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人
祁苏一听见钺说祁飞的死是咎由自取,整个人就像炸了毛的猫儿一样气的战栗了起来。
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鼻翼剧烈的喘息着,半晌才挤出了一个古怪的冷笑。
“你这话可真是有趣得紧,我求着他娶我了么?我求着他救我了么?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缠着我不放!要不是因为他向景帝求娶于我,伊祁殒又怎么会逼着我嫁给他?要不是因为伊祁殒逼着我嫁给他,我又何必与祁飞私奔?要不是因为他,祁飞又怎么会死?!祁飞是咎由自取,那他呢?是他自己纠缠不休不肯放手!是他毁了我的幸福!我所有的一切!还有你!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诋毁祁飞?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大婚当日公然逃婚的永宁王妃,一边和伊祁殒纠缠不清另一边却又投入了敌国君上的怀抱,现在又来为肖未抱不平。表面上装的正义凛然,实际上还不就是一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货!”
“够了!”
“肖未!”
两道暴怒的喝声不约而同的同时响起,刑阴沉着脸,要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又是肖未带来的,竟敢如此侮辱他的女人,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怒。
肖未涨红了脸,额上鼓起的青筋和紧紧握起的拳头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若是换做了别人如此侮辱于钺,他恐怕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吧。
可这个人偏偏是祁苏。
打不得,骂不得,就连如此盛怒都扫不尽他眼中的痛苦和挣扎。
“肖未,你若是再管不好你的女人,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刑冷冷的扫了一眼肖未,肖未浑身一震,猛的拽起被吓得不轻却还强撑着不甘示弱的祁苏把她拉了出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
祁苏不断的挣扎着,肖未不得已终于停了下来。
“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么?!你不是都已经答应了么?镇北军马上就要开拔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把你带在身边了。只有把你托付给钺,我才能安心,也只有他们能够照顾你了,难道你非要逼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回皇宫去送死才肯罢休吗?!”
整个院子都充斥着肖未几近崩溃的低吼,目光直直的盯着祁苏,双手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臂。
钺看见了肖未的眼神,闪烁着火焰却是飞蛾扑火的烟灭,那是怎样的颓丧和绝望呐。
祁苏一脸倔强的别过了头,眼角有些发红,视线只是匆匆一瞥,钺却瞧出了那一闪而过的歉疚。
也许她的心并没有她的嘴那么恨。
钺突然有些后悔,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那些隐秘至极,从未想过暴露于人前的心思被突然拆穿,深入骨髓的伤口重又渗出了新鲜的血。
她看见了肖未眼底的狼狈,也同样看见了肖未心里的苦,那些秘而不宣爱恨交织的情感早已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终于忍不住用这样近乎残酷的方式逼得肖未不得不面对那些他明明早已明白却又宁愿装做不知的真相。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受着,我不怪你,可是你实在不该迁怒于钺。我知道,你从未要求过我什么,一直都是我自己不肯放手,是我求了轩王把你要过来强留在身边,是我害死了祁飞,是我毁了你的幸福,你恨我怨我甚至杀了我都是应该的。可是祁飞已经死了,他已经无法再照顾你了,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回皇宫去送死?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找尽了所有的借口把你强留在身边,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已经快十年了,我以为我不想放弃吗?我早已尝试了无数次,不去听,不去想。可我还是没能做到,我不知道究竟还能怎么做才能把这半生的时光,把关于你的一切从我的人生中彻底抹去呢?如果你一定要报仇,那就杀了我吧,我无法了结的这一切,就由你亲手替我斩断了吧,这样也许我们就都能解脱了。”
肖未的声音越来越低,开始的时候像是气极,通红了脸低声咆哮着,到了最后反而惨白了一张脸,他的眼睛里空茫茫的,无论还是愤怒还是痛苦都已经逐渐褪去,什么也没有剩下。
祁苏的脸色比肖未也好不了多少,可是她的眼神却和肖未截然相反,太多的感情交织混杂,让人根本来不及分辨。
看得钺既是不忍又是欣慰,原来祁苏对她这个傻大哥并不是无动于衷,甚至就连她心里的坚冰也许早就已经悄然融化了。
可是横在他们之间那两道名为伊祁殒和祁飞的高墙却实在太过坚固了。
让他们宁愿困死在各自的世界里撞得头破血流却依然不肯走出那一步。
放不下过去,就没有未来。
困住祁苏的是血淋淋的怨恨,困住肖未的却是亏欠和不敢奢望却又放不下的爱。
祁苏早已停止了挣扎,肖未却依然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臂。
他的力气大的要命,被他握住的地方就连骨头也在不住地发疼,可是祁苏却只感觉到胸口一阵一阵闷的人发慌。
那双眼睛里没有她了,就连痛苦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绝望的死寂。
过了许多,肖未终于回过神来,火烧一般骤然松开了祁苏的手。
“夜里风大,剩下的事进去再说吧。”
刑扫了一眼肖未,淡淡的开了口,肖未迟疑的望向祁苏,祁苏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迈开脚步跟了进来。
“你想让她跟我们走?”
