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忧终于站到了妖王面前。
妖王望了它一眼，便道：“你找到答案了吗？”
炁忧笑道：“我想我找到了。”
树上依旧有许多动物叽叽喳喳，跳上跳下，它们问道：“树爷爷，它是谁啊？”
妖王道：“很明显，它是一只兔子啊。”
这只兔子的执着与迷茫仍历历在目，好像与自己争论，赌气离开妖界的事，只发生在昨天。妖王还清清楚楚地地记得兔子说过的话。
那只兔子曾说：“我将离开妖界，在这个有太多默许规则的世界用自己的规则行事。”它还说：“我也许会回来的，在我的规则被世界认可的时候。”
妖王问道：“你的规则被世界认可了？”
“并不是这样。”炁忧答道，“我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什么？”
“世界，本不该有规则。”炁忧道。
妖王沉默了。
过了会儿，妖王又笑道：“你怎么变成了黑色？”
炁忧忍不住笑起来：“都说相由心生，也许是当初心处黑暗，不见光明，所以变黑了。”
“当初？”妖王微微叹道，“你离开多久了？”
“二十六年。”炁忧道，“对您来说，不过一瞬。”
“是啊。”妖王道，“这么短的时间，你能成长到如此地步，真是难得啊。”
“苦，但值得。”炁忧道，“我经历过许多事了。”
“但你终究回家了。”妖王道。
“不。”炁忧微微摇头。
“不？”
“我在人间占了一座山头，收容了许多动物妖怪。”
“哦？”妖王笑道，“另一个妖界？你是另一个妖王？”
“不。”炁忧道，“妖界只有一个，妖王也只有一个。可，妖怪不全在妖界，该为妖怪奋起反抗的，也不该只有妖王。”
“我做着和您相似的事。”炁忧微微低头，恭敬地道，“传承您的意志。”
“这是好事。”妖王道，“我一妖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我倒希望人间多一些你这样的妖怪。”
“会的。”炁忧笑道，“我相信，妖怪在世界的处境，会有好转的。在此之前，需要更多的妖怪站到它们身前，像我和你一样。”
“这样说来。”妖王道，“你也是一个领袖，我们该以同等的身份来交谈。”
妖王只是淡淡地说着，可所有人都心中一紧，看向它们的眼神凝重。
人间野妖众多，像炁忧这样的山大王也不在少数，可从来没有一个敢说自己拥有和妖王同等的地位。毕竟，妖王的实力与威望是整个人间都有目共睹的。人与妖的争斗，由人皇与妖王掌控，各自领导着各自的队伍，在世界棋盘对弈。有谁，敢说自己与他们有着同等的地位？有谁，敢加入这场棋局？世间有哪一支队伍，敢将自己排除在人妖之外，成为第三股势力？
炁忧敢。
他只稍微愣了愣，然后他缓缓道：“那......”
蛇将军脸色一变！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眼前这只黑色兔子确是一年成妖的妖怪！可，哪怕蛇将军承认炁忧天赋举世无双！假以时日，定会有惊破天人的实力！可，这也远远达不到可以与妖王平起平坐的地步！
“妖王是认真的吗？”这是在场所有妖怪从心底冒出的疑问。
炁忧所领导的那一帮子野妖，真的敢脱离由妖王领导的妖怪之队伍吗？真的够格以第三股势力的身份加入这场战斗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妖王见众人脸色都有些古怪，自己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别当真，小兔子。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够，不要想得太远。”
众妖才松了口气。炁忧也莫名地心头一松，甚至有劫后余生之感，似乎刚才正置身于什么极其危险的境地一般。
“不过。”妖王又道。
众妖的心又提了起来。
“虽然我创立了妖界，自称妖王，但还是不敢说我能代表世间所有妖怪；事实上，人间的许多野妖，是不认我这个妖王的。”
“所以，逐鹿人间，为妖怪正名的，不一定只能有我。”
“也许，真会出现另一个妖王。”
“也许，就是你。”
妖王简单几句话，却说得在场的妖怪心惊肉跳。
炁忧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这压迫不是来自那棵大树，而是身边的许多妖怪。他微微俯首，只道一声：“不敢。”
“我并非在怪罪你。”妖王淡淡地道，“我希望你能站到我的身边来。”
“这并不是坏事。”妖王道，“正好相反，我希望有这样的局面诞生。”
“想要人类承认妖怪在世间应有的地位，只靠我，只靠妖界里的妖是远远不够的，这是属于全体妖怪的使命，需要所有妖怪一同努力。那些远在人间的，不能受我庇护的妖，自然需要另一个领袖。也许不止一个。”
