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待顾九歌屋内暗了下去，整座饮歌小苑都陷入了沉静中，院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道身影悄然而出，未留痕迹。

　　和畅院中，蒋氏轻敲着桌面，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个格外刺耳。桃花跪在地上，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桃花，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坏了姨娘的大计？”暮草给是蒋氏倒了杯温茶，罢了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桃花沉声质问道。

　　桃花心中一颤，连忙磕了个头，颤声道：“姨娘，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大小姐似乎没有发现被褥里藏毒的事情，当时只是因为画春不小心将药碗打翻在床上，所以是才顺势将被褥枕头什么的都换了。”

　　她说着缩了缩身子，探头看了一眼蒋氏的反应，这才道：“这根本就是误打误撞，姨娘大可不必担心的。”

　　“借口！”蒋氏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我不想听这些借口，如今没有被发现时最好。现在我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桃花闻言一喜，连忙膝行几步上前来。

　　“姨娘请说，这一次奴婢一定可以办好的！”

　　蒋氏义一笑，伸手将她召到跟前来，伏身在她耳边低声嘱咐道。桃花听罢脸色一白，吓得身子一颤，竟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姨娘，这样做……若是被王爷知道了，一定……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桃花直摇头，但是换来的却是蒋氏的一巴掌。

　　“闭嘴！只要你老实听话，又怎么会被人发现！”蒋氏低声怒斥道，桃花想了许久，这才咬牙应下了。

　　……

　　顾清莱的及笄礼如约而至，正如陈氏所言，她虽然是庶出，但毕竟还是相府的小姐，现如今多少人盯着丞相府，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百官家眷大都来了，就连宫里的几位皇子也都没缺席。

　　顾清莱的虚荣心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精心装扮了一番，随着蒋氏招呼宾客。

　　后花园中，司徒洛赵芊芊等人陪着顾九歌闲坐在凉亭里，远远瞧见顾清莱笑得像朵花儿一样，不由得面露鄙夷之色。

　　“三殿下，你终于来了。”看见玄朗进来，顾清莱忙迎了上去。她今日也是费心打扮了的，一袭红衣张扬耀眼，面容精致，笑意盈盈的模样倒很是惹人怜爱。

　　玄朗展眉一笑，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道：“一点心意，二小姐不要见怪。”

　　顾清莱见状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心中愈发的欢喜了。她抬头正准备道谢，却见玄朗的目光越过她，不知道的看往了何处。

　　顾清莱顺着玄朗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顾九歌坐在凉亭中，和司徒洛等人有说有笑，许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靠在司徒洛肩上，笑得不可抑制。

　　女子白衣翩跹，乌黑发丝只用一根白绸简单束起，竟连支玉簪也没有。即便如此，她还是美得不可方物，本就是倾国倾城貌，这一笑，万物像是失了颜色一般。

　　瞧见玄朗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缱绻深情，顾清莱心中得嫉妒瞬间疯涨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一笑，看向玄朗柔声道：“三殿下，大姐姐身子才痊愈不久，不若莱儿陪你不过打个招呼吧。”

　　玄朗闻言回神，想了片刻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朝顾九歌走去，她几人闹得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

　　“洛儿你这丫头，日后若是谁娶了你，定是要日日烧高香保命的。”顾九歌依旧靠在司徒洛肩上，轻拧了拧她白皙肉肉的小脸，抑制不住笑意说道。

　　司徒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欲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玄朗和顾清莱过来，轻碰了碰顾九歌，眼神示意了一番。

　　顾九歌见状转头望去，她脸上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这么朝着玄朗粲然一笑，明艳绝色，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一刻，玄朗心神微荡。

　　“大姐姐这是听到了什么开心事，不如说出来让妹妹也听听。”顾清莱敛了脸上嫉妒神色，看向她轻笑着说道。

　　顾九歌见是她二人，收了笑意，轻咳一声，恢复了往日神色。

　　“顾妹妹，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玄朗被她方才的一笑勾得心神荡漾，上前一步来柔声问道。

　　顾九歌闻言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却觉得腰间一紧，回头却是慕凉。

　　慕凉伸手环住她的腰身，朝她宠溺一笑，罢了这才看向玄朗，声音冰凉道：“按照规矩，你当唤她一声皇嫂。这样的错误，日后就不要再犯了。”

　　他说着不由得收紧了胳膊，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

　　玄朗闻言脸上一变，难看得可怕。

　　“皇叔教训的是，也怪以往同……”他说着顿了一顿，皇嫂两个字到底是唤不出口，犹豫再三，这才重新开口，道：“以往本殿同顾大小姐交情甚深，一时之间改不过来，还请皇叔不要在意。”

