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晓吞了下口水,声音比蚊子还小,“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妖怪?”
尽管她已经很小声,陆离也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我?妖怪?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个凤雅肯定是个妖怪吧!好好的她来害我,难道不是托你的福?”闻晓晓并着手指指天保证,“好歹你告诉我你是个什么妖怪,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因此歧视你,绝对绝对给你保守秘密!”
陆离呵呵低笑,“可我并不放心呢,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你确定,真的要听?”
他的话配着他脸上刻意的阴冷,寒的闻晓晓有些不适的摇头,“那还是算了,我一向不爱打听什么消息。”
看她拒绝,陆离反倒来了兴致,一边帮她揉腿,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想听,我倒又想说了呢。凤雅,她曾经是个人,并不是妖怪。”
“怎么可能?我明明闻到她身上有种味道,压根不是活人应有的气息,我敢打包票,她就是个妖怪!”闻晓晓忍不住扬起下巴,跟陆离呛声起来。
虽然她学艺不精,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是,那种阴冷湿寒的味道,她确定不是活人的!
“还要不要听我说?要听就不要随便打断我。”陆离的唇角弯弯,“要知道,好听的故事从来都是需要耐心聆听的。”
“好吧,你说。”闻晓晓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在床头,眯眼静静聆听。
“凤雅曾经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她这个世上最喜欢两个人,一个是带她长大的姐姐。另一个,就是我。”
“商末纣王无道,民不聊生。我父遭妲己陷害,被困朝歌,不得回属地。这一困,就是二十年。”
“届时我是长子,怎能眼看我父年逾古稀,却如此受辱。于是带了属地最珍贵的宝物,弛行朝歌,希望能将我父赎回。”
“就在入朝歌城的那天清晨,我遇到了凤雅,她正大发脾气的掀翻一家摊贩的胭脂,说店家压根没买来她最爱的颜色。”
“我从未见过如此刁蛮的女子,当即不顾侍从的阻拦,翻身下马,单手捉住她高扬欲鞭挞而下的马鞭,说,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时的凤雅明眸善睐,刁蛮任性。她正要瞪眼与我理论,眼神却越过我的后背,怯生生的低下了头,小声说,姐姐。”
“我跟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了命定的劫数。我的身后,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厚厚的脂粉盖住了她的真容,原来,竟是个女扮男装的。”
“离姐姐!凤雅小跑到她身边,指着我跟她告状,这个人,他欺负我!”
“我看到她用清亮璀璨的眸子随意打量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沉迷其中,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再也出不来。”
“她浅浅颌首,脸上是淡淡的笑,舍妹鲁莽冲动,还请兄台谅解则个。”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竟然教出如此愚妹,长街上抬手便打,骄纵任性,恣意妄为。我冷着脸,有些咄咄逼人。”
“其实,我又岂会与她计较,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好回去细细吟念。”
“她当即拱手一礼,在下陆离,管教舍妹不严,冲撞了公子,在此赔罪。礼毕,就扯着凤雅走了。”
“没错,我现在的名字,就是她曾经用过的化名。她真正的名字,是闻离。没有她在的这些日子,我就成了陆离。”
“这次邂逅,她浅淡疏离的眸子,徘徊在我脑海中,久久不肯离去。每每午夜梦回,总要浮现在我眼前。”
“然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带来西岐三样异宝,分别是七香车、醒酒毡和通体雪白的灵猿,预备进献御览,赎回我父。”
“可叹百密一疏,那灵猿竟然擅自偷溜,我一路追赶,就又得幸撞到了她。那个眉眼清淡却耀眼无比的女子。”
“她仍是一身男装扮相,一把穿云剑使得是行云流水,英姿飒爽。我拍手叫好,问她可见了我家白猿。”
“她抿唇一笑,笑亮了江边绿柳,剑鞘随意指向柳树梢,我跟着抬头仰望,只见那走失的白猿,正倒挂在树上冲她做鬼脸,嘴里嚷嚷着,佳偶天成,佳偶天成。”
“她羞红了脸,脸上那抹红晕艳过天际晚霞。手中的剑鞘飞出去,赏给了白猿一个爆栗。”
“白猿受打,再不敢使坏,规规矩矩跟我回了驿站。我因此得机和她相识,策马奔腾,把酒谈笑。”
“我眼里看的,心中念的,全是她。身处异乡,迫不得已,只能强作欢颜,左右逢迎。而她唇角浅浅的笑,是治愈我疲累的身心,最好的良药。”
“颇费周折,我终于得了进宫面圣的机会。见到的,却是一个失了神魂的昏君。他为了取悦那只凶残的狐媚子,杀妻戮子,敲骨辨髓,肉林酒池,罄竹难书。”
“而他身后的那只九尾狐,却难改yin邪本性,借口支开左右近侍,好不知廉耻的倒卧在我身上!”
