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出现在沈天殊身后,让沈天殊的脸色沉了沉。
连冰则抬头看向了来人,声音温和:“世子。”
沈桓看到相对而立的两人,眼中已经酝酿着风暴,脸上却还带着温润笑意。他越过沈天殊走到连冰面前,伸手便将连冰揽进了怀中,凑近她耳边亲密地笑道:“一转眼的工夫就看不见你了,担心死我了。”
呼吸打在耳廓处的感觉并不好受,连冰却并没有躲,轻声道:“刚才碰到一个纨绔仗着淮南王府的名声欺负人,我便忍不住出声教训他了两句。孰料你没跟在身边,反倒险些惹出麻烦来,好在遇到了天……遇到了二弟出手相助。”
沈桓闻言,这才转过身来,一副刚看到沈天殊的惊讶表情:“二弟什么时候回淮南的?怎么没回府中住?”
他声音温和,脸上尚且带着关切,又似乎有些惊喜之色。
不等沈天殊回答,又责怪连冰:“看到不顺眼的人就喊我来给你出气,否则万一别人伤到你可怎么好?”
责怪的话被他的语气说的异常亲密。
沈天殊听到连冰的那声“二弟”时眸光一黯,此刻已然恢复如常。他冲着沈桓略一拱手,笑着叫了一声“大哥”,而后解释道:“我与魏王爷一道回来的,魏王爷在淮南人生地不熟,便邀了我住在他府上。没有通知大哥,是我的不是。”
说着转身看了站在一边的梁渊。
展玉也在同时落入了三人的视线之中,只是她根本没有心情理会沈天殊在说什么,而是紧紧地盯着沈桓。
刚刚他背对展玉而站立时,让她霎时间想起了一个人。他的背影和那个人很像很像,即使她只见过那个人寥寥几面。
沈天殊与沈桓的目光转过来,梁渊便拉了展玉一起走上前去,寒暄道:“没想到如此巧合,竟然遇到了世子。”
他和沈桓说话时,丝毫没有与沈天殊说话时候的那种轻松调笑,反而多了些敷衍应付,叫人一眼就看出他与沈桓分明关系不睦。倒是沈桓,神色不变,似乎看不出他的敷衍一般,笑意真诚。
“没想到魏王爷竟然也到了淮南。”沈桓又看向展玉,面露疑惑:“这位是……”
展玉心中打鼓,自报家门的同时,时刻关注着沈桓的表情变化:“我叫展玉。”
“展姑娘。”沈桓恰到好处的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沈天殊介绍道:“这是我大哥,淮南王府的世子,另一位是……世子夫人。”大嫂这个称呼,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展玉刚才已经从梁渊那里得知了内情,可是看着素来潇洒淡然的沈天殊,提起那位白衣女子的时候,目光却是晦涩难懂,心中又不禁生出些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情来。不过,相比伤怀,更让她好奇的是沈桓夫妻。
沈天殊的哥哥,淮南王府的世子爷沈桓,这个人展玉自然是早就听说过的,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刚才看着沈桓,突然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救了她又下了毒的便宜主子。两个人的背影十分相似,身高胖瘦都差不多。
沈桓方才不说话站在那里的时候,有一瞬间她真以为对方就是她那个见不得人的主子。可是沈桓一说话,感觉就不一样了。相比那个人的阴沉冰冷,沈桓就如同是一块暖玉一般,温润谦谦,不给人任何的威胁感。
而且他看着沈天殊的目光,的确带着兄长对弟弟的关怀,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个便宜主子呢?展玉不仅在心中盘算着,看来还是得问问沈天殊,还还有没有其他的兄长,比如从小走丢了的什么。
她暗自在心中胡思乱想,沈天殊与沈桓正叙着兄弟情。
“天殊既然回了淮南,怎么也得跟我回府去拜见母妃。”沈桓温声说道:“你离家多载,母妃十分想念你,前几刚刚到家,她就连声问我,在京中可见到你了,问你过的好不好。”
他顿了顿,苦笑道:“为兄被皇上召回京师,乃是为了替太妃娘娘守孝,自然不好经常出门。以至于直到离京,也没有和二弟好好地说上几句话,母妃知道后便斥责了我一顿,无论如何你这次都不能再推了。”
沈天殊脸上带了歉意:“这些年我未能在母妃跟前,多谢大哥代我尽孝。只是此次乃是有正事要处理,所以一直借住在魏王府中,还望大哥见谅。”仍是不打算回淮南王府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沈桓倒也未曾不满,反而上下打量了展玉一番,又劝着沈天殊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想过娶妻之事?这种正事,到底还是要在府里办,才显得更正式一些。”说着还多看了展玉两眼。