　　他这样说着，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顾九歌以往有多爱慕他的事情。不过他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因为他的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根本影响不到慕凉分毫。

　　“无妨，退下吧。”

　　玄朗一笑，这才扭头离开。顾清莱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她本想在顾九歌面前炫耀一番，谁知道遇到慕凉，如今玄朗都已经走了，她自然是不好多留的。

　　见他二人走了，慕凉这才低头望着顾九歌，隐隐有些不悦的样子。感觉到事态不对劲，司徒洛很是有眼色地拉着赵芊芊离开了。

　　“你这又是怎么了？”顾九歌无奈一笑，戳了戳慕凉的脸低声问道。

　　慕凉猛然张口，似要咬她，顾九歌手快躲开，这才没让他得逞。

　　“顾妹妹，他唤得倒是亲热。”慕凉没好气地低声呢喃道，眸中泛起点点寒意，让人心中一凉。

　　顾九歌闻言险些笑出声来，不免又想起那次慕凉喝醉，冲到饮歌小苑来，抱着她抱怨不许玄月唤她九歌一事。不得不说，慕凉有些时候还真是像孩子一般幼稚。

　　顾九歌歪头一笑，道：“你也可以这样叫啊。”

　　听她这样说，慕凉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两人正说着，便见绘秋走来，说是宾客来的差不多，可以入席了。

　　宴客厅内，男女宾客分隔两边，丫鬟们鱼贯而入传上菜肴，气氛渐渐热了起来，众人也不似最初那般拘束。

　　桃花端着酒壶上前来，绘秋伸手接过，给顾九歌倒了一杯放着。今日来的宾客很多，难免有些要找她寒暄敬酒的。

　　“表姐，为何今日没有瞧见……啊！”赵芊芊凑了一头过来正准备和顾九歌说话，衣袖不小心扫到桌上酒杯，惊得她低呼一声。

　　海棠忙弯腰处理，抹桌子时突然面色一变。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酒液擦干净，借着赵芊芊的遮挡，低声在顾九歌耳边说了什么。

　　顾九歌闻言面上笑意依旧不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赵芊芊连连道歉：“大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你衣裳没脏吧。”

　　她二人的动静惊动了旁边隔了一桌蒋氏，回头看见酒洒了，眉头微皱，目光死死地盯着顾九歌。

　　“桃花，把酒拿过来，再倒一杯。”顾九歌回头看向身后的桃花招手说道，桃花见状忙上前来，又为她倒了一杯。

　　酒刚满上，便见顾清莱带着玄静走了过来。许是之前珍妃静养的缘故，连带着好些时日都没有看到玄静了。

　　她端着酒杯走过来，轻晃了晃。

　　“顾大小姐，哦不对……现在应该唤你一声皇嫂了。”玄静居高临下地望着顾九歌轻笑着说道，只是那一句皇嫂里面，更多的都是讽刺的意味。

　　顾九歌岂会听不出来，倒也不恼，施施然站起身来，笑道：“九公主客气了。”

　　“皇嫂，本公主敬你一杯，你可赏脸啊？”玄静扬眉一笑，阴阳怪气地问道。

　　顾九歌闻言端起方才桃花刚倒好的那杯酒，道：“自然是要赏脸的。”

　　她说着一手执杯，一手捏起衣袖遮挡，仰头一饮而尽。罢了还不忘将手中空杯一翻，哇看向玄静灿然一笑。

　　“九公主自便。”

　　玄静见她喝完，也不甘示弱将手中杯里的酒喝下，许是考虑到今日是顾清莱的及笄之礼，她倒也没有再为难顾九歌，不过是喝了杯酒，便乖乖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顾清莱侧眸看了顾九歌一眼，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算计之色，很快便消散了。

　　顾九歌坐下没多久，便感觉到脑袋微微有些昏沉，轻晃了晃，还是没有好转。

　　海棠瞧见，弯腰去问，“小姐，你怎么了？”

　　顾九歌声音有些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她摇了摇头，便起了身，一个人往外走去。

　　蒋氏见状顺势拦下顾九歌，笑着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到哪里去？”

　　“酒劲儿有些厉害，头晕，出去走走。”顾九歌低声说道，轻揉了揉太阳穴。

　　蒋氏点头示意，疑惑道：“怎么不带着丫鬟出去啊？”

　　“我只出去走走，散散酒意，稍后就回，几个丫头留下来照看着。”顾九歌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言罢便越过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