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忧道:“第一次见你,你是个押镖的小鬼;时隔两年再见你,你是个修行的小鬼;又时隔二十四年与你相见,你已经是个当爹的小鬼了,自己也有了一个小小鬼。”
“第一次见你,你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第二次见你,你是个恐怖的妖怪;第三次见你,你成了山大王。”文了冬笑了笑,“彼此变化都不小。”
有逐渐强劲的风吹来。
文了冬一身衣服猎猎作响,在狂风中有些站不稳。他笑道:“能让你肩头的小老鼠收了妖法吗?那只黑熊又没死,只是晕过去了,估计还是被气的。”
“我放下手头的事赶来见你。”炁忧道,“不看看你的本事,怎么知道对不对得起我宝贵的时间呢?”
狂风骤起!文震天身子弱小,竟被狂风卷起。文了冬还未来得及出手相助,就见炁忧身上飞出一团黑气,轻轻将文震天包裹在其中,稳稳地落到一旁。
文了冬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他依旧没变。”
可此时自己脚下地动山摇,轰隆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轰!”
地面炸裂!
一道火焰在他脚下喷射而出!
文了冬拔地而起,跳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文了冬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身后!地面炸裂,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水火共舞!水柱化作龙形,火焰化作虎形!它们破土而出,直入云霄,又从天而降!
“五行术!”
文了冬终于想起来什么地方不对劲了!炁忧肩头那只老鼠所施展的,让他无比眼熟的妖法,分明就是人类的正统道法——五行术!
身后的大树扭动着身躯,像一条蟒蛇,横扫而来许多的枝叶,想将自己缠绕住。
大刀在手!
文了冬挥刀斩下伸来的树枝,奋力跃向远处!
途径的树木好像都有了生命,它们伸出魔爪,向空中的身影抓去。整座山林,宛如牢笼。
那水龙火虎又扑咬而来!
四周的大树疯狂地生长!它们瞬间冲破了云霄,在高处缠绕纠结,将这牢笼封了顶!
无孔不入的细小枝叶堵塞住每一个缝隙,并不断向文了冬蔓延而来。
这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牢笼!
地面升起一个个尖尖的土锥!让文了冬找不到落脚之处。
水火扑咬而来!树木挥舞着枝叶!地面的土锥不断升高!
文了冬已经无处可避!
可他忽然大喝一声!反手握刀,刀锋朝外,整个人飞速地旋转起来。
靠近的枝叶被这旋转的刀刃砍碎!他如陀螺一般旋转着,卷起一阵风暴,竟将水火吸了过来!
他成了一个更大的陀螺!
外沿的火焰将树木烧焦,倾盆大水冲垮了地面的土锥,使之成了一片稀泥地。
炁忧微笑着点点头,他如今是一个很强的修行者了。
半本书叹了口气道:“灵气耗完了。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转,他头不晕吗?”
当水火尽数消失,文了冬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歪歪扭扭地走到炁忧身前,抱拳道:“承让。”
炁忧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站到他面前。
“高兴得太早了。”半本书道。
文了冬手中的大刀忽然脱手而出,在空中转了个弯,直直向文了冬劈来,刀刃直达脖子。
文震天惊呼道:“爹!”
可大刀就这么停住了。
大刀凌空漂浮着,若再前进一尺,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文了冬吞了口唾沫,却又笑着将大刀拿在了手里。
“人类的道术!居然被你一个妖怪运用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厉害。”文了冬赞道,“只是你应该成妖不久吧?灵气还是不够深厚。要不然,我早就败下阵来了。”
半本书淡淡地道:“成妖两年了。”
文震天跑来抱住他爹的大腿。
炁忧笑道:“他几岁了?”
“九岁了。”
“嗯。”炁忧点点头道,“上道比你更早,底子比你更好,日后会是个厉害的角色的。”
“哼!”文震天嘟嘴道,“我会成为人间最强修行者的!到时候!我要把你们这些妖怪全部杀掉!看你们还敢欺负我爹!”
“呃......”文了冬愣了愣,“你不会当真吧......”
可炁忧哈哈大笑:“这是个够远大的志向!很好!”
文了冬抚着儿子的头:“傻孩子,这些想法藏心里就行了,不用当人家面说出来。”
炁忧道:“如果妖怪不欺负你爹,你还会杀妖怪吗?”
“......也要杀。”文震天抬头看着父亲的脸,想知道自己的答案对不对。
“为什么呢?”
“因为......妖怪总会欺负人的。”文震天道,“他们都这样说。”
“别人告诉你的啊?”炁忧笑了笑,“那依你自己看来呢?”
“我没有看到太多妖怪。”文震天道,“但看到的妖怪都在欺负人。”
炁忧道:“那就先把你的志向放一放吧,做出决定之前,还是要观察更多一点才好。”
文震天抬头征求父亲的意见,可父亲并没有看自己。于是文震天又看向炁忧,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双手负在身后,站得挺拔。他是妖怪没错,可他身上没有令人生厌的感觉。这是个很温和,很干净的人。“他真的是妖怪吗?”文震天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居然还有这样的妖怪......”
不用父亲的回答,文震天自己心里已经明了了,长大了还是要当最强修行者!可是不是要杀尽天下的妖怪呢?这还是要再多看看才行......
文了冬刚刚经过一番战斗,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炁忧重重地看了他几眼,道:“你都快死了,还非要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文震天皱起眉头来,他似乎不太清楚死亡意味着什么,可他知道,这不是件好事。
“爹!你快死了吗?”文震天扯着文了冬的衣角。
文了冬扯了扯嘴角,按住文震天的头:“震天,去别处逛逛!”
等震天的身影稍远些了,文了冬才对炁忧道:“我应该来见见你的,你对我,有种特殊的意义。”
炁忧想了想:“是什么?”
“说不清楚。”文了冬道,“可是因为你,我才踏上了修行一途,成了一个修行者。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我十三岁之前的世界对比。”
“仅仅是因为天茶山的那段路,彻底改变了我。”文了冬笑笑,“很奇怪的事对吧?可能我这个人是有些难以理解吧......”
“不奇怪啊。”炁忧道。
同样是因为一段路啊。
炁忧从妖界出发,独自跨越了草原......如今回想起来,那也是一段很特别的路。
炁忧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历,他又笑道:“我的改变比你更大呢!我原来是只白兔子。”
“哦。”文了冬笑了笑,“你能理解我就好。”
“所以。”炁忧道,“再与我相见,对你来说,也是一场特殊的告别仪式吗?告别你的新世界。”
“是啊。”文了冬感叹道。
“其实,我可以救你。”炁忧淡淡地道,“只是没有这个必要。”
“无意继续活着了。”文了冬笑了笑,“现在的我,活着和死了,其实区别不大。”
“没有牵挂吗?”炁忧道,“你的儿子?”
“他是我唯一的牵挂。”文了冬苦涩地笑了笑,“所以我带他来了这里。”
“我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条我想走的路,我从不曾后悔过。他也曾告诉我,他想走这条路。”文了冬道,“所以,我要给他我能给他的最大的支持。”
“我希望让他独自走完这条路。”文了冬指着山林。
炁忧笑了笑:“山里阴森恐怖,地形险杂,还有不少妖怪。别说他一个九岁的孩子了,就是胆识略逊一些的修行者,都难以翻越。”
“这样最好。”文了冬道,“以前还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听了你的故事,我才确信!现在走过的路越难,日后的路才能走得越快,越稳,越远。”
“等他走完这条路了。”文了冬微微叹了口气,“我唯一的牵挂,也就没了。”
“如果他能战胜自己,那他以后,就一定能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文了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