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伦其实也就这一次离李昂远了一些。平常,她都是跟随在李昂周围寸步不离的。
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后,从前莎伦在李昂眼中的那种类似于保镖和跟班的角色,似乎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把这大妞点化的事情,到底是好是坏呢?这一点,李昂自己也想知道。
好在莎伦似乎对到手的神力并不感冒,起码,她现在很享受被一众马脚子惊为天人,顶礼膜拜的感觉。谁让她一路以来都藏起了俏丽,一直保持着低调,把风头全让给了自己呢?
与莎伦不同,纠结的李昂,一眼看到了人群中间,几个被那些如临大敌的喇嘛们团团围住的箩筐,似乎在马脚子们的呐喊声中,忍不住动了动。
终于有一个箩筐的盖子动了动,里面装出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沙弥。
然后,在随行僧人的喝斥声中,另外几个箩筐也顺次爬出了刚被剃度不久的小和尚:一个,两个,三个。
算上之前的那个,还有格桑大叔马帮队里的白鹿男孩小白,一共五个。
你们这是要去演“新少林五祖”吗?不对,应该是“新密宗五祖”。也不对,如果他们真的是密宗千挑万选找出来的接班人,岂不是说,前面应该要跳出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截杀他们的“怪人”。
可是现实里,哪里会出现电影作品里那么狗血的剧情。要真出现了,你让命运女神把脸往哪里搁放?
心中暗自吐槽的李昂,默默用心眼“扫描”了一番五名古灵精怪的小沙弥,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历经千辛万苦走过的这条古道,其存在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买卖茶叶和骡马吗?古道哟,你那隐藏在贸易背后的深远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五个小沙弥,每一个人,体内流淌的气机,都异于常人。
不是那种低于平均的异常。相反,五人体内的气,似乎生来就比凡人要强大。那种强大,是类似于灵力,或者说是灵能的雏形一般,匪夷所思的强大。
譬如说,白鹿男孩小白那潜移默化中能让暴怒的野象俯首称臣的能力。凡人看在眼里,只是简单滴以为不可思议;而李昂用心眼看来,可以明显看到,那种匪夷所思的神通,其实靠的是一股无意中弥漫的气。一种可以被像大象那样在恬淡的自然里静静生活,渐渐培养出灵识的动物们感知的“气”。
其余四人身上也是一样,拥有着远超常人的独特内气。
至此,李昂终于相信,原来世间真的存在所谓的“天赋的差距”。无论是经由刻苦锻炼成就一方绝学的加洋等人,还是法宝加持的罗荃,乃至于受琳达点拨的自己,和他们比起来,都很不幸地沦为了“芸芸众生”的行列。
稍微顺藤摸瓜往前追溯源头一想,李昂顿觉细思极恐。
由密宗一脉策划实施了千百年,到今天终于规模初成的茶马古道,表面上走的是茶马交换的贸易之名,实际上,却在暗地里从滇藏,川藏两条主道的覆盖领域里,往密宗输送着人才!
或者,更准确地说,输送着天才。
当后世的研究者们还在为所谓的活佛,以及转世灵童是否是真正的“天选之子”而争论得头破血流时,深藏功与名的古道的奠基人们只会轻轻地笑而不语。
天选还是人选,只要保证了结果,过程还重要吗?
