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不敢说。”宁无双笑着摇了摇头。
“你直说就是。”池北赫晚间也是喝了两杯酒,夜风凉爽,吹在身上只让人觉得十分惬意,倒也多了两分谈兴。
“她们都很奇怪,督军二十七岁了,怎么还没成家呢?”宁无双的眸子十分明亮,向着池北赫看去。
“换作你身边都是些娇小姐,每天不是跳舞就是听戏,再或者直接奔着你手里的权利,眼睛里赤裸裸的写着算计和野心,你还想成家吗?”池北赫的眉宇间浮起几分自嘲,燃起了一支烟。
“也许……有的人并不图您的权势地位。”宁无双轻声开口。
“那图什么?”
“图您这张脸啊。”宁无双望着池北赫俊朗的五官,大着胆子吐出了一句话来。
池北赫并不以为忤,只哈哈大笑起来,他吸了一口烟,向着夜空看去,这一晚夜色极佳,星云密布,他看着那夜色,也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又闯入了那双眼睛,池北赫有片刻的出神,他又想起那个少女,那个倒在他车下,蒙着面纱,神秘而柔弱的少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一次次的想起她,他分明连她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只记得那双眼睛,那双明如秋水,仿佛藏了许多许多话的眼睛,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他却久久不能忘怀,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没有道理。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池北赫收起心神,与一旁的宁无双道:“刚好顺路,一道走吧。”
宁无双眸心一动,道谢后跟随池北赫一道上了汽车。
一路无话,宁无双有心打破沉默,可见池北赫上车后就闭上了眸子,她便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车队一路飞驰,快到前家湾时,司机放缓了车速,宁无双向着男人看去,她知道池北赫并没有睡着,只大着胆子与池北赫轻声道:“督军,我家就在前面,可以请您屈尊去我家坐一坐吗?”
池北赫睁开了眸子,见汽车已是在前家湾的巷口处停了下来,他没有多言,只吐出了几个字:“不必了。”
宁无双心里顿觉一阵失落,她下了汽车,看着车队驶出了前家湾的巷口,她默默站了一会儿,方才向着家里走去。
她在池北赫身边已是工作一个月了,她能感觉到,在池北赫眼里她和田秘书并没有什么区别,池北赫对自己的态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一切都是恰当的,他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和她说上两句笑话,但也是非常有分寸的,他并没有因为她出身卑微而轻视她,但也从没有过格外优待过她,一切都是最寻常不过的,就是上司对下属的样子。
可这样的态度,并不是她想要的。
“姐姐,你回来了。”
听见宁无双的脚步声,无暇抬起头来,有欣喜之色从她的眼中划过。
宁无双点了点头,见堂屋里点着一只煤油灯,无暇坐在桌前,又在那里描着风筝,外婆与母亲也是坐在一旁,借着那一点点的灯光织补着衣裳。
宁无双看着这一幕顿时皱起了眉头,说:“你们在做什么?不是和你们说了,不要再做这些,我挣得薪水够咱们用了!”
见女儿发火,宁母有些不知所措,只站起了身子,“无双,娘知道你挣得薪水不少,可我和你爹都是一个意思,我们想再攒点钱,送无暇去看医生。”
无暇站在一旁,手里仍是握着画笔,在油灯下描画是非常费眼睛的,之前是要攒钱为姐姐交学费,如今,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攒一些医药钱了。
宁母说完,向着无暇看去,想起这些年家中辛辛苦苦挣的钱全用在了长女身上,对小女儿她不是不歉疚的,她叹了口气,只继续说道:“娘打听了,东华大街那边新开了一家洋人医院,就这两天,我就带无暇过去。”
宁无双缓和了些情绪,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把零钱,不由分说全塞到了母亲手里,“娘,你带着无暇去好好看看,别担心钱的事,我现在在督军身边工作,若需要钱,我可以去找财务支取下个月的薪水。”
说完这句,宁无双又是言道:“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了。”
看着姐姐的背影,无暇有些担心,也是跟着上了楼。
宁无双没有换衣裳,就那样躺在了床上,看起来十分落寞的样子,无暇走到她身后,轻声问道:“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我心情没有不好。”宁无双从床上坐了起来,借着床头的小灯,无暇看见了她眼角隐着一小颗泪花。
“姐姐,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无暇在姐姐身边坐下,她晓得姐姐的性子,宁无双很要强,极少落泪的,此时见她竟然哭了,只让无暇又是惊讶又是着急。
“无暇,”宁无双摇了摇头,眼中隐着水光,终是和妹妹吐露了心事:“虽然每天都能看见督军,陪在他身边,可我还是觉得他离我很远,他的目光从没在我身上停留过,他待我和任何一个属下都没有区别。”
听见姐姐的心事,无暇心里也觉得酸涩起来,她又一次想起那个青年军官,不知为何,她的眼眶也是湿润了,小声道:“姐姐,你每天都能看见池督军,这样不是很好吗?喜欢一个人,能每天看他一眼,知道他在做什么,换做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听着妹妹的声音,宁无双心中微动,“无暇,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无暇一怔,她避开了姐姐蕴着探究的目光,她低下头,声音中满是苦涩:“没有,我这个样子哪能有什么心上人呢?只怕人家看到我的样子就要吓跑了。”
见妹妹如此,宁无双心里也是不忍,只上前揽过了无暇的肩头,安慰道:“娘不是说要带你去看洋医生吗?总会有法子的。”
“嗯。”无暇点了点头,在心里也是凝聚了新的希望,若是能将她身上的癣子治好,也许等她再遇见那个青年军官,她可以鼓起勇气和他说上两句话的,而不是落荒而逃……
无暇想到这便是止住了,虽然她不晓得他是谁,可他眉宇间的气势,他的汽车,他的随从,包括他身上的军装,这一切都告诉了她,他是有身份的,是高高在上的,这样人注定是与她由着天壤之别的,她又何必一次次的想起他呢?无暇摇想将那一道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挥开,可他的面容还是不停的往她的脑海里钻,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他的面庞却是那样的清晰,清晰的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