”
“知道了,等我爹回来,立即请他去兰馨阁。”
说罢,宴心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鸾儿点头,又重回了柳家大门口候着。
兰馨阁是柳糖儿的住所,这处地方一开始是为了柳宴心而造的,可是随这自己母亲的离去,苏氏等人步步紧逼,不得已才将这处地方让给了柳糖儿。
她到了兰馨阁门口,想也没想就踏了进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苏氏的死缠来打、臭不要脸你倒是都学会了。”
出了这动静,柳糖儿和丫鬟们便都走了出来。
她今日倒是和往常不同了,平时还会装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可是今日见到柳宴心完好无损的找上门,便都懒得掩饰,像是眼里容不得人一般。
柳糖儿摆了摆手,那些侍女们便识趣的都退了出去。
这时候她才真正的露出本性,一脸恶毒的盯着柳宴心,像极了在地牢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
“姐姐啊,这嘴上还是积点德吧,免得到时候遭了报应,还会牵连别人。”
她似有意般的扬起了手,去撩开碎发,宴心眼尖,瞧见了她手腕上的一个银环,像是个做工精致的银镯子,在阳光下还闪着光。
如此也难怪秦玄琅要给自己送镯子了,原来是秦玄益早就送了定情信物了。秦玄琅这个人一面是不愿意落了下风,所以才给自己这个嫡女送了个做工不相上下的,另一面也就是逼着自己宣战呗。
宴心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报应?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倒是挺会巴结人的,怎么了?把太子伺候舒服了,眼里就容不得别人了?我可告诉你,既然我能整治了宁疏影,那就一样能再整治了呢。”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一夕之间就能够抛弃了宁疏影和柳糖儿好上,自然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秦玄琅想要把这个人拉下马也算是为民除害,可他也不是什么好鸟,难怪能做兄弟。放眼望去,这天榆的三位皇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堪大任的。
“哼,宁疏影那个傻女人也凭和我相提并论?她要是真聪明也不会让我有机可乘了,要我说这男人都是一个样,来者不拒的,可是能不能吃定了他们就是各凭本事了。”
柳糖儿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都认了下来,语气里满是炫耀。
“哟,做了婊子还立牌坊了。”
宴心这时候都想为她鼓掌了,做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羞耻的,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这样的侮辱,柳糖儿断然不能忍受,立即大声质问。
“柳宴心!别以为你是嫡女就能为所欲为了,这个柳家还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那宴心也不建议来算算总账了,她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花台边上坐了下来。
“一手遮天?我看想一手遮天的人是你,你做过了些什么,难不成还要我来一一提醒你?”
提到这个,柳糖儿就开始在心里埋怨那个秦玄益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只要他按照流程办事,这个时候柳宴心早已经被卖到了澜州城最肮脏的窑子里。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派人将她找到,她这个柳家嫡女的脸面该放到哪儿去!
可是如今,这个女人竟然还能这般有力气的站在自己面前讨价还价。
“这些都是你自找的,能够活到今天是你命大了。”
“我的确是命不该绝,老天要我收了你,要不然只能让你继续祸害别人。”
柳宴心今日就是吃准了柳糖儿破罐破摔。
“你为了独占柳家独女的身份,不惜以澜州城外三千疫民的性命相博,利用我的同情心,要害她们!”
柳宴心看了看时辰,开始数其柳糖儿的那些旧账来。
“哼,区区三千人,苟延残喘的活着,倒不如让我帮帮他们,少受点苦楚,只可惜竟然让你想到了周旋之法。”
她说的倒是坦然,好似那些人的性命在她眼里连牲畜草木都不如,能做她的垫脚石,还是那些人的荣幸了。
这个女人真是恐怖,也难怪上一世到了最后,竟然劝得了秦玄琅砍了天榆的三万将士的脑袋。那些将士们为了天榆的安慰、为了秦家的江山,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最后……沦落如此下场,他们怎么能甘心!
宴心带着怒意,慢慢吐出了下一句。
“所以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哄骗我去听风斋,在众人面前丢脸。”
她二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引得了不少丫鬟婆子都纷纷赶来听墙角,躲在门口面窃窃私语。
柳糖儿倒是毫不在意被这些人识破了面具,好像巴结了一个太子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开始指责起柳宴心来,“你倒是好命,随意备下的句子还能得到安如慕的赏识。本以为能够让宁疏影正在中秋文会上收拾了你,可爹竟然因为此事送你去了弘文书苑!这个机会本来应该属于我!”
“然后你放出了消息,让宁疏影设计陷害我,结果宁疏影不成事,连中秋文会也输了。你没了办法,却又想置我于死地,只能亲自上阵勾引秦玄益。”
柳宴心等不及,替她说完了自己已经知道的细节。
其实柳糖儿不是不知道宴心的转变,她只是讶异于这短短几日,她的所有才能都突飞猛进。
她不能再让柳宴心就这样发展下去,只能赶紧下手。
“若不是这两个糊涂皇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那些个杀手究竟是怎么失败的,你又是怎么从窑子里逃出来的!”
只是她不明白,就算柳宴心平日里会修习一些简单的武术,可也不至于连那些穷凶极客之徒也能对付的了,这个女人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宴心从来就没有想要回答她,她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最后不过是要坐实了流汤儿的罪行。
“这自然就不归你管了,你生性恶毒,嫉妒成性,这是你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有办法。可是我柳宴心何曾惹怒过你,竟让你这般不得安生?”
这个问题,显然柳糖儿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柳宴心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其把她当做了眼中钉呢……
柳糖儿变得暴躁起来,身子也应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颤抖。
“我从小就讨厌你,因为你软弱蠢笨,反而就得到了更好的东西,好像我再多努力也远不及你,不就是因为嫡庶有别么?我就不信了,只要你死了,这柳家还不是我的!”
他还没说完,大门就被一脚踹开了,柳阀不知手里哪儿变出来的实心板子。
“孽女!你竟如此丧心病狂!”
方才宴心让鸾儿去府门口候着,就是为了让柳阀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柳糖儿的本事太大了,特别是装可怜装得如火纯情,如果不能当下抓住把柄,父亲肯定是会一再怀疑。
“爹……我……”
柳糖儿明显愣住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处境,怒视着宴心说不出话来。
“我戍边多年,自认为对柳家上下不薄,你竟然能想到这么多阴毒的法子!”
柳阀着实动了怒,他想不到自己在外这么多年,倒是没顾上家里!
“我没错,我从来不后悔,我现在是太子钦点的贵女,是要在狩猎当日入围场的,你要是动了我,如何向太子交代!”柳糖儿见没了回旋的余地,便立刻拿出来太子的名号来自保。
“交代!你做出这么多苟且之事,等我禀明圣上,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柳阀面色铁青,抄起棍子就要上去家法伺候。
既然柳糖儿如此有把握,那么她就一定留了后手。
宴心盯着已经露了怯意的柳糖儿,想着反正对付她自己有的是机会。
倒不如这一次放了柳糖儿,借助她在狩猎当日卖个人情给秦玄琅。毕竟这只狡猾的狐狸可比太子与柳糖儿难对付多了。
再者,若是柳糖儿不把事情闹大了,她怎么有理让这个女人万劫不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