“无论有多少领袖，多少妖王，只有带动了所有的妖怪参战，我们才有胜利的希望。”
众妖沉默着，甚至不敢太用力的呼吸。
它们只是惊讶，妖王为什么要对一只来历不明的兔子说这些呢？这只黑色的兔子，看起来最多不过八百年道行，有什么资格与妖王谈论如此大事呢？
只有蛇将军，他知道这只兔子的来历，知道他的特殊之处......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这只兔子，真有成为另一个妖王的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可他不久前才重复着这句话，然后不可能的事真的发生了。面对这只兔子，蛇将军再说不出这句话来。
炁忧亦在原地呆立了许久。
他是想过在人间发展，逃离妖界的阴影之下，创造另一个妖怪的世界。可，他从没奢望过自己的那个世界能够达到与妖界平起平坐的地步！他可不敢这样想！可他没想到妖王居然敢这样想。
他低估妖王的胆量了，也认为妖王高估自己实力了。
“妖贵有自知之明。”炁忧摇头笑道，“能与人皇对弈的，只有妖王您。世间再无妖怪能取代您的位置。”
“当然。”妖王道，“没人可以取代我，你也不用取代我，你应该做的，是努力变强，强到足够站到我的身边来。”
“至于到时候是敌还是友，没人说得清。”
“怎么会为敌呢？”炁忧摇摇头，“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呀！”
“妖怪与人类也有共同的目的。”妖王笑了笑，“生存。”
“......”
“这兔子有可能威胁到妖王！”这是所有妖怪心里忽然冒出的一个念头，如妖王而言，这兔子将会成长到无人能掌控的地步，甚至威胁到妖王的地位。虽然妖怪们不相信兔子，可它们相信妖王。
炁忧感受到几个不善的眼神投到自己身上。
“当然。”妖王忽然一笑，“这是很久以后才有可能发生的事。”
也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是好还是坏呢。
“你有成为另一个妖王的潜质。”临了，妖王语重心长地道，“我希望看到那一天。”
“我不会成为另一个妖王的。”炁忧点点头道，“我只会成为我自己。”
蛇将军道：“不多呆两天吗？”
与刚见面时不同，他已经不敢再小看这只兔子了。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如此天赋的妖怪，到底会强到什么地步呢？
“我的山头还需要我这个山大王呢。”炁忧笑道。
“嗯。”蛇将军点点头。
蛇将军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真有成立另一个妖界，与妖王作对的打算吗？”
“如妖王所说，我只是召集人间的野妖而已。”炁忧道，“你认为，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野妖，比得上妖界吗？”
“妖界刚成立时，还只有一棵树呢。”蛇将军道，“我不敢妄下结论。”
“你们真高估我了。”炁忧笑道，“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更不会与妖王作对。再说，野妖到底是敌还是友，选择权也在你们妖界啊。”
“看来。”蛇将军道，“你确实是在另一个阵营了。”
炁忧眼神没有闪避，他微微点头：“我确实有让妖怪以另一种方式相聚的想法。”
“那就让你的阵营变强吧。”蛇将军道，“我期待以另一种方式见面。”
“哪怕在战场相见。”炁忧笑道，“也不一定是敌人。”
“无所谓。”蛇将军道。
一行妖出了妖界范围，蛇将军回头游去。
炁忧检查了一下随行的妖怪，忽然叫住了蛇将军，喊道：“那只老鼠呢？”
“你的军师还想在妖界多呆几天。”蛇将军道，“他似乎和那群技妖挺合得来的。”
“哦。”炁忧道，“还是让他早些回来吧，我可离不开他那个军师呢。”
“嗯。”
蛇将军的身影很快就看不到了。
炁忧望着妖界里的一切。这个地方，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有什么东西替代了他对妖界的情感。
炁忧道：“我们会比妖界更强的。”
其他妖怪小声道：“大王，你不是说你不想和妖界作对吗？”
“那只是谦辞罢了。”炁忧笑道，“我可不能辜负妖王的信任。”
“我要让它们都知道，我炁忧，的确有资格，与妖王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