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一句千夫所指真真像是刀子一般狠狠地插在顾清莱的心上，那种屈辱感顿时涌上心头，提醒着她曾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顾清莱双手紧握，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顾九歌见她这般模样，沉声道：“今日之事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便也罢了，但你二人日后最好老实一些，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顾九歌说完，实在不想同这些人费力周旋纠缠，朝着陈氏略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陈氏虽然心中恼怒，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奈何不了顾九歌，除了咬牙忍下，也别无他法。倒是顾清莱，全然是个没脑子的，瞧见陈氏恼得脸色铁青，却还凑上前去，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祖母，您快看看大姐姐啊，她如今真的是丝毫不将您放在眼里呢。”她娇声说道，只是话音还未落下，便被陈氏一把推开。

　　陈氏扫她一眼，颇有些不耐烦地道：“回你的院子老实待着去，这段时间不要给我惹麻烦了，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言罢，砸着手里的拐杖，转身进了内室，其余人见此情况，也都散了去。

　　且说顾九歌回到饮歌小苑，刚刚入门就瞧见慕凉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顾九歌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慕尧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慕凉就越发地明目张胆了。

　　“一大早的脸色就不好，怎么了？”慕凉伸手将她拉过来坐好，见她眉染戾气，不由得担心问道。

　　顾九歌摇了摇头，轻声道：“琐事罢了。”

　　慕凉见她不想说，也不多做阻拦，挥了挥手，便见一红衣女子从天而降。紧衣束身，发髻高挽，一袭红衣，猎猎生风，英姿飒爽，好不张扬。

　　顾九歌见状微微皱眉，抬眸望去，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那女子已经大步上前来，屈膝跪下，恭声道：“奴婢海棠，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

　　顾九歌听罢这才了然，想来海棠是会些武功的，自己身边虽然已经有了绘秋画春二人，但她二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关键时刻还是护不住顾九歌。

　　倒是难为慕凉费心了。

　　“既是王爷一番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九歌歪头一笑，明眸璀璨，潋滟生辉，说不出的美好。

　　慕凉心念一动，突然欺身上前，凑到她面前。顾九歌不防他这般动作，连躲闪也没来得及，就这么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虽未成婚，歌儿也不该再叫我王爷。”他低声说道，言语之间有热气喷洒而来，顾九歌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慌张，还未缓过神来，小脸却已经红了大半。

　　三个丫头站在一边，见此情况都有些看直了眼。

　　“王爷小姐稍坐，奴婢去沏茶。”倒还是绘秋率先反应过来，拉着不解风情的画春和海棠往屋里走去。

　　院子里没了人，顾九歌越发地不适应了。慕凉的那张脸，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那个，你先坐好。”顾九歌双手推了推，慕凉顺势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依旧无赖似的含笑望着她。

　　顾九歌被他盯得实在有些不自在，低声道：“明日是要进宫谢恩的吧……”

　　“明早我来接你。”顾九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只能弯唇一笑，眉眼之间皆是无奈之色。

　　……

　　次日一早，慕凉的马车早早地便停在了相府门口，接了顾九歌，便往皇宫里去了。可二人刚走没多久，便见一辆马车悠悠晃晃来到门口，车帘掀开，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扶着一个嬷嬷的手走下来，挺直脊背，露出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来。

　　却是蒋老太太。

　　陈氏听说蒋老太太来了，连忙请人将她迎到松鹤院来。两人年轻时便是手帕之交，再加上蒋氏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亲近了，否则陈氏又怎么会这么护着蒋氏母女呢。

　　“你今日怎么有兴趣上门来了？”陈氏命芳姑上了茶，罢了这才看向她笑着问道。她们年岁都大了，平日里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都是不出门的。

　　蒋老太太闻言脸色一青，眼中盛满怒气，没好气道：“还能是什么事！那个顾九歌这段时间这么嚣张，听说昨日又大发神威，将你也顶撞了，我这不是过来看看吗？”

　　陈氏听罢脸色也阴沉了下去，流言蜚语传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她只要一想到现在满城都是她被顾九歌拿捏的传言，一颗心就像是在油锅上煎炸一般，难熬得很。

　　想到这里，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很是无奈道：“她如今是未来的凉王妃，我一个老太婆又能如何。”

