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殊用手轻轻地想要抚平她眉头的皱纹,奈何他的手只要一用力想要抚平她的皱纹时,她就会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想要避免他的触碰。
“不要……”
在他犹豫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展玉像是梦呓一样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沈天殊仔细的打量着展玉,难道她说的不要,是不要让他把手收回吗?
沈天殊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展玉在空中胡乱飞舞的右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开始疼痛。他不能接受,展玉还剩下半年的寿命。
“爷爷……”
展玉梦见了爷爷,她看见爷爷一直向前走着,她怎么呼唤也不回头。虽然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但她心里总是感觉隐隐不安。她想拉住爷爷,可是爷爷跑的很快,她怎么追赶也追赶不上。
“爷爷快回来!”
刚一喊完,展玉就觉得眼前一片烟暗,她的爷爷此时不见了。她什么都看不到,耳边还传来一阵痛苦的呼声,还有人不断求饶的声音。梦里的她伸出手捂住耳朵,想要堵住这声音传入到耳朵里。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眼的红色绸缦,随风飘荡。
睁开双眼却又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他满脸血色,嘴里还说着什么……
“啊!”
展玉从梦中惊醒,坐起身以后,能看到的还是满眼烟。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噩梦,知道一切都是一场梦以后,展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梦到什么了?”
沈天殊见展玉满脸的汗水,不由得有些心疼。拿出锦帕为展玉脸上的汗水擦拭着,握着她的手也微微用力,想要让她心里的恐惧少上几分。
展玉听到了沈天殊的声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地握着。她微微用力想要抽掉自己的手,奈何那人拽的紧,不肯松。
“你怎么会在这?”或许是因为噩梦的关系,展玉的脸色此时看起来十分的苍白,就连那樱桃红色的双唇,此时也变得没有血色。
“因为我怕你和别人走了。”
明明是担心她的身体,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变了味道。
果不其然,展玉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虚弱的小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丝疏离:“放心吧,我不会再走了。”
“饿了吧?”
沈天殊眼眸低垂,不想再和展玉之间的气氛变得僵硬,连忙转移了别的话题。
展玉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现在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
沈天殊紧紧地看着没有表情的展玉,想要看穿她的内心。奈何,他能看见的出了疏离,并没有其他。
“到了约定的时候了啊。”
展玉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在沈天殊的眼里着实的讽刺。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是嘲笑。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沈天殊别过了脸,不想看那刺伤他内心的笑容。只是攥着她的手,像是无意识的摩擦着。他昨日是挺期待展玉所说的答案,只是现在他却不想听到。他甚至都希望自己此时耳聋,听不见任何话语来。
“沈天殊,要不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如何?”
展玉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示意自己的决心,让他答应与自己交易。
沈天殊一听到“交易”二字,脸顿时冷漠了起来。他觉得这一生,他最不能听到的就是那两个字了。
“不如何。”
展玉听到他冷声拒绝,脸上有着短暂的失神。不过随后她又想明白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无疑就是太天真了。
“你不想听听我的条件是什么?”即使知道沈天殊不肯答应是为了什么,可是展玉还是不怕死的追问着。
“不想。”沈天殊紧抿着薄唇,一双眼睛再也不看展玉。
她脸上的任何表情,说出的任何话,都像是一把刀,刺进到他的心里,让他躲避不能。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相濡以沫,形影不离?
“我以为你会听的。”展玉的话尾音有些许的娇嗔,像是在撒娇一般。
沈天殊觉得是在折磨自己,他不想让自己处在被动的一面,只好低吼着:“够了!不要再说了!”
“这就受不了?”展玉微微有些惊讶,她以为沈天殊会比这还要能隐忍起来。毕竟他这半年来一直都是在伪装,面对她的种种刁难和难缠,他永远都是一副微笑温柔不知生气为何物的谦谦君子。
而如今不过是刚刚成婚,他的阴冷面就在自己的面前展露无疑。她也是到现在,才算是明白沈天殊是什么类型的男人。
“展玉,你不要逼我。”沈天殊觉得自己的忍耐快要被展玉逼到极限,原本他们两个可以和平共处的不是吗?
成为郡王妃,对于她来说不应该是值得开心庆幸的事情吗?为什么她如今却对自己这儿冷淡?甚至还想和别的男人一起离开?
