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注定不能被淡忘的。
无论是对炁忧,还是对两座山的山妖,甚至于整个人间的野妖,甚至于整个世界而言,这是特殊的一日。从这一日开始,人间不一样了。
这并不是惊天动地的巨变。
这只是绳锯木断的第一日,这只是水滴石穿的第一滴。
从今日开始,人间除了妖王人皇之外,又多了一个王者。
妖怪们看着面前的这个妖怪。
他一身黑衣,妖风吹得黑发乱扬——他好像一朵正粲放的黑色狂花。他的身后,是一只巨大的,双目如两轮血阳的兔子。它们静静地立着。
这样一个妖怪,真的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吗?真的能够建立起一个比人间妖界都更为伟大的一个国度吗?真能如他所说,可以扭转人妖的战局,取得妖界都无法取得的胜利吗?
这些问题似乎都没有意义。这些蜷缩在人间妖界夹缝的野妖,连真正的世界都没有见过;它们怎么可能理解,终结世界之战这样的誓言意味着什么?它们只是世间无数生灵之一,沧海一粟。它们本不该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离它们太遥远,太梦幻,太不切实际。
可现在,它们莫名地愿意相信。
这个妖气冲天、双目血红的大妖怪,真的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妖怪们仰望着那只身形巨大的黑色灵象!眼目中流转出崇拜的光来。
野猪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毫无胜算的炁忧小妖,怎么突然变成了一只可以召唤出灵象的千年大妖呢?明明万无一失的定局,怎么就被炁忧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炁忧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争,便以我炁忧之胜而告终。”
可野猪大吼:“不可能!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你稀奇古怪地做了大王!你定是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我们的心智!你想要用这种手段获胜?不可能的!你只是虚张声势!我怎么可能被你吓到!我才是真正的大王!”
野猪咆哮着,前肢轰然跺地,掀起一道风暴傍地而去!
炁忧道:“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你们所选择的大王!到底是有怎样的底气来说出这些话!”
炁忧单掌震地,地面炸裂开去!
两道灵气相接,炸出一道汹涌气浪!好像龙卷掠地,四周树木摇晃不息,树叶漫天,飞沙走石。
那头野猪身形瞬间膨胀了许多倍!口中两根獠牙好像两把尖刀!
“虚张声势的小妖怪!你怎敢跟我硬碰硬?!”
野猪一动,地动山摇。它怒睁着双眼朝炁忧冲撞而来!
“去死吧!”
野猪身上冒出丝丝黄色灵气,在背后纠结成一团,隐隐显出一只狂奔的野猪的模样。
这头野猪!竟然也召唤出了灵象!只不过道行未满一千年,只能召唤出个虚影来。
但这已足以说明其实力!
“我为东山之王!我是天赋异禀的妖怪!”
咆哮间,灵象扬蹄怒吼!身影越发清晰!
“果真有几分天赋!”炁忧微微笑道。
好像向自己撞来的是一座大山!磅礴的妖气如海!波涛汹涌的海浪如墙!
那只小小的黑毛兔子在狂风中毛发飞扬,可仍然傲然挺立着。
可野猪撞来的一瞬间,炁忧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野猪冲势不减,撞在一块巨石上!好像一道惊雷炸响!当即土石飞溅!惊心动魄。
可炁忧的身影出现在空中。
那个黑发男人在空中漂浮着,身后的灵象静静俯卧在半空。
炁忧双臂一展!身后灵象的眼中红光大盛。
“我就是王。”炁忧道。
炁忧身上黑气弥漫,妖风伴身。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野猪抬头,淡淡地问道。
“我是未来的王。”
炁忧手中灵气凝聚。
“轰!”
炁忧化作流星,俯冲而下。灵象紧跟其后,携着狂暴无边的风暴!
“你不是王。”野猪声音颤抖,“你太恐怖了!你!是降临人间的恶魔……”
炁忧停在野猪身前,他歪头一笑:“我是魔王。”
灵象撞来!风暴终至!
炁忧在动荡之中站着,好像一座铁塔,纹丝不动。
好像世界关掉了声响,除掉了色彩。
在一片黑白静默中,战斗结束了。
漫天的烟尘散去,炁忧静静站着,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野猪已经不见了身影。
不只是它,以炁忧为中心,方圆两丈之内,山石尽毁,寸草不生。
这里只是一片焦土,一片废墟。
炁忧回头,依然是个神色平静的黑衣男子。
众妖跪地,齐声高喊:“见过大王!”
炁忧道:“自此时起!”
“魔域立!魔王生!”
“魔域之威风,终有一日横扫人间。”
“魔王之名号,炁忧。”
“万岁!”众妖高呼!
炁忧淡淡道:“现在!众妖随我出征!攻占西山!”
“是!”喊声响彻云霄。
……
一个灰衣长衫的老头慢慢行在路上。
老人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昂首挺胸。他身后背了一把长剑。
老人抚着胡须,仰天笑道:“妖界果然名不虚传!此行收获颇丰!”
行人见着仙风道骨的老人,还以为是个云游四方的修行人,于是纷纷弯腰行礼,致以善意与恭敬。
这是普通人对修行者深刻入骨的敬畏。
凡人崇拜修行者,好像动物崇拜妖怪。
如果要以人类的标准为世间的一切事物进行排名,以身份的高贵为据。
神明自然是至高无上的第一,然后是修得大道的仙人,然后是修行者,然后是凡人,然后是动物,然后是山石草木,然后是妖怪……
也许按照妖怪的标准排名,凡人的地位可能也在修行者之上。说明这并不是值得参考的东西,生存在世界的生命是否真有优劣之分?这样的命题争论,在人间从未断绝过。
反正人妖的矛盾,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招惹到了对方。
好像它们注定不能共存,本就该拼个你死我活出来……
这些事情,有谁能说得清呢?
灰衣老人终于走过了有人烟的地方,来到一片荒地。
“人样真是太不舒服了。”
一阵烟尘弥漫,再散去时,灰衣老人已不见了身影。只有一只灰色老鼠在地上匆匆走着,身后拖了一把长剑……
“唉!妖王也真是的!要送炁忧礼物,怎么不直接给他呢?非要让我当苦力,给他带回来!我一只无助的小老鼠,带着这把长剑也太不方便了吧……”
终于来到了炁山范围。
半本书眉头一皱:“怎么守门的妖怪换了两副生面孔?”
他们绝不是炁山的妖怪。但又不是特别陌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我走错地方了吗?”
见着半本书犹犹豫豫地靠近,两个妖怪喊道:“欢迎军师回家!”
半本书道:“你们是炁忧大王刚收的妖怪?”
“不是!”妖怪道。
“那你们是哪里的妖怪?”
“东山的。”
半本书环顾四周,越发迷惑了:“我怎么跑到东山来了?”
可两个妖怪又道:“这里是炁山。”
“啊?”半本书又道,“那你们怎么为炁山守门?”
“这是大王安排的!”
“大王?”半本书眉头一皱,“那头野猪叫你们来为我们守门?”
“不是。是炁山大王叫我们来的。”
“哦?东山大王那头野猪呢?”
“东山大王不是野猪了!”
半本书感觉思绪有些混乱,它摇着头,皱着眉,缓缓道:“你们现在的大王是谁?”
“炁山大王。”
“炁忧?”
“不是。”
“啊?”
如果东山大王不是野猪了,炁忧也不是炁山大王了,那……到底谁是谁呢?
半本书扶着头:“我怎么有些糊涂了。这里是炁山对吧?”
“对。”
半本书拖着长剑进山了。
“到底谁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