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展玉离开,梁渊想追上去,却被沈天殊拦住了:“随她去吧。”
梁渊心中有些急躁,见沈天殊面不改色,反而更加气急败坏:“行行行,反正本来就是你的人,你不急我也不管了!”
倒是连冰非常担心,又不好和沈天殊搭话,只好冲着梁渊说道:“魏王爷还是派人追上去护着展姑娘吧,淮安城临近边陲,难免要比京师乱上一些。一个姑娘家,万一遇上了什么事情……”
连冰生性善良,即使从前的心上人跟前跟了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展玉,她也并未迁怒于展玉,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对方。
“冰儿别担心,以二弟的性格,怎么会任由展姑娘跑走不管?”沈桓安慰她:“二弟定然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她,你放心吧。”
对于他的话,沈天殊不置可否。
原本就气氛尴尬,展玉离开之后,剩下的四人愈发没有什么可说的,沈桓又劝了沈天殊几句让他回王府,便很快带着连冰告辞了。连冰临走之前又看了梁渊一眼,明显是希望他去找展玉的行踪。
沈桓二人离开之后,梁渊拍了拍沈天殊的肩膀:“好了,心上人已经走了,不用怕她误会了。快去追吧,再等一会人都跑的找不着了。”
这淮安城梁渊也不甚熟悉,这也是他没有坚持去追展玉的原因。至于暗卫,有沈桓在,他并不想调动。
沈天殊却并不动作:“她自己会回来的。”
一边说着就往魏王府的方向走,倒像是要回去了一样。
梁渊急了:“你真是不去追啊?我看连冰说的没错,这边陲之地的确不太安宁,就说刚才遇到的被你打断手的那个,如果你不在,我看展玉就应付不了。”
沈天殊继续往回走:“她出现在我身边,到现在还什么事情都没做,你觉得派她来的那个人会让她出事吗?肯定会把她送回来的,放心吧。”
他说的笃定,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担心,倒是让梁渊感叹道:“那小丫头明显是对你动了心思了,如果让她知道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不知道要有多伤心呢。”和展玉相处了些时日,他倒是对展玉印象不错。
虽然他认识连冰更早一些,平心而论却更喜欢展玉。连冰为人善良,对人也是真心,可惜更是因为她的善良,拖得沈桓与沈天殊两个人反目成仇。连冰既不愿意伤害沈天殊,又想好好对沈桓,哪里知道感情这种事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而不是拖泥带水。
只可惜了展玉的身份,让他和沈天殊注定要防着她。当着沈桓的面提起成亲的事情,也是为了试探。
却没想到会阴差阳错的让展玉看见了连冰。
“感情这种事情真是麻烦!”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府门前,梁渊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大步超过沈天殊,抢在他前边进了府门。
却不知看似无动于衷的沈天殊,并没有回自家住的竹苑,而是进了隔壁展玉的院子。
青戈正在喂兔子,绿意则在一旁看着。二人见到他先行了礼,又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看:“郡爷,我们姑娘没有跟您一道回来吗?”
说话的是青戈。
沈天殊看着蹲在桌上啃胡萝卜的兔子,并没有回答青戈的问题,而是接过青戈手中的小碟子,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戈与绿意应声离去。
因为兔子越吃越肥,展玉便不再给它无限制地供应胡萝卜,而是让青戈将胡萝卜切成了小块,一天定时定量的喂。可惜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能够挡住小家伙继续增加的体重。展玉心软,嘴上说着不到点绝对不给吃的,实际上却做不到。
她这样性格的人,真的一点也不适合骗人,因为她的眼中总是会不经意地透露出愧疚。
也因此,她很容易讨人喜欢。
就像青戈,明明是沈天殊派去服侍展玉的丫鬟,当初未必就没有一丁点监视的意思在里面,可是现在,青戈面对着沈天殊这个真正的主子,却说出了“我们姑娘”。
她是真的把展玉当做了主子,即使展玉从来没有刻意收买拉拢过她。沈天殊可以肯定,自己手下的人,绝对不是别人能够用利益收买的。
却无人能够敌得过真心。
桌上的兔子吃完了面前的胡萝卜,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沈天殊,似是希望对方继续投食。沈天殊将手中的碟子放在了它面前,抬步进了内室。
床上的帐幔挂在铜勾上,他一眼便看到了床角靠着枕头的那个木匣子。他从未碰过那个匣子,却很清楚里边都放着什么东西。
他往床边走近了些,想要伸手拿起那个木匣,动作又突然顿住。最后,他收回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门,连“咔嚓咔嚓”啃着胡萝卜的兔子,都没能让他再多看一眼。
沈天殊去了前院梁渊的书房,那只绿毛鹦鹉挂在外面,一见到人就开始扯着嗓子喊:“梁渊——”
这倒不是梁渊请来教它说话的人教的,毕竟魏王爷的名字,府中也没人敢叫。还是前天展玉想起它来,随口教了两句,别的什么都没学会,唯独记住了梁渊的名字。之后不管见到任何人,都是惨叫着梁渊的名字。
挂在梁渊书房外,倒是省了看门的仆人了。
沈天殊推门进了书房,便见梁渊正靠在黄梨木圈椅上翻着京中送来的信。
“七天前,圣人在早朝上突然昏厥。”梁渊脸上全然没有素日里的玩世不恭,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认真:“难怪他放沈桓回淮南,又把你我都派来看着他,看圣人现在的情形,就算沈桓在京中,恐怕也难以控制。”
沈天殊走到他面前接过信,大致看了一遍,说道:“如若能够隐瞒的住,圣人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他的身体有恙,现在看来,恐怕是病入膏肓了。”
“还有一份消息。”梁渊拿起另一封已经拆过的信递给他:“有人坐不住了。”
沈天殊没接,径直问道:“你打算如何?”
