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事小心……”陈安在她身后压低声音喊道。
“知道了,陈公公!”萧泞被锦色牵着往外走,回头代他阿姐应道。
陈安按了下自己今天似乎跳个不停的眼皮,暗自摇了摇头。
一定是他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
陛下人就在皇城之中,既有薛轻刃贴身护卫,又是去和蕴王君见面,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掌印太监重重叹了口气,虽说道理是这样,可他到底还是心难安。
不过,先皇后留下的那些死侍,应该会暗中保护陛下的吧?
此时的乞巧宫宴上,东源国的小殿下在凤帝离开后,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宰相的耳边却有人正附耳低语,在听了什么吩咐后又无声无息退下。
七夕佳节,纵然夜色已深,七夕这一日,外面依旧人潮如海,欢声笑语,一片热闹景象。
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上,集市摊位林立,所卖的东西,除了标志性的七孔针、五色线,还有各种香烛、水果和小食。像这种专门买卖乞巧物品的集市,也称为‘乞巧市’。
身材纤挑的女子身穿着藏蓝色的长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典雅贵气,只是那披风掩住了她的面容,叫人无从窥见。
但看她手上牵着的孩子小小年纪,模样已十分精致好看,便知这位大人的样貌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梁王殿下孩子心性,看什么都新奇。锦色朝着淮水河畔扬茗茶楼的方向走,一路和萧泞走走逛逛,买了两个好看的蜡塑牛郎织女像,还买了些巧果给他尝个新鲜。
这所谓巧果,并不是真的果子,而是些精致的小点心,形状各异,有鱼形、灯笼形和祥云形,还有葫芦形。
萧泞咬着巧果,却不知看到了什么,拉着锦色的衣袖叫她:“阿姐,你看……”
锦色抬眼望去,只见旁边走过的一位小儿颈间挂着一串成环的巧果,那巧果被点染为七色,用长线穿成串,尾端还系了花布,想来应该是哄孩子取乐的。
她笑问:“泞儿是要我也这样给你戴上?”
萧泞立刻摇头道:“不要。我才不是小孩子。”
“那你是什么孩子?”
“我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少年昂首,信誓旦旦道。
“你才多大啊……”锦色失笑道。
萧泞反对道:“若只以年岁论大人和孩子,那东源来的表哥呢?”
梁王殿下嘀嘀咕咕,话里的不满显而易见:“他比泞儿还要像个孩子……而且怕是永远也长不大了。”
锦色低头轻刮了下他的鼻尖,宠溺道:“他啊,的确不如我们泞儿懂事。”
“岂止?!”萧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那个表哥,说得难听些,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御前失仪,已足以治他个不敬之罪。阿姐宽厚待他,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把阿姐放在眼里,实在可恨!
“他怪我,我不能不认。”锦色微微叹道。
“阿姐在我心里最好……”萧泞沉默了一瞬,小声说道。他不是没听说过阴义姑母之事,可他也愿意相信,阿姐也是身不由己。
锦色只是笑着捏了捏他柔软的掌心,没有再说话。
到底还是小孩子。谁对他好就念谁的好。
街上远远传来谁家幼女的歌声,一惯的吴侬软语稚嫩不已,声调细软绵长。
“七月初一天门开,我请巧娘娘下凡来。巧娘娘,下凡来,给我教针教线来。巧娘娘教我绣一针,一绣桃花满树红……”
太傅府
太傅府的女眷此时也在院子里祭拜织女,对月祈福。
月光下摆着一张长桌子,桌上置茶、酒、水果、五子等祭品;又有鲜花几朵,束红纸,插于瓶中,花前置一个小香炉。
女眷们于案前焚香礼拜后,众人便可一起围坐在桌前,一面吃着花生瓜子,一面朝着织女星,祷告自己的心事。
林瑛瑛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道:一定要让我怀上蕴表哥的孩子……求织女娘娘垂青庇佑。
陆夫人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你表哥呢?怎么不去找找他?”
林瑛瑛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道:“应该是在书房……白日里晒的书收了,这会儿许是在整理书架。”
陆夫人便紧紧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道:“瑛瑛你可要抓紧啊,他在家里的日子本就不多,这要是回了宫里,要想……更是难上加上。”
林瑛瑛轻咬了下唇,垂眉应道:“姨母,我知道了。”
此时的书房一盏昏灯下,是寂然孤坐的陆蕴。
此身已染尘埃,他该如何面对陛下?见了她,他真的能若无其事和从前一样?
他不敢,也无颜面对他的色色。
淮水河畔扬茗楼
时间已近夜半,锦色伏在栏杆看着仍有点点灯火的淮水河,眸中原本的光彩已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
“阿姐,蕴王君会不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萧泞轻声问道。
“或许吧。”锦色抬手轻抚了下他的头,而后起身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千百年来,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是不是也会有哪一方失约呢?
薛轻刃看着女君的背影暗暗想道,答案他当然无从得知。
但他想,若是有的话,万顷银河也一定像陛下此时的眸子一样,为之黯然失色。
“怎么,表姐被人放鸽子了?”
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锦色微微垂眸望去,又不作停留地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