肖未刚落座,刑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肖未动作一顿,苍白的脸上又隐约浮上了嫣红,祁苏和钺竟然吵了起来,他又不管不顾的把那些话都说了出来。
现在冷静下来,他简直后悔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话已出口,却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除了硬着头皮开口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将祁苏藏在军中数月,早已有人起疑,只是碍着我的身份又多亏了祁纹帮忙掩盖,才一直没有人敢公然质疑。如今大军开拔在即,无论她的身份是否泄露,我都绝不可能再把她带在身边了。可是我虽已受封少将多年,却一直驻守北境,在煜都既无府邸也无官寮,除了肖府再无落脚之处,可是。。。”
“呵,你要是能让她住进肖府,又何必冒险把她藏在军中。”
“。。。不错,我大哥早已放下了话,宁愿当做没有我这个弟弟,也绝不会让祁苏踏进肖家一步。我知道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我想来想去,唯一可托付之人只有君上和钺了。”
刑挑眉望住了肖未,直望得肖未头皮发麻,心里闪过一阵不详的预感。
“原本凭肖将军和钺的交情,这件事倒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半个时辰之前,她还指着我女人骂她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货,即便我女人心软,顾忌着和肖将军的情分不与她计较,可我又要是什么也不做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这。。。这件事的确是祁苏的不好,可是她也只是一时气愤,又听说了一些传言,才会对钺心生误解。还请君上原谅她一时鲁莽,只要让她和钺相处一段时间,我相信是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肖将军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话是她说的,这个罪自然也该由她来赔。我不管你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她根本从未与钺有过来往,就妄自听信传言如此侮辱于钺,这就是她的为人之道么?肖将军想让她跟着我,可以。第一,让她亲自给钺赔罪,第二,有一件事还是事先说明白的好,我可不是宠着你让着你的肖未,除了给她一碗饭保她不会死在别人手里之外,我可没工夫伺候她这样的大小姐。她好生跟着我们,我自然会保证她的安全,可若是她自不量力跑回来送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钺斜眼扫了一眼刑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就凭他这不阴不阳刻薄挖苦的语气,就知道他今日可当真是气得不轻。
要不是顾忌着肖未,估计早就掀桌子了。
祁苏被他这一通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早就气鼓了脸,肖未虽然明白刑说的都是事实,可到底是心有不忍。
“这。。。”
“这件事没得商量,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就此请二位离开。我记挂着肖将军的情分绝不会与将军计较,可是这个女人,但凡是我的地盘,绝不许她踏入半步。即便肖将军能说服了钺,可今日的事就算钺开口,也是越不过去的。而且她若是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到,恐怕也是断然不可能老实跟在我们身边的,所以肖将军还是省点儿力气免开尊口吧。”
肖未原本的确是想和钺说说情,让她帮着劝劝刑,莫要再为难祁苏,可是他嘴皮子刚一动,刑就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
刑的语气十分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可是真正打动了肖未却是最后那一句话。
祁苏迟早是要迈出这一步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跟在轩王身边的郡主了。
他想要好好照顾她,可是他的肩上还有着无法卸下的责任,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替她安排最好的去处。
可是这一步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迈出去,过去的事终究已经无法挽回了,她执意困在过去的痛苦之中就永远都无法重新开始。
无论她是否愿意,都已经到了她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