病入膏肓的是圣人,身为圣人之子的梁渊脸上却只有对朝局的担心,而没有丝毫对父皇的牵挂,已经足以说明天家的亲情有多淡薄。
天家无父子,更无兄弟。
三个月之前,太子刚刚因为东宫之人参与了贪渎案,而被连累禁足两个月。期间朝中许多事情,圣人都交给了晋王打理。
太子正是倒霉之时,晋王倒是洋洋得意。此时又传出圣人身体不大好的消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显而易见。
万人之上的位置,谁都想坐,但是归根结底还得看谁能坐的稳。
圣上如今一共有五位成年皇子,最为年长的便是太子梁湛,之后是三皇子梁鸿封献王,四皇子梁泽封晋王,五皇子梁瀚封齐王,最后是梁渊,行七封魏王。
其中献王梁鸿自生下来时便先天不足,即使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地将养着,身体也并没有大的好转。不出意外的话,献王这一辈子应该都离不开汤药了。
齐王梁瀚,生母是掖幽庭的宫女,即使生下来皇子也只是封了个贵人之位,连带着齐王在朝中也备受忽视。
至于梁渊,则是出了名的纨绔王爷,只爱美人美酒,对朝政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圣人时不时地逼着他处理些事情,人人都觉得他会整日醉倒在花街柳巷。
唯独晋王梁泽,母妃是贵妃,且聪慧能干,一直以来颇能为圣人分忧。且外家乃是辅国公府。
如此情形,朝中稍有些眼力见的大臣,都纷纷开始站队了。
“我的打算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梁渊并没有直接回答沈天殊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晋王兄的为人如何,我以为天殊你最清楚不过了。”
当初沈天殊因为护驾之功被封为廉郡王,一时间在朝中也是炙手可热,晋王便对他动了拉拢之心。
他倒是抱着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的想法,可惜没想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比如沈天殊就是其中异类。当时晋王故意陷害沈天殊,意图让他投靠自己,然后再出面帮他解决麻烦,可他没想到沈天殊看出了他的意图,反将一军。
晋王非但没有能够做成好人不说,还因为那次的事情折损了两员大将,从此之后好沈天殊便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晋王应当知道了当时我看穿了他的意图,并故意针对他。按理说,损了两员大将,晋王应当对我恨得咬牙切齿,但当时他却依然颇给我面子,还故意处罚了手下人让我看。”沈天殊缓缓说道:“要么就是心宽不放在心上,要么就是暂且忍下,等到有机会再报仇,晋王明显是后者。”
梁渊颔首赞同:“越是能够忍的人,越是心机深沉,且最是记仇。当初已经得罪了晋王,现在也没必要把脸送过去让他打。”
“那你呢?”
“我?”梁渊摇头道:“我知晓皇家的人个个盯着那个位置,哪怕是齐王,也是因为没有机会,而不是不想。着至于我,大约是皇家的异类吧,还真没想过要把天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玉骨扇被他挂在腰间,他取下来轻轻敲着桌案,悠声道:“人各有志,我的愿望就是美酒在手,美人环绕,一生足矣。
对于梁渊的心思,沈天殊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的选择攸关日后,他才会再多问一遍。果然,梁渊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