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静离开不久，众人见气氛不对劲儿，和顾书远敷衍的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相府。今日闹得这般难看，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

　　只是顾九歌今日的这一番话实在是过分了些，若真的被慕尧听了去，定是要治她大不敬之罪的。

　　“表妹，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你了。”望着霎时间冷清下来的花厅，赵秉夜有些愧疚的说道。他看得出来，顾九歌分明就是为了他才对玄静出言不逊。

　　顾九歌闻言粲然一笑，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意思，“你我兄妹至亲，血浓于水，岂容人这般编排胡说。”

　　女子笑容温媚，说不出的美好。

　　送走赵秉夜和赵芊芊，顾九歌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饮歌小苑里。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如今这样散了也好，端着一张笑脸迎人还真是一桩苦差事。好在赵老夫人将陆妈妈送了回来，知道顾九歌的生辰宴被扰了，便在饮歌小苑里开了小灶。

　　周围都是些可以交心的亲近人，顾九歌也感觉轻松多了。

　　“大姐姐还真是心大，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九公主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用膳？”

　　门外响起一个略显得意的声音，顾九歌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隐隐有些烦闷。

　　这个顾清莱，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里都有她啊！

　　陆妈妈等人见她来了，纷纷露出戒备的神色来，如临大敌一般。

　　“二妹妹巴巴跑来我的院子，就是为了训斥我的？”顾九歌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兀自吃的开心。

　　顾清莱闻言目光一沉，咬了咬牙，但是瞬间便恢复了那副巧笑嫣兮的模样。

　　“大姐姐说什么呢，今日可是大姐姐的生辰啊。可谁知妹妹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宴会就散了，妹妹这不是特意将礼物给大姐姐送来嘛。”顾清莱轻笑着说道，她话音刚落下便看见明月捧着一个木盒子走上前来。

　　顾九歌淡淡的扫她一眼，绘秋忙将那盒子接过来。

　　“多谢二妹妹的好意了，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今日我心情好，不想闹出什么事来。”顾九歌端起手边杯盏一饮而尽，罢了这才回以一笑，算是下了逐客令。

　　顾清莱见顾九歌这副模样，气得直哼哼，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二小姐留步！”

　　顾清莱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头一望才发现出声的是陆妈妈。她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向陆妈妈，满脸皆是不屑的神情，似乎和她说一句话都会让她自降身价似的。

　　“多谢二小姐记挂着我们小姐，这杯酒老奴代大小姐敬您。”陆妈妈端着两杯酒走上前来，看向顾清莱很是恭敬地说道。

　　顾九歌虽然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何用意，却也没有阻拦她。

　　顾清莱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罢了，我可没有这个福气！”她说完转身就走，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今日若不是蒋氏让她过来送礼，她才不会过来。可蒋氏却说要在顾书远面前好好做做样子。顾书远如今已经对蒋氏生了嫌隙之心，她自然是要尽快想办法的。

　　望着顾清莱离开的背影，陆妈妈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阴沉了。良久之后，她这才沉沉吐出一口气来。

　　“陆妈妈，怎么了？”绘秋只当她是身子不舒服，忙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开口轻声问道。

　　“小姐，二小姐头上的步摇玉簪，都是夫人的嫁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妈妈这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方才顾清莱进来的时候她便觉得那些首饰有些眼熟，所以才借着敬酒的由头凑近仔细看了看，绝不会出错的。

　　顾九歌听罢眸色一沉，赵楣身为将军府小姐，当年的陪嫁自然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前世顾九歌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如今想来真是愚蠢！

　　难怪前世蒋氏能将顾清莱培养的这么好，请的夫子恩师都是这天下最好的。顾清莱明明是个庶女，但是吃穿用度却比嫡女还要好上三分。她原以为这些都是蒋氏这些年来管家抠唆出来的，谁知道……

　　蒋氏竟是在用赵楣的陪嫁物品给顾清莱铺路！

　　当真是好心思啊！

　　“小姐？小姐！”见顾九歌脸色阴沉一言不发，陆妈妈有些担心的唤了她一声。

　　顾九歌闻言这才回神，明眸微漾道：“她倒是什么都想吞下肚子，只是不知道她的肚子有没有这么大！”

