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短很浅的吻。
安琪笑着问我:“喜欢柠檬味吗?要不要再来一点?”
我愣在原地,满脑子都在想,我刚才咽下的饼干糊糊里……都是安琪的口水。
“今天怎么不吃晚饭?”安琪一面说一面又往嘴里塞饼干。
“没胃口。”我简单地答道。
我总不能说,因为他一下课就一溜烟不知去处,我被气到吃不下饭了吧?
“你去国际部干什么?”安琪又问。
“哎?”我终于发现了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去哪里?”
“不可以吗?”说完这四个字,安琪双手扶住我的双肩,又一次无限靠近,用同样的方式喂我饼干。
这一次,“安琪的口水”这个概念无比清晰地在我脑中敲响警钟。
我硬是躲开了:“安琪你特么够了!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
我这话并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更多的只是开玩笑而已。
可安琪似乎当真了。他沉着脸咽下饼干,语气陌生:“你刚刚不就吃了?”
若是一个月前,我还能顶他一句“刚刚是刚刚”或是“吃了才知道不好吃”之类的玩笑话。
可此时的我,在被乒乓老师变相tiáo教了一个多月后,在安琪莫名消失了一个多月后,我除了发愣什么也做不了。
“谢谢你的饼干。”良久的沉默后,我挤出这么一句尴尬无比的话,囧着脸要回教室。
安琪拦住我:“康榕,你去国际部干什么?”
他的举动让我很烦躁。
我没好气回他:“你都知道我去哪里,怎么又不知道我做什么?”
“你下课怎么不等我一起吃饭?”他不停叨叨着同一个问题,“你一个人去国际部干什么?”
母亲的男友,几乎每一任,都会质问她去XX干什么。我和母亲一样厌恶这种问题。
此刻的安琪变得像那些男人一样,越界而不自知。
我可以给他答案,这没什么;可我就是不想回答他。
我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低头去看地面。
“康榕,你不要不理我,”安琪声音又弱了下去,“我们上课不是说好,一起去吃饭?结果我去了一趟厕所你就走了……”
“啊?”我听见外星语似的抬头看他,“什么时候说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安琪拧起眉头:“康榕,我说的话你有哪次是认真听过的吗?我跟你说过那么多话做过那么多事,你特么有记住过一件吗?”
安琪的这几句话,比那句“普通同学”让我更伤心。
我记得他的月牙刺青,记得他唱歌的样子,记得他那个进了少管所的朋友,记得他喜欢《帝企鹅日记》,记得他传奇一生的叔叔,记得他陪我打跨年电话……
……我还记得他说过喜欢我……
“算了,”安琪颓败地放开我,“我没有资格说这些,是我自作多情了。”
等我反应过来,安琪已经走了。
我不想回到教室又被安琪惹得心烦意乱。
我直觉他又会像下午那样故意把我晾在一边,却又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跟我说什么。
我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回应了他什么,日后他又要跟我翻旧账,指责我不重视他的话……
光是这样假想,我就觉得心累。
我又一个人在学校里闲逛起来。我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可能有老师经过的地方。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因为想要逃避而逃课了。
但这却是我第一次因为不愿面对安琪而逃课。
结果就是,我无所事事地数了一晚上星星,平白落下一天的作业,回到宿舍依旧要碰到他。
我一面冲水,一面后悔自己小题大做。
第二天又要怎么面对收作业的各位课代表?要是班主任找我谈话怎么办?
我还来不及梳理好这些,淋浴室小小的隔门突然被打开——我们宿舍的浴室隔门没有锁;若是里头没人就会开着,有人时其他人都不会擅自打开。
心口一钩月牙刺青——是安琪。
他只穿着短裤进来了。我真是被吓到了,脚下一滑,就要往后摔去。
安琪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手,我还是重重摔在地上。
因为被他拽了一下的缘故,我在着地前又前倾了些,几乎是跪在他面前。
靠,膝盖怕是碎了。
我的表情肯定很扭曲——一半是痛的,令一半是狼狈的。
我来不及斥问安琪闯进来做什么,安琪就不厚道地噗嗤笑了:“小康子快快免礼,跪我做什么?我可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