　　蒋老太太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狠拍了一下。

　　“我以往可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好相与的人！她是凉王妃又如何，说到底她还是你的孙女！你身为祖母，教导一下小辈，她还能翻了天去不成？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同凉王殿下完婚，你尚且可以拿捏一番，若是再等下去，就真的奈何不了她了。”

　　蒋老太太凑近了些，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闪着光芒。

　　陈氏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低头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之后，这才抬眼看向她，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蒋老太太一笑，拍了拍手，便见方才扶着她进来的那个嬷嬷站了出来。

　　“这是珍妃娘娘身边的教养嬷嬷，人我是送来了，至于怎么用，应当是不用我多说的。”

　　陈氏闻言，会心一笑，端起手边的杯盏，轻轻地碰了碰蒋老太太的杯子，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心性手段还是一点没老啊。”

　　且说顾九歌随着慕凉入宫，慕尧给二人赐婚之事在皇室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今日他二人入宫，有心之人自然都是要前来探探情况的。

　　迎春阁中，慕尧命人摆了茶点上来，太子玄朗等人也都陪坐在侧。顾九歌随慕凉上前，双手端平，合于胸前，行了个大礼。

　　慕尧见状忙摆手虚扶一下，大笑道：“都起来吧！阿凉早有意于顾大小姐，如今你二人能成其好事，朕也甚是欣慰啊。”

　　顾九歌闻言心念微动，不由得抬眸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子，他的一颗心，别人早已看的清清楚楚，唯有她，竟一直都不明了。

　　“对了阿凉，如今已经赐了婚，你同歌儿打算何时完婚？”慕晚栀坐在上方，也是笑得一脸开怀。自她第一次见到顾九歌的时候便心生惊艳，后来慕凉同她坦白心意，她便更加坚信，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谁比顾九歌更能和慕凉相配了。

　　顾九歌一愣，虽说如今已经和慕凉互通心意，但是完婚一事却是从未想过的。她现在大仇未报，蒋氏顾清莱玄朗等人都还活得好好的，这么大的一块石头没有放下，她哪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想到这里，顾九歌不由得微微皱眉，她这样想，委实有些太自私了。

　　“她何时嫁，我何时娶。便是一辈子，也是等得的。”

　　顾九歌还未想好回答，耳边便传来男子坚定平和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她鼻尖有些发酸，喉咙处也是阵阵干涩，难受得紧。

　　慕晚栀也没有料到慕凉会这样说，缓过来之后只弯唇一笑，道：“好，这是你二人的事情，怎么都好。”

　　众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会子话，慕尧因为朝事离开，慕凉二人拜别了慕晚栀，也准备出宫。可是二人刚刚走到御花园，便见玄朗大步追了上来。

　　顾九歌眉头微皱，示意慕凉先去前方的凉亭等自己，她和玄朗的恩怨，不想将慕凉也扯进来。

　　“三殿下，有何事？”

　　玄朗站稳脚步，咽了口吐沫，满含深情地望着顾九歌道：“顾妹妹，如今父皇已经赐婚了，你若是再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难道你真的想要嫁给皇叔吗？”

　　他眉头紧皱，眉宇之间似有痛苦之色。

　　顾九歌却是扑哧一笑，满眼嘲讽。

　　“玄朗，我为何要反悔？我爱慕他，敬重他，不舍他，这样说你听的清楚吗？”顾九歌沉声说道，眉眼之间的讽刺看得玄朗一阵阵心疼。

　　“顾妹妹！你以前爱慕的人是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为何……为何你现在会变成这样？是为了同我置气吗？”玄朗有些痛心地说道。

　　听他提到从前，顾九歌神色一暗，猛地上前一步。

　　“玄朗，你还没有资格让我为你置气，因为你和慕凉，云泥之别，根本没有可比性。”顾九歌冷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她那双冷静清亮的眸子渐渐蓄满怒意，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玄朗听罢咬牙，脸上也显出了怒色。

　　“可我也爱你！”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来，骄傲如他，为了挽留眼前这个女子，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爱？”顾九歌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声道：“你所谓的爱，不过是看中了我背后的丞相府和将军府罢了，有了我你就可以得到这两大助力。在你的心里，除了那个皇位，可什么都没有！”

　　她低声说道，神色悲愤痛苦，这般模样，倒教玄朗看不懂了。

　　玄朗心中微微惊讶，他向来都是狼子野心，但是像现在这样，被人赤裸裸地戳破心思，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