　　一阵凉风吹过，扬起顾九歌的发丝，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气场。

　　是夜，顾九歌坐在窗前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望着外面夜色越发的深了，终于有了些困意。

　　刚走到床边，便听到外面传来动静。顾九歌在绘秋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绘秋闻言很是乖巧的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顾九歌一人的时候，她这才轻咳了一声。与此同时，窗户大开，一道玄色衣袍卷着清冽的月光稳稳地落在屋子里。

　　“王爷还真是喜欢翻窗户。”顾九歌回身看向身后之人轻笑着说道。

　　慕凉闻言脸色一红，幸而屋内烛光幻灭不明，否则定会被顾九歌看到他现在这副窘迫的样子。

　　顾九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相对而坐。

　　“王爷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顾九歌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推到他面前，伸手间带起一阵淡淡的木樨花香味。

　　慕凉喝了一口茶水，随后这才抬起头来，“今日我与皇兄在宫内有要事相商，所以未能前来。”

　　他开口低声说道，顾九歌闻声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慕凉还特意跑来解释。想到这里，顾九歌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单手托腮，望着对面容貌俊朗的男子勾唇一笑。

　　“王爷过来便是为了解释这个？”顾九歌轻声问道，大概是因为困了，她的尾音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慵懒温媚之意，勾得人心神一痒。

　　慕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

　　今日他被慕尧留在宫中，后来玄静回来大闹了一场，他这才得知今日在相府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压下了此事。出了宫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在王府中终是心神不宁，生怕顾九歌今日受了玄静的委屈，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给你。”

　　慕凉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轻放在顾九歌面前。

　　顾九歌低头望去，才发现是一只做工精致，极有设计感的手镯。它的材质并非是玉，反倒像是用刀剑的材料铸成，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寒光。而手镯上面还点缀着几颗剔透晶莹的宝石，点点荧光，很是好看。

　　手镯下方有一条细长的银色链子，那头连着一只同样材质的戒指。

　　顾九歌端详许久，脸上笑意渐浓。

　　“这是王爷给臣女准备的生辰贺礼？”顾九歌饶有兴味的问道，实不相瞒，她确实很喜欢这个手镯。

　　慕凉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心中微微有些慌神，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是面上依旧是一副平淡疏离的模样。

　　“这个不是普通的手镯。”慕凉沉声说道。

　　鬼使神差一般，他伸手握住顾九歌的手腕，动作温柔的为他戴上手镯和戒指。手镯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感觉，但是慕凉指腹划过的地方却是微微温暖，继而变成灼人的温度。

　　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脸，饶是顾九歌这种重生一世的人都有些隐隐红了脸颊。她一直费尽心机地接近慕凉，为的就是想要拉拢他为助力，借他之手来对付玄朗，为自己报仇。可如今这般模样，怕是早就超过了盟友之间的界限。

　　更何况，慕凉还有答应她的联盟请求。

　　“这个手镯是个武器，里面盛放着十二根银针，根根有毒，这颗红色宝石便是开关。”慕凉没有感觉到她的异样，依旧握着她的手腕，很是认真耐心地为她解释道：“这个戒指也有乾坤，你只要轻轻划一下这个，戒指上面就会出现一把锋利的刀片，近身伤人，绝不失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顾九歌演示，言罢抬头，正对上顾九歌晦暗不明的眸子。

　　女子眼眸中满是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望着，仿佛一眨眼便已过了千年一般。

　　“你树敌太多却无自保能力，我不能时时刻刻都……”慕凉话到这里突然顿住，低下头来沉了一口气，罢了这才无所谓的说道：“这个带在身上不会惹人怀疑，必要的时候可以防身自救。”

　　他临时改口，但是那句没说完的话顾九歌又怎会听不明白。

　　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护着你……

　　“多谢王爷，既然王爷慷慨相赠，臣女就收下了。”顾九歌扬唇一笑，不动神色间收回自己的手。

　　“若是无事，我先走了。”慕凉见夜色深了，也不想耽误她休息。

　　顾九歌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突然起身追了两步，“慕凉，你可有意愿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