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榆地处西北,国境内多山脉高地,遇风沙而少有湖泊大河;西津位于岭南,依山傍水绿植覆盖,常见江海山川。
宴心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天榆人士,擅长爬山却不擅长涉水,而叶菁好死不死就选了一条万里挑一的水路。
三日之期已到,叶菁一个老早就去渡口认船去了,独留宴心在山脚下等着另一名弟子的加入。
她听发布文书的师兄说,到最后一刻,七杀门也没有一个弟子愿意与她们两大魔头一路,但是为了遵从师尊的意思,在开船之前一定会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就算是打晕、点血、绑架也会给她们带上船去。
看师兄那为难的脸色,竟然有点逼良为娼的意思,宴心不由摇头,开始怀疑自己的名声已经在破军山演变成了什么模样。
为了不耽搁行程,她借了师门的小栗马先一步出发前去渡口等着师兄的消息。
这一条通往破军山渡口的小路人迹罕至,一想到能下山回家,看着路上少有的青葱,宴心心情大好,摔着小马鞭儿哼起了小曲儿。
原本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她听到声后的另一声马蹄。
她欣喜的别过头去,却见一袭白影越靠越近,原来是师兄来了。
宴心勒马停在路边,等着顾白修向她驾马而来。
他骑马的动作十分流畅,衣袂在风中勾起好看的弧度,发丝也随风飞扬,配上他这张正义凛然的脸,有多少女子吃得消呢。
“吁——”
顾白修准确的停在了宴心身侧,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
“师兄是特意来送我的么?”
之前每一次下山,师兄都会站在破军山的高处目送自己离开,这追出来相送可还是头一遭呢。
“想到要分别一月总有些不放心,我选的历练任务也在天榆,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叫驿馆传信云州,我立即赶来。”
师兄如此无微不至到让宴心觉得愧疚,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永远都是师兄迁就她照顾她,可她却从没问师兄做过些什么……
“师兄你别担心啦,如果那女人真能拿我怎么样也不会等到现在,我会给你写信说我遇到的新鲜事的,记得想我哟。”
她拍了拍顾白修,显得十分硬气的模样,想让他不要担心。
顾白修如往常一般与她点头,目送她离开。
渡口的水声来老远就传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叶菁趴在船边的一通数落。
“柳宴心,这都怨你,害得没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路,你的如意算盘总算是落空了!”
宴心掏了掏耳朵,一个侧身翻下马来,接着她熟练地拍了拍马屁股,那栗色的小马驹便一溜烟的自己往回奔去。
她几步登上甲板,先冲船家打了招呼,随后挑眉吓叶菁:“你还是祈祷会有人来吧,要不然我在路上杀了你,在回师门说你是不慎坠湖而亡也没人知道。”
叶菁一时语塞:“你……你以为这样回去师尊会放过你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宴心也不介意多敲打敲打她,也好保证叶菁这个女人在路上过得不会那么舒坦。
“按照你说的,我好不容易逃之夭夭了,为何还要再回去呢?”
宴心一脸的自在,噎得叶菁说不出话来。
“你!”叶菁柳叶眉一挑,随意想到了新的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有想着要离开破军山,说明破军山对你有其他作用,我就不信你不会回去。”
“算你聪明。”
宴心觉得没意思,便回船舱里放下了东西,又一次回到甲板上帮着船家起锚。
正当宴心准备让船家放帆之时,远处一个人影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还不断的冲着她和叶菁挥手。
这滑稽的姿势,想想也知道是谁。
这家伙,前几天还骗她说不会同路,这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就跑来的,果然男人的湖就是不能轻信。
叶菁来了兴趣,站起来张望,见来者是个与她们年纪相符的白面书生便放了心。
罗云溪跃上船来,带着憨笑与她们问好,但第一时间却没有和宴心目光接触,看来他是有意要隐瞒和自己的关系了。
“二位姐姐好,小弟来晚了,还请多担待。”
叶菁看了看罗云溪的相貌打扮,先一步迎了上去自我介绍:“哟,这位七杀门的小哥也太客套了些,我姓叶名菁,不知怎么称呼?”