答案不言自明。
李昂分析完,朝不远处指了指,授意莎伦趁大家拿出干粮席地“打拼伙”时上前打探究竟。
李昂需要知道四名男童的底细。哪怕不是为了佐证自己的推测,他也需要尽可能地掌握已知的信息,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出应变。
想想之前遇到小白那个“不幸之子”后所发生的事情,李昂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未雨绸缪。
目送着莎伦凹凸有致的背影走远,手搭凉棚的李昂把目光越过高矮不一的林木,眺望着乌云密布的前路,若有所思。
毕竟,横断山,路难行。
尽管那些服饰一致的喇嘛们像约好了一般的守口如瓶,但顶着西域女武神名头的金发大妞莎伦还是收集到了李昂所需的情报。
“你从谁那儿问来的?”李昂有些不相信,莎伦居然这么快就拿到了内部信息。
“马脚子嘴巴里。”
顺着她白生生的藕臂所指处望去,脑瓜子灵活的李昂马上就想明白了。
喇嘛们的马队,虽然大部分是密宗僧人,但免不了要雇佣几个经验老辣的赶马人找水指路。
莎伦之前女武神临凡扛山时显露的那一手本事,早就赢得了自家马脚子们的追捧。于是她的思维小小滴绕了一个弯子。
敢情那些道听途说的情报,都是大妞往人堆里嘘寒问暖地走了一遭,那些向她无事献殷勤的自家马脚子们主动全盘脱出的。
四个小沙弥,果然个个有来头。
莎伦告知李昂,据对面的马脚子们目击,那个额头像小寿星一般明显凸起的男孩仿佛有纵火的能力。他们马帮在野外生火造饭时,只见他捻了捻手指就造出了火苗。虽然后来这事被领队的大喇嘛郎嘎给遮掩了起来,但还是在赶马人间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另一个眼睛如同小姑娘一般,明闪闪水灵灵的长睫毛男孩,则似乎有“凝露”的能力。一个赶马人起夜时,曾昏昏沉沉地看到过在他睡觉的帐篷周围,有冰片和薄霜凝集。
这情形只维持了一晚。后来,估计是郎嘎发现了,提前让人作了相应的预防。
还有一个黑瘦的,他们都叫他“铁头娃”。顾名思义,能力应该是钢筋铁骨之类。
说起来,他的能力大白于人前完全是个意外:当时队伍正走过一条悬挂在河滩之上的吊桥,不知怎地那调皮娃儿掀开箩筐探出头来捣蛋,哪知这时正好驮他的骡马一个踉跄歪朝了一边,就把箩筐里的他倒了出来。
整个人就这样头朝下,从吊桥上往干涸的和河滩上摔了下去。高度虽然不算太高,但也足足有二十多米,相当于后世五、六层楼那么高。关键是正值枯水期,河滩上没有太多水,只有一些圆滑坚硬的鹅卵石。
大汉子以那个姿势摔下去,多半都得混个脑浆迸裂的结局,何况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正当众人都以为这并不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算是死定了的时候,大家却惊奇地发现,这熊孩子不仅没事,还把干裂的河滩生生砸出了一个坑。
两个腿快的赶马人下去帮他把陷入地底的头拔了出来,那瓜娃子居然若无其事地抬起黑溜溜的脸蛋-子,朝大家傻不拉唧地笑呢。等到僧人们过来一看,黝黑的小光头上竟然连皮都没有磕破一点儿。
在转忧为喜的众人经久不息的讪笑声中,熊孩子“铁头娃”的称号,算是坐实了。
听莎伦说到这里,李昂扭头看看人缝里那“铁头娃”满脸的熊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还有一个呢,有啥本事?”
“最后一名男童,他的能力嘛……”莎伦说道这里,少见地停顿了下,听在李昂耳朵里,就像在卖关子。
“别吊哥胃口,痛快点说。”李昂知道大妞脾性,只是笑着催她。
“他的能力,只是不知。”
莎伦顿了顿,接着说道:“只知道他很能吃。”
“这不废话么?小家伙们都在长身体的年纪啊,说不能吃,打死我都不信。”
“僧人们把他带回来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吃光了整个队伍的干粮补给。”
“……”
李昂语塞,看了看不远处哈喇子流了老长,眼巴巴看着大家手里的大饼,咽了咽唾沫的胖小子,随即又缓过神来,追问道:
“那后来怎么办,那小胖子的伙食怎么解决?”
莎伦听得李昂追问,还没回答,自己先笑了。
“老乡们说,大法师重新采购了糌粑腊肉偶,只跟他说了五个字:勒紧裤带子。”
我去,还以为郎嘎喇嘛有啥神通妙法呢!原来只是铁下心来饿他。想到这里,李昂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名大熊猫般憨态可掬的小胖子。
与此同时,看着别人拿着大饼啃吃的他,还真个勒了勒裤腰带,啃了一口树皮。
呵呵。
就在李昂和莎伦看到胖小子的搞笑模样,差点笑出声来时,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澎湃的地气来自于地下,这是地震。
李昂有心眼,自然一眼看出事情的本质。但看得出是一回事,搞不搞得定又是一回事,李昂和莎伦依然跟惊慌失措的马脚子一起,三下五除二拾掇起自己的东西,往山路低洼处的开阔地里跑去。
正在这时,一片狼藉的营地里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还不走?”
李昂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胖墩,眼看大家不顾一切地撒腿就跑,不少糌粑大饼就地散落得到处都是,竟然挣脱了三个人的拉扯,往回跑了一截,趴在地上啃吃起沿途掉落的干粮来。
“不要命了!”
“快跑!”
吆喝声中,那几名负责照看他的僧人急了,恨不得把他到拖着抬着逃离这片震颤不断的林地。
只是,在猪队友面前,你的脚步,永远只会慢了一步。
这不,几人头顶上,一颗因为撕裂的大地断了其根基的大树,砸下来的倒影,已经越来越近。寻墓东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