“我何曾被如此羞/辱过!怒火中烧,早将母上大人的嘱托忘个精光,抬手就给了那狐媚子一记耳光。”
“她被我打得口鼻淌血,却毫不知悔改,轻/浮地舔/舐净唇角血渍,说我打得她好舒服!不仅如此,她甚至大力扯掉自己遮身的薄纱,捉住我的手,就往她最令人恶心的地方放,说,好痒。”
“我那时只是一介凡夫,哪里抵得过千年狐妖,魔怔怔就颤着手上去。危难关头,是一道清宁的宫铃声救了我。”
“我重获神智,慌不择路地从妲己那妖妇的寝宫跑出,刚拐个弯,就撞到了一身玄衣的她。她依旧是眉眼淡淡,面上不悲不喜,说出的话,却隐隐带着笑,她说,我就知道,那妖狐怎舍得放过你。”
“我狼狈不堪,犹如赤条条被她从头至尾看了个遍,埋着头,说不出话来。她却笑了,虽然依旧是不悲不喜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句句入我心中,刻在骨上。”
“她说,我不喜欢,也不准任何人动你一丝一毫。因为,你,注定了是我的。”
“我被这话说的心里暖融融,搂着她的肩膀,坐在朝歌最高的摘星台上,看了整宿的斗转星移,流云脉脉。”
“晓日初升时,她脸上有了倦色,靠在我的怀里,让我尽早离开朝歌。她说,我的父上,就是她的父上,她来想办法。然后,不等我回答,就沉睡在我的臂弯。”
“看着她娇艳的脸庞,我心中感慨万千,我岂能被女人护佑在翼下!这样的我,又怎配跟她并肩,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我抱着她跃下摘星台,堪堪落地,凤雅便找了过来。她说,姐姐彻夜未归,想来就是与你厮混去了。你坏了姐姐的名节,该当何罪!”
“凤雅稚嫩的脸庞气得通红,我却忽略了她那句该当何罪。也是,普通人家,怎么可能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一直以为她是住在朝歌附近小吏家的女儿,却忘了,她姓闻。跟太师闻仲,一个姓。”
“我当时笑着堵住凤雅的话,我说,我自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她过门。你,完全不用担心。说完,我就抱着她去了我下榻的驿站,根本没注意到凤雅眼中妒恨的目光。”
“回了驿站,白猿早就迎了上来,蹦跳着拍手,说,洞房花烛,洞房花烛。我眯着眼冲它笑,随手拎了串葡萄,将它打发了出去。”
“洞房花烛?我自会给她,但不是现在。等我迎回我父上,等我重返故乡,等我遣来我西岐最善言的媒妁,等我与她共饮合卺酒,我会让她,做我最美丽的新娘。”
“不舍地将她放在我卧榻的地方,我整了下衣衫,带着三宝,去了朝堂。我知道,昨夜已然惹怒了苏妲己那只妖狐,成与不成,端看今日献宝,或功成身退,或。。。”
“我不敢多想,再次不舍地看了眼我最爱的姑娘,她安然睡在我睡惯的榻上,从此世间再没有那一幕风景,能比此时更漂亮。”
“安静地令人心悸的朝堂上,我献上了善言的白猿,它巧奏音律,引得纣王仰头大笑。我献上能醒酒的毡毯,博得纣王开怀痛饮。我献上七香车,得来纣王连连点头,啧啧称奇。”
“我以为赎回父上指日可待,却没想到纣王低头细问妲己,这些小玩意儿,是否何意。妲己抬起头,她的眼睛看向我,里面填满了志得意满。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失败了。”
“果然,妲己盈盈垂泪,她说我昨日借口诸多,强闯寝宫,扯下她的衣衫,欲行轻薄,好在她得大王庇佑,才免遭毒手。”
“她脸上的泪颗颗滚落,落在地上,淌出了一张得意的笑脸。她说,大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留着,岂不辱了您的威名?”
“纣王脸上的笑凝固,他狠狠转头,眸子里满是嗜血的残忍,他说,杀掉白猿,焚烧醒酒毡,砸毁七香车。至于你,既然有胆以下犯上,就要有种承担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