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天回不了家,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
可安琪不存在这种问题。他若早点收拾了行李回家,起码不用损失那只漂亮的行李箱。
我刷着牙问他留在学校干什么。
“不想回家呗。”安琪洗完澡,只穿着短裤,身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我妈她……反正我不想回去。”
“你劝她想开点,像我妈学学,多潇洒。”我半开玩笑。
“你妈妈潇洒吗?”安琪歪头,“我记得寒假她那个样子,比我妈厉害多了……”
“其实我也不懂她……”
“那种女人很有魅力。我理解我爸。”
“呃……”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听到对母亲的这种评价,确实有点奇怪。
我洗漱完,找了套睡衣给安琪。再这么清凉地在我眼前晃,我也没什么自制力。
洗完澡回到宿舍,安琪又在抽烟。
“你最近烟瘾很大。”我皱眉。
安琪掐灭了烟,“我对某人的瘾更大。”
“够了啊,别勾引我。”我深呼吸。
“嗯。你睡里面吧。”
宿舍的床比我家的还小了一半,两个大男生睡真的很有挑战性。
第二天清早,我浑身酸痛地醒来。我正面着墙壁,后背贴着安琪的胸膛。他的腿架在我大腿上,他的手环在我的腰上,他的呼吸落在我的后颈。
我一手抚摸着他冰凉的手背,一手伸到紧贴在我腰后的他的下身。
“嗯……”安琪发出迷糊的嘤咛声。
他的身体开始发热,他的欲望也变得清晰。他的呼吸加重,嗓音混沌:“康榕,你干什么?”
我转过身,对上他睡意惺忪的漂亮双眼。我懒懒笑着,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享受着他逐渐染上红晕的脸颊,他迷离而渴望的眼神,他颈部的纤细经络,他因为我发出的满足叹息。
安琪一面闷哼,一面亲吻我的下巴。他的手也划进我的裤子。他指尖的冰凉令我战栗。
晨光变得热情而灿烂。安琪冰凉的手令我融化。
“暑假我会找你。但你不要来我家——”安琪说,“我妈看见你一定会跟我翻脸。”
“你确定要跟她过吗?不跟你爸?”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做你哥——”安琪勉强地笑,“我更不想多一个妹妹。”
想到母亲还要生个妹妹,我也不禁头疼。
我们一起去了公交车站,像成熟的大人那样平静地告别。可我心里一点也不平静。我真是嫉妒安琪的沉稳。
暑假的第一天,我就开始盼望着开学了。
回到家后,我像打了鸡血。我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令人发指的速度写着枯燥的作业。
偶尔赵炜会敲开我的房门,与我闲聊,旁敲侧击地打探安琪的情况。
我这才知道,赵炜为了和安琪妈妈离婚,把一切婚后财产都留给了他们。
可即便如此,安琪母子也不愿再见到他——或者说,是安琪妈妈阻止他们父子再聚;安琪只能偶尔与他通电话聊上几句。
我愈发疑惑。在科学界和政经界都备受瞩目的赵炜怎么会如此不理性?母亲又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人结束自己多年的单身生涯?
大约过了一星期,我破天荒地早早完成了所有作业,可安琪一个电话也没打过。
我隐约觉得,我们或许整个暑假都没法见面了。
母亲若是在家,总是会兴冲冲地讨论她和赵炜的蜜月旅行。我不愿在家里待着,找了一份暑期工。
这还是徐智推荐的。他在这家不太正规的保健品公司发传单;而我因为木讷怯生,做起了不需要与人正面打交道的电话销售。
与其说是电话销售,还不说是电话诈骗……
我每天要打四百个电话,对陌生人说着千篇一律的广告词。
有时候,电话那头的人会礼貌地等我说明来意再挂电话;大部分时候,对方则会直接挂机。但也有一些奇葩且暴躁的机主,在得知我是广告推销后会问候我的长辈……
帮我核算薪资的姐姐说,做这工作,无论对方如何发脾气,都不能先挂机。
言外之意,就是要腆着脸去让人家骂——因为有时候,对方骂得痛快了,反而会因为过意不去而硬着头皮买些套餐。
一星期后,在被某位声音刻薄的大妈痛骂半小时之后,我竟果真做成了一笔大单子。
人性真是诡异得让人意外。
电话里传了几分钟的忙音,我却反应不过来。我鼻子有点酸——
安琪是唯一一个会等我先挂机的人。我真想他。
最初我还对这活计有些新鲜感;时间一长,我就有些厌倦。
不过这份零工薪水可观,而且可以完美地打发我百无聊赖的假期,况且偶尔还能与徐智扯些玩笑。
一个月后,我不仅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手机,还为母亲买了一只水晶球作为她的新婚礼物。
我打心眼里感激这份工作。
八月中旬,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里,母亲与赵炜领了结婚证书。
赵叔叔的家人无一不反对他们的结合,母亲的家人则早在她怀我的时候就将她扫地出门。
他们的婚礼冷清而朴素,只是一顿温馨的家常饭。我尴尬地祝福了几句,之后就慌张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深夜,他们提着轻便的行李向我道别,开始了筹划多时的蜜月旅行。
第二天,我在去诈骗公司的路上,用自己的手机第一次给安琪发简讯。
我打了一遍又一遍,先是打了“你好吗”、“最近怎么样”、“我想你”……我又统统删掉。
最后,我终于按下发送键:安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