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晓刚舒缓了下有些不安的心绪,小柔已经从套房内走了出来。
她一脸焦灼的看向闻晓晓,“姐姐,怎么办?哥哥还是叫不起来呢!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一下?”
闻晓晓警觉地站起身,跟着小柔朝她刚出来的套房走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没有指纹的小姑娘骗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刚刚走到套房门口,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就扑鼻而来。
闻晓晓掩住口鼻,勉强往套房内瞄了一眼,就支撑不住的蹲下身,大吐特吐起来。
就那么一眼,她清楚地看到套房的床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
不,确切的说,是躺着一具尸体。
虽然她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看清尸体的样貌。
可她却看到了尸体高高隆起的腹部,以及周围早已凝固的铁红色血液。而床边的地板上,满布大片干涸的血迹。
流了这么多血,人应该怎么都是活不了的吧!
小柔用极度好奇的目光看向心肝肺都要吐出来的闻晓晓,十分不理解,“姐姐,你怎么了?”
闻晓晓勉力扶着墙站了起来,面色有些苍白,她无力地质问小柔,“这就是你说的病了?他分明已经死了!”
小柔的表情更是困惑,“死了?什么是死了?哥哥只是病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病了?”
闻晓晓说不出话来,她虽然隐约猜到小柔有不好的企图,可任凭她怎么猜,都想不到她口中病了的哥哥,会是一具被放干血液的尸体。
刚才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她现在双腿绵软浑身无力,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才行。
她托着沉重的身子摸到沙发那里坐下,赤白着脸套小柔的话,好拖延到足够的时间恢复体能,“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病了?”
小柔站在门口,也不嫌熏臭的慌。她歪头想了想,也不是很明了的说,“我也不清楚什么是病了,可是,哥哥以前总说我病了的,要给我打针。”
打针?闻晓晓有点茫然,不过她等着恢复体力,好应付突发状况,就闷着不吭声,只用眼神催促小柔快讲。
小柔看了眼躺在套房内的一动不动的哥哥,慢慢讲了起来。
“我还记得哥哥把我带回来那天,他很高兴,搂着我的脸亲个不停。”
“他给我讲故事,换衣服,有空了还给我画眼描眉,梳不同的发型。”
“哥哥高兴的时候会跟我并排躺在浴缸里,可能是因为着凉的缘故,哥哥说我病了,必须打针才行。”
“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生了病,可看在哥哥累的气喘吁吁的份上,我始终没敢发表意见。我怕一出声,就会吓到他。”
“要知道,在我还没被哥哥领回家时,和我一起躺在架子上的小伙伴就警告过我,要谨守一个娃娃的本分,才能活得长久。”
“是哒,我是一个娃娃。就是大街上那种暧昧灯光照射下那种充/气/人/偶。我们被生产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陪伴。”
“哥哥虽然很疼我,就连洗澡,也是亲力亲为。可是,他却从不肯带我走出家门,一次也没有过。”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外面枝头叽喳叫嚷的小鸟,很羡慕它们有翅膀。我也好想哥哥有一天能带我走出去,哪怕一次都好。”
“可哥哥并不能读懂我的心思,他虽然很疼爱我,可是更多的时间,都用来给我打针,然后露出疲惫的神情呼呼大睡。”
“他如雷的鼾声吵得我睡不着,虽然我也从来没睡过觉。我数着天上的星星渡过每一个夜晚,等哥哥出门后就独自待在家里,小心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敢碰到任何东西。”
“渐渐的,哥哥似乎对我不那么上心了。他说我没以前那么耐用了。”
“我不知道耐用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哥哥现在每日都要频繁地为我吹气。每每他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总会说,小柔,你要是真正的女人就好了。”
“我听着好心动,什么是真正的女人?是像电视上那样画眼描眉吗?可我不敢问,我怕问了,就会被哥哥丢弃。”
“那天,哥哥刚刚给我打完针,睡了一会他突然做起来,嘟囔着说自己可能要生病了,肚子痛的很。”
“我等他又睡下后就起身了,哥哥每天那么辛苦给我治病,我怎么能看着他生病而不管不问呢?”
“我在哥哥身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个圆窝,平时我都是在哪里被哥哥吹起来的。可是,哥哥小腹那个圆窝并没有孔,我要怎么吹气?”
