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打马虎眼儿，就是村子里这些企业的事儿！你说你天天只顾着自己跑车挣钱，也不看看现在村里都乱到什么地步了，我这个乡J委主任都没法干了，回回被上面批评，当作反面的典型！”
“呦，不能吧，叔，他们还敢批评你？他们难道不知道你舅舅是咱们龙门市的J委主任？”
“你说说山子，以前吧，我也不怎么跟你说这事儿，那时候咱村里这几家集体企业效益都还不错，每年上交的利润呢在乡里甚至市里也算是相当可观吧，也就这一两年，不知道怎么了？本来都好好的，现在一年到头你猜怎么着？上交的利润都是负数，连着两年大亏损了，我看呐，今年亏得更多！”
张子山拎起茶壶给书林叔把茶倒上，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皱纹饱经沧桑消瘦的脸，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来这儿玩儿的情景……
张子山抽着烟，看着李书林说：“不对啊，咱村有十八家企业呐，不能都亏损吧？总有挣钱的吧？”
“刚承包出去的时候，是还行，这不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说不行就都不行了，橡胶厂、绒毛厂、劳保福利厂、外贸加工厂……年底利润都是负数！”李书林说着说着又猛嘬了一口烟。
“按说不能啊，虽说是集体企业，但是每年需要他们上交的利润也不算多啊，不至于消极怠工吧？”
“说不上，反正最近有人跑到我这儿反映说，有些人从企业里拿了不少好处往家里……”
“那查他们啊，这个毛病可不能惯着他们，这要是开了口子，以后可就很难缝上了！”
“我说山子，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说说你，啊，堂堂的高中毕业生，写得一手好文章，又在部队磨练了这么多年，再说了，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思想上过硬，不瞒你说，我也找了很多其他人才，想让他们把咱村里给挑起来，但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山子你最合适！”
“我不行，我才三十五，再说，我现在开着小车跑跑出租挺好的，不想掺和村里这些事儿！要是我参与了，没准儿拿得更多呢！呵呵”张子山又续上了一根烟说。
“我看你就是自私，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一个人富不叫富，能领着大家伙富那才叫富！你也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还天天在外边跑车呢，你好好看看，咱们村子里的这帮人，一个个不想着怎么把地种好，净想着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村口大马路两边你看看小饭馆一个接着一个地开，放着好好的地不好好种，跑到马路边上去摆摊……”
“那不是也挺好吗？多种经济并存嘛！这不就搞活了吗？”
“多种经济并存是好事儿，我也赞成，可是那也不能把家里的地都荒着吧，都去搞副业去了，这农业怎么办？”李书林越说嗓门儿越大。
“我说叔，别人不都叫你‘百事通’吗？这点儿事儿就把叔给难住了？想想办法呗！”张子山又剥起了花生……
“山子，不是我老说你，我总说发展集体经济，壮大集体力量，那就是说给你听的，你别整天只顾着你自己，只顾着你自己的小家……”
“那老朱村长也不管管？”张子山喝了一口茶说。
“别提了，我都跟他谈过多少回了，嘴都磨破了，那是个顽固派，真让他拿大主意，又成保守派了，老朱总说，慢慢就好了，慢慢就好了，嘿！我还就不信了，你都不好好想办法整理整顿，这年年亏损的利润自己个儿就能涨上去了？地里的荒地自己个儿就长出粮食来了？”
正说着呢，书林婶子又拎着铁壶进屋来了，“每次你们爷俩一聊起来，十里地都能听得到，就不能小点声啊，辉子还在外面做作业呢……”
“你个娘们家家的懂个什么？我们爷俩唠的都是正经事儿，是咱村儿的大事儿！”李书林把铁壶接过来又被张子山抢了去，“出去吧，看我这脑子，你看你这一捣乱……山子，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行行行，你们爷俩聊你们的国家大事吧，山子，慢点吃啊，婶子那儿还多着呢！”说完瞪了李书林一眼就出去了，“知道了婶子，一会儿吃完了我自己去抓！你甭管了！”
不大的小屋里，烟雾缭绕，一缕缕青烟绕着昏黄的灯泡混成了一团，李书林还在想着自己刚才都说到哪了，张子山嘿嘿地乐着，剥着花生……
从李书林家回来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那只小黄狗在胡同门口看见张子山早就远远儿地跑了过来，张子山蹲下身子摸着小黄狗的脑袋，说：“欢欢，最近个子显长嘛，让我好好看看，这……这怎么还一只耳朵支愣着另一只耷拉着呢？欢欢，你这双耳朵是怎么长的啊？”张子山说着，小黄狗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尾巴，舔着张子山的腿……
进了院子，张子山就开始蹑手蹑脚地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了睡觉的儿子和武威她们，头顶上圆圆的月亮洒下来的光把整间院子照得亮亮的，地上的鹅卵石也泛着微光，几棵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乱响，张子山抬起头来，满天的星星把天上的黑布铺得满满的，尤其是那北斗七星，越看还真是越像是一把勺子，勺把儿朝着北方……
第二天早上醒来，武威非要嚷嚷着去医院上班儿，“山哥，你看我在你家住了也都半个多月了，我们科主任那儿王维也快挡不住了，再说，我嫂子天天给我炖这个吨那个的，我身体早就好利索了，再待下去我都该胖了……”武威捂着自己的小脸儿说，“山哥，今天我就和王维回医院上班去了，等有空的时候我再回来看你和嫂子，还有你，可爱的‘小圆圆’”说完武威双手摸了摸子山儿子的脸，“来，让阿姨再亲亲你！再说了，我嫂子这不是又怀孕了么，不能总这么伺候我，她也需要好好休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