展玉以为他是误会了自己与沈天殊的关系,不禁想要开口解释,自己与沈天殊并非是那种关系。话尚且没来得及出口,心中已经越发觉得可能是自己猜错了,沈桓关切弟弟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依本王看,天殊的确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梁渊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本王买下这位展姑娘,便是有意将其送给天殊当媳妇,不如天殊带着展姑娘回去见一见老王妃?如若老王妃不反对,便早些把事情办了吧,也免得世子爷多为你操心。”
最后一句,是对着沈天殊说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沈桓与连冰的反应。
对于沈天殊的这个兄长,梁渊并无好感。当初沈天殊与连冰关系甚好,京师之中也有许多人知道,沈桓若真是疼爱弟弟,自然也能调查到此事。可惜,他却偏偏趁着沈天殊不在京师,外出寻找胞妹平宁郡主的时候,向定北王提亲,并定下了婚事。
不论沈桓究竟喜不喜欢连冰,都应当知晓君子不夺人所好,更别说那个人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如若不是沈天殊从小就被留在了京师中当做质子,沈桓这个世子之位未必能够封的那么容易,更未必能够年纪轻轻便掌了淮南十万大军。
然而最后,沈桓却娶了沈天殊心中的人。
身为沈天殊多年的好友,梁渊自然不能不替他鸣不平。也因此,不论外人对沈桓这位淮南王世子的评价如何高,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并不愿意过多接触。
展玉的来历,沈天殊已经和他说得清楚,分明就是沈桓派来的。此刻沈桓与沈天殊二人却俱都不说破,仍旧是兄友弟恭的样子。
梁渊缓缓摇着手中扇,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对沈天殊说道:“展姑娘虽然出身不好,不过性情容貌都算上等,相比老王妃也会满意。世子觉得如何?”
又将问题抛给了沈桓。
“魏王爷见谅,小女子乃是卖艺不卖身。虽然为生活所迫自卖自身为奴,但并没有打算为人妾室或是如何。”
不等沈天殊开口,展玉就先拒绝了梁渊的话。
身为局外人,她并不大弄的明白梁渊突然说出这话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充作被梁渊随口送人的物件。
即使她从穿越之后,就从来没有拥有过自主权。
展玉抬了抬眸,看了神色不明的沈天殊一眼。按理说,她对沈天殊有非分之想,梁渊此话正好合了她心中所想,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可惜,她心中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有种浅浅的怒气几欲喷薄而出。
连冰也开口说道:“魏王爷是在说笑吧?婚约之事岂能够如此草率?”
她的话让沈桓登时变了脸色。
娶了连冰一年有余,看似相敬如宾,实际上二人的关系却始终疏离,其中原因,正是他这位二弟。沈桓娶连冰的时候就知道她心中有人,他曾经信誓旦旦一定能够让连冰眼里心中都是他一个人。
后来才知道,感情之事从来都由不得人。
两人的亲事定下之后,虽然碍于大防不方便见面,他却经常送去些他搜罗来的珍稀之物。她喜欢前朝大家颜九墨的诗,他就费尽心机为她找到了残本真迹;她喜欢三醉芙蓉,他亦是让人到处找,最后在京师的王府中为她种了一院子。
新婚之夜他挑起盖头,凤冠华美而精致,她的妆容更是衬得她娇媚如花,唯独她面上却是面无表情,没有半分喜色。
他心中早有准备,那一刻却还是觉得心中刺痛。
他手中掌着淮南十万大军,却无法将她心中的那个人挖出来,然后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
新婚半月,她整理嫁妆,却盯着一本字帖看了半晌。他夜里悄悄取了那本字帖,想看看究竟为何令她钟情,却是一眼震怒。
那是沈天殊的字。
他气愤之下收了她身边的丫鬟侍寝,第二日更是给了妾的名分。但是,那天晚上他却是在书房窗边看着那丛三醉芙蓉,站了一整夜。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样的行为羞辱了连冰,定北王知晓此事之后,更是斥责了他一顿。唯有连冰,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她不知道,沈桓有多希望她能够生气,哪怕是和自己大吵一架都好。
起码能够说明,她是在乎他这个夫君的。
然而,她的心里藏的是另一个人,所以不论他宠谁爱谁,她都全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