“左思右想,我想起电视上穿着白衣服的人,她们手里拿着尖刀,然后给人治病。我想,我肯定也可以哒!”
“去厨房寻了把尖细锋利的刀,我用力捅向哥哥小腹的圆窝。他嗷得一声从梦中惊醒,看到是我,又乖乖的躺了下来。”
“我就知道,虽然哥哥眼睛睁得老大,可他还是相信我的!哥哥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让我给他治病。”
“我被哥哥的举动给鼓舞了,更是卖了力气将刀子往里捅了捅,直到尺长的刀身完全没入他腹中。”
“抽出长刀,一股猩红色的液体飞溅出来,像红色的喷泉一样,呲呲往外窜个不停。”
“我有些讨厌那些红色的东西,可为了给哥哥治病,我还是硬将嘴放到我刚捅出的小洞来,我要给哥哥吹气。这样,他就会好了。”
“温热的液体冲入我的喉咙,我顶着它的压力硬是往洞内吹气。一下、两下、三下,哥哥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我想,他很快又会像我一样活蹦乱踢的。”
“我累的气喘吁吁,直到再也没有力气给哥哥吹气。哥哥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我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病了。”
“我在哥哥旁边守了好久,可他就是不肯好起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出门找人帮忙。”
“窗外的世界果然缤纷多彩,我欣喜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觉得一切是那么新奇。”
“终于,我遇到了另一个好心的哥哥,他将我带到他家,让我先去洗澡,然后说,他要给我打针。”
“我不明白这些哥哥们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要给我打针?我明明好好的,我想,病得是他们才对!”
“我在浴缸里喊哥哥过来,他要给我画眼描眉才行,不然,我被水冲洗掉的五官该怎么找回来。”
“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洗干净,用仅存的眼角看到那个好心的哥哥光着身子跑到了我面前,大叫一声,然后后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看,我就说吧,他是有病的。我从浴缸内出来,对着镜子画好眉眼,穿上搁置好的新衣服,走出了他的家。”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哥哥,他都不肯给我画眉眼,我自然也不会给他吹气治病。”
“然后,下了一场雨,我没地方躲,就遇到了姐姐。”
说到这,小柔看向在沙发上暗自喘气的闻晓晓,她语气里满是信赖。
“姐姐跟别人不一样,不说我有病,不给我打针,还肯借东西给我妙眼画眉。我最喜欢的,就是姐姐。”
闻晓晓的气力渐渐恢复了些,她心里暗暗叫苦,似乎从雪山回来以后,她就跟以前不同了。
不仅看不穿这些异类的本体,就连一直能看到的灵体也看不到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人气爆棚,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些惊悚的仪容。
可现在看来,是她想太多了。就算她看不到,还是会招惹到这些异类。
暗暗将雷咒捏在手心,闻晓晓强忍着熏人的恶臭问向小柔,“所以,你喊我来,就是为了照看你的哥哥?”
“是啊,哥哥一直病着,总不是办法啊!”小柔扭头看向套房内的哥哥,眼底铺满眷恋。
闻晓晓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说这只成精的人偶娃娃蠢,还是说横尸的那位笨,就这么稀里糊涂丢了性命,真是屈啊!
“你哥哥没有病,在你戳开他的肚脐往里吹气的时候,他就死了。”闻晓晓语气有些无奈地跟小柔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跟我们并不是同类?我们不需要充气,一旦被戳出来窟窿,是会死的!”
小柔的表情呆滞了,“死,是什么滋味?”
呵呵,她也没有经验好不好!闻晓晓简直要抓狂,“死了就是没用了,是要被丢弃的,送进焚化炉,变成一捧灰。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踪迹。”
小柔懵懂的问道,“就是像我那些小伙伴说的,被送进溶胶场回收么?它们说,我们要是破旧了就会被主人丢掉,然后送进溶胶场,重新做新的出来。”
“不,人死了就是死了,只能活在自己亲朋的回忆里,是不能回收的。”说完,闻晓晓觉得有些可笑,她竟然在跟一只成了精的充气娃娃谈生死,而且对面还躺着具死尸!简直是疯了!
小柔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消化着闻晓晓给她的讯息。
良久,她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就走了出来,步步朝沙发上的闻晓晓逼近。
她手里攥着一把尖刀,眼神恳切,“姐姐,既然这样,你去陪哥哥好不好?你那么的好,哥哥一个人肯定好孤单!你去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