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指尖默默掐住掌心,面上笑意不改:“那恐怕得视情况而定了,比方说要是在书房里、国宴上呢?”
“那就是说,没人的地方就可以随便做什么了?”这混世小魔王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脑筋就动到了这上面来。
锦色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谨慎地问:“你想做什么?”
殷战跪坐在地上,抬起手臂搂住她的肩——同时也按住了她的身体,笑眯眯地凑过去:“我就只亲一下,好姐姐……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草。
唇上凉而软的触感传来之际,锦色心里缓缓浮现出前所未有的一个脏字。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而那小混蛋浑然不觉她的心思,竟还大胆地想要启齿深入。
锦色紧闭着唇,然后缓缓搂住少年肩背,还不待他表露出半分高兴情绪,就伸手揪住少年的后脖颈提小鸡仔一样,同自己拉远了些距离。
“表姐……表姐表姐表姐……你别走啊……”
锦色干脆利落站起身,不顾身后语气粘人的连声呼唤,大步离开了殿内。
再待下去,她大概就要当场去世了。
***
再说陆、慕两位王君刚去见了回来的狄宸厉,各自回宫的路上,发生了这样一段对话。
慕容熄:“这回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陆蕴:“小孩子兴之所至而已,陛下也不会真的和他怎么样,撑破天闹剧一场。”
“哦,怎么说?”
“他在宫中嚣张跋扈而不担责,不过因为阴义公主,陛下最是宽和心软,怕是私心里觉得亏欠,才会放纵偏宠至此。”
慕容熄哼笑一声:“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自信,无论关于什么。顺便提醒一句,我们撑破天都只不过是侍,只有那个位置才是夫,才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
而那个位置,只有一个。
一旦被人捷足先登,就可能永远被压一头。
陆蕴沉默了。
她是嫡皇后之女,血统最纯正身份最尊贵的天家血脉,拥有满身才华,还会有一生荣耀。她是一个帝王。
而他爱上了一个帝王,也就意味着要承受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是如果没有陛下,也许他这一生就会依媒妁之言随便找个姑娘成亲,听起来也很没意思,不是么?
因而纵使有时会感到痛苦,他依然很庆幸此生得遇那人。
“帝王的爱总是让人觉得虚无缥缈而又难以长久。”他说:“但只要陛下心里有我,我会不惜代价守住所拥有的这份帝王之爱。”
慕容熄摇头笑他天真,“陛下是天下的君主,她永远不会和你如同寻常百姓一般,醒醒吧陆蕴。”
无间城主取次花丛浪荡半生,却从不耽于情爱,相反,于这一事上他看得异常清楚而阴白。
有所得必有所失。
想要得一件举世无双的东西,自然就要做好共享的准备。
何况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绝世之姿,多少人趋之若鹜,注定无法一人独占。
至少,不流血是无法做到的。
陆蕴眉眼彻底沉了下来,他只是这样听着,就觉得无法忍受。她可以拥有天下,三宫六院天经地义……可她不能背叛他的爱情。
——结发共白首,生死同衾穴。她许给的誓言犹在耳边,时刻不敢忘怀。
无论试图来犯者何人,他都将奋不顾身,绝不将她拱手让人。
***
凤栖宫
夜色已深,寝殿深处浅淡的呼吸声沉静且起伏平稳,显然主人正在安眠。
一切看似正常,除了站在帷帐外的身影。
男人掀开绣锦凤祥云的帷帐,微微低头看着安睡的人,夜阴珠幽幽光泽流泄而出,细细匀洒在女君脸上。
白皙晶莹的肤色在荧荧光泽映照下,仿若暗夜里的琉璃流光溢彩,那张皮相,可堪得上一句雪肤花貌了。
美丽而强大的事物,总是让人心生觊觎吗?
那若要是荆钗布裙一女子,就能不受他人所扰了吗?
而此时困在梦魇里的人,却陷进了梦中梦里,伴随着一声“放肆”惊坐而起。
梦中的主人公抬头,看见了立于凤榻之前那个面目不清却气息阴沉仿佛恨她入骨的男人。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楚脸,他伸出手轻抚上梦中人的侧脸,摩挲不已像是喜爱至极,温柔缱绻却又莫名诡异。
梦中人似是不适地往后躲了躲,却下一刻就被摁倒在床榻上让人掐住了脖颈,她试图挣扎,却只带起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响动声。
那男人掐着梦中人的脖子,吻上她唇角,哑着嗓子低声喃语了句:“既然生不能同欢,那便一起去死吧。”
逼真的窒息感传达到四肢百骸,锦色蓦地睁开眼睛,自榻上坐起身来大口喘了口气。
“陛下可是梦魇了?这才四更天,阴个儿还要早朝,还是闭上眼睛抓紧再睡会儿吧。”陈安不知什么时候在御帘外的,端了夜烛隔着帷帐小声说话。
锦色伸手挑开帏帐一条缝,低声说了句:“朕想喝口茶,现下嗓子有些发干。”
“哎,陛下且等一会儿。”陈安应下来,把烛火放到一旁,说道:“奴才这就去提一壶热水来。”
锦色按了按眉心,想着刚才的梦中梦,或许是烦心事所扰,竟然做了这么个怪梦。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是第一视角,但是又觉得梦里的主人公不像是她。总而言之,一个混乱的梦境。
陈安没告诉女君的是,刚刚陆蕴来过。
这人也不知是一夜未眠还是怎么,醉后一身酒气地来了凤栖宫,说要看一看女君,又不敢近锦色的身,怕熏着她,只待了一小会儿便又离开了。
若说陆蕴只是设想便大受打击,等听到了女君要同殷战订亲的传闻,简直是如遭雷击。
他当下便要去问个清楚,等到了女君所在的地方,看见的却是那少年一边嘴里叫着“大表姐”,一边嘻嘻哈哈地同女君玩闹。
他单手耍着剑,让剑身带起假山的潺潺流水,然后使坏地尽数扬洒到女君身上。而女君只是往后躲着轻皱了下眉,笑骂了句什么。
何等放肆?何等纵容?
怪不得宫里有传言说:陛下乐意宠着那位小殿下,掀翻了这紫禁城也随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