“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在逼谁?”展玉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容再次展现出来。那笑容绽放在苍白的脸颊上,像极了开在奈何桥旁的彼岸花,美丽迷人却又危机重重。
沈天殊被她的质问说的哑口无言,事情的确是他错在先。
“展玉,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不仁在先。”沈天殊顿了顿,随后抱着她的右手,语气沉重的说着:“可是我是真心想要迎娶你为妻子,并不想把这桩婚姻当成交易。且当时的我,并没有承认你的提议,不是吗?”
展玉听到这话,不禁闭上眼睛,仔细搜索着关于那天从凝香阁回来后,和沈天殊的谈判内容。她记得第一次提出交易的内容是她开聚贤斋,心心念念的就是让沈天殊帮她解毒。可沈天殊却说那毒解不了,随后又换了谈判的内容。
“我能不嫁给你吗?”
这是沈天殊让她替换交易内容时,她提出的条件。当时的他好像是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回答自己,说是不能。想来,事情的确是像他说的那般。
“展玉,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你与我成亲,帮我引出幕后烟手,事成之后,我帮你寻得神医帮你解毒,不是吗?”
沈天殊从一开始,都没有说和展玉的成亲只是一场演戏。不过他当时,有着和展玉类似的想法。本想着大婚后引出沈桓,圆满完成任务以后,他为她寻得神医解开胭脂红的毒,随后一纸休书放她离开,而越与展玉相处,他越不舍,越想要将她整个人和心都霸占了。
“好像是……”
展玉点了点头,被他这么一提,关于那日的记忆也全部都想起来了。越是回想,她越觉得面前的男人越是深沉的可怕。
这人的心思究竟是有多么的深?竟然从一开始就算计着自己?
“本郡贵为郡王,想要娶妻怎么会是儿戏?”
沈天殊见她的表情有着些许的松动,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再努力几下,或许能使展玉心中放下芥蒂也不一定。
“所以,在大婚的当天才会有皇帝夫妇以及太子的圣旨?”经过沈天殊这么一提醒,展玉也缓缓明白了些许事情。
当时她还对于突然出现的圣旨,感到有着些许的惊讶。觉得沈天殊这场戏演的有些大,竟然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原来一直都是真的,只有自己以为一切都是假象。
“嗯。”沈天殊没有否认,他是郡王,再者他的哥哥手里还有十万兵马,就算是想要娶个侧妃,也是要惊动圣人。毕竟,他的身份着实敏感。
再者圣人以及太子都明白这场婚姻是场假象,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允许展玉自己主动提出离开。毕竟那是他们皇室赐下的婚姻!
“我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展玉觉得沈天殊为了引出背后的烟手,牺牲的太大。为了大局,可以迎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这样有野心的男子,她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你是我的妻,不用想着评价与我。而是该想着怎么与我生个王长孙,懂吗?”沈天殊说完,手上一个用力,将展玉拉近自己的怀里。
展玉听着这话面红耳赤,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再残忍的对待自己后,又可以毫无芥蒂的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来?
“就算如此,你又怎么能够囚禁与我?还偷偷听我和别人的谈话?”展玉一想到寅时的事情就觉得沈天殊这个人,着实的坏透了。
“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而是那个人暴露了自己的气息。”沈天殊身体没有受伤,功力也没有大损,一进入房间自然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暴露了自己的气息?”展玉无言已对,古代的男人大都有武功防身,而沈天殊的武功也不差,耳朵自然比自己这个瞎子还要灵敏上几分。
“你昨日的反应也很奇怪,不是吗?”沈天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一般的为她缓缓解析:“平日里,你最是心疼青戈与绿意那两个丫头,昨日你去对那两个丫头不闻不问,着实反常。”
展玉觉得自己的额头上,一定有几条烟线在上面挂着。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观察,是有多么的细致?才会从这点小事情就发现自己有想要逃离的迹象?
“一直拒绝用膳的你,为了让我离开,竟然主动说想要吃食,这就更加奇怪。故而我就带着侍卫,守在房门外。”沈天殊说到这,心里微微一痛:“如果我没有查觉到你有异常,此时的你就已经不在我怀里。”
这有些类似深情告白的话,她听着竟然有种想要热泪盈眶的感觉。不,不!她怎么能够这么容易感动?这个男人之所以一直在说着好话,不过就是想要知道炮是什么而已!
展玉,你要清醒!
沈天殊并不知道怀里的展玉此时内心做着怎样的挣扎,他只是觉得有她在怀里,他的心是多么的安稳。那种安心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闭上眼睛去感受。
展玉头埋在了沈天殊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耳边是他的心跳声,双肩是他的臂膀,他身上的温度渐渐温暖着她有些冰冷的心。
沈天殊,我能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