罗云溪也算客套,看来是想要假装成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了。
“在下罗云溪,七杀门一个毫无天赋的下等弟子罢了。”
他这四个字成功引起了叶菁的注意,“下等弟子?我看不像,听你这口音应该也是西津人士吧。”
好了,这会儿就开始攀上关系了,根本没给宴心插话的机会。
“正是,难不成姐姐也是?”罗云溪也故作惊讶的反问。
“倒也算不上姐姐,叫我叶菁便好。”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宴心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二人。
“这次任务不算简单,但我也有些门路可以让事情变得简单,只有一条……你们在路上的听我的。”
宴心才不肯和这两个人废话,也不愿意看他们隐匿本性故作融洽。
一个骚狐狸,一个大尾巴狼,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虽然他不愿意蹚浑水,可硬是又混蛋扒拉她啊。
罗云溪不由上前一步,带着欣赏的目光扫视宴心:“这位便是柳宴心姐姐了吧,二位的事迹我在山上就已经听说了,二位可真是当代女侠,巾帼芳华呐。”
叶菁听了这话明显楞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回复。
“您二位可都是破军山风云榜上响当当的人物,柳宴心姐姐入门时智斗虎丘异兽、叶菁姐姐你买贪狼门入试第一名,你们二人不止齐心合力对抗外贼,还一同出手救了女魔头花墨染,实乃我辈典范啊。”
明明是两人闯的祸段,却被罗云溪这一桶添油加醋改变了本质。
宴心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罗云溪有意给她两戴高帽子,就是不想看着她们明面上针锋相对,引得不必要的麻烦。也可以说是罗云溪有意将自己作为调剂,融合她们两个的关系。
真是多此一举。
宴心在心里暗骂。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就是碰巧赶上了,也算是时运不济吧,你看除了你以外怕是没有人再愿意与我们两同路了。”
叶菁脸不红心不跳的自谦,看得宴心有些头晕想吐。
宴心也确实是真的头晕了,船在罗云溪登上后就开始慢慢行驶,顺着风儿一路往前,目前已经看不到来时的渡口了。
坦白讲宴心没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唯独就是有些晕船,相比较之下夜景虽然是个旱鸭子,但在船上怡然自得,如履平地,真是叫人羡慕。
她不管那两人如何在甲板上郎情妾意了,只身回了船舱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希望能压下自己的头晕。
从银城行驶到官渡再驾车去澜州城,时间确实是节省了一半,但在船上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宴心只求这船家能体会她的不情愿,让船行的更快些才是。
许是甲板上风大,叶菁也下来了。她看着宴心盘腿打坐不由为这认真劲吃惊,但她细细观察之后发现宴心的气息不稳,明明是这么冷的天,她却还有意坐在风口,当下就猜到了宴心晕船的事。
她故意坐到了叶菁对面,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着宴心。
“真是没想到啊,熟识水性的人竟然还会晕船,我还当你柳宴心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宴心就猜到这个女人好不容易逮住她不精通的事,肯定要借题发挥,索性就放弃了打坐,睁眼睨她。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那尖嘴猴腮的模样,我们两谁更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宴心这话连暗示都懒得暗示,就是实实在在的说叶菁长得难看,瘦的像母猴一般。
“你才长得像猴子,你全家都长得像猴子。别以为师尊和顾大哥喜欢你的模样就能为所欲为,在我们西津,你们天榆女人的模样可根本不受待见。”
天榆和西津两国离得根本不远,只不过西津的女子普遍矮小些罢了,要真说长相诧异还得跟边陲十二小国比才有看头。
宴心猜想叶菁这话不过就是想要表达,刚刚和罗云溪相谈正欢,证明罗云溪比起她来更喜欢自己罢了。大概这女人也是气急败坏,开始了无脑地域黑。
但宴心也不做声,让她自欺欺人去,想在罗云溪面前耍心思,比让顾白修跟她说十个字都难。
开船已经有了一个时辰,罗云溪单独在隔壁休息,叶菁和宴心在一处,随着风向的改变和水浪的方向,宴心的呕感加剧,但还是要强行隐忍。
“柳宴心我跟你说,你要是吐在船舱里我就把你扔到江里喂鱼,你这样子还是早点去甲板坐着吧!”
抛下这句狠话,叶菁就转头去了船头的方向,算算时间也快到饭店了,她大概是自己做吃的了。
宴心实在是觉得好笑,就她那小本事,怎么能把自己扔到江里去,就算要跳江也应该是宴心自己跳下去冷静冷静再上来,想着想着她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浓茶。
听着甲板上走动的声音,想来叶菁去做吃的肯定又叫上了罗云溪,这个女人就是不得安生,一觉得有苗头就恨不得抓紧时机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