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只是嗤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纪恕上前一步,语气高傲:“这位可是是堂堂千面阁大少爷!”
男子听了,不过一个愣怔,恍然笑道:“哦?!原来是‘千面砺石’的公子!久仰!在下何执,负责接待,也是这敞厅管事。白公子里面请!”
纪恕鼻腔里“哼”了一声,迈步往里走。
一眼望去,这赌坊着实不小!
宽敞的大厅里摆放着二十几张桌子,几乎每张桌子前都占满了人,方才他们在街巷里听到的喧嚷之声就是这些人发出的。
在源柜赌场见识过众赌徒嘴脸的三人对这里赌徒的言行姿态已然见怪不怪。
纪默——阿黑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嫌弃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纪恕心下奇怪,这里这么多人,不少人衣着光鲜,看来非富即贵,为何不见外面巷子里的停着马车?
这些人肯定不是徒步而来。
单单来自王城,还是其他地方皆有?
纪恕抬头看上楼上,楼上除了中间的一处花厅,都像是雅间。
应是包间没错了。
远不及下面热闹。
反而更让人好奇。
“白少爷,”或许是“少爷”二字更为顺口,听起来更响亮,何执没有再叫“白公子”,而是改成了“白少爷”。
他看着白眉那有些狂傲的脸,一点也没有露出反感,而是恭敬起来,“白少爷,您是想要在这敞厅里玩,还是楼上包间?”
白少爷拇指与食指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玩哪里好呢?
哪个更好玩呢?
白眉招了招手。
默少是指望不上了,他是常随,负责白少爷安全,面上又冷,沉沉的没有好脸色。
除了一身敛起来的警惕和不动声色的观察赌坊里的异动和疑点,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管。
纪恕很机灵。这时候正适合当小厮。
看到白少爷招手,他上道地对白眉说一声:“是!”然后熟练地对何执道,“请问何管事,赌坊的规矩是什么?”
何执听到这话有些满意——知道问规矩,白少爷还不算很纨绔。
何执笑呵呵答道:“我们泰来赌坊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押大押小都随您满意,您要是喜欢在这敞厅一展雄风,您就请;你要是喜欢在楼上包间,正好还有两间任您挑选……”
“不是,”白少爷斩断他的话,“两间?这就是阁下说的‘任您挑选?’”
“没办法啊白少爷!”何执一副为难的样子,“楼上包间都是提前三天订,您今天来的幸运,剩下的这两间是一个时辰之前的客人临时有事,短时间不预留退的,不然,还真没有。”
“紧俏啊!”白眉小指淘淘耳朵,“看来爷今天走运,肯定出手即赢。”
纪恕赶忙递上一副干净手帕。
白少爷接过手帕,捻了捻小手指。
之后,纪恕忙又接过手拍,叠起来,塞进袖口。
何执笑了一声。
白眉颐使气指,超纪恕使了个眼色。
纪恕毕恭毕敬:“少爷!”
白眉道:“你去办吧!”
纪恕:“少爷,这……”
“这什么这!”白少爷脾气差点躁起来,“你还知道我是少爷?让你去你就去!”
纪恕缩着肩站着不动。
白少爷扬起手作势要打。
何执笑道:“白少爷,您这下人不简单啊!”
“快去!”白眉被何执一激,一个巴掌下来从纪恕头上斜削了过去,“找打的么,信不信回去就把你卖了?——不许告诉我爹!仔细你的皮!”
纪恕受了胁迫,只得问何执:“何管事,房间怎么订?订一天你看如何?”
白少爷看他那小气唯诺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这时,只听身边的常随纪默道:“少爷,老爷吩咐过,您做事务必要有分寸。”
白眉很气恼:“扣扣索索的老头子,挣那么大家业不让花做什么!把我看那么紧!将来还不都是我的?”
纪恕道:“少爷,您且忍一忍,过几天您满了十八,老爷自然不再限制您!”
白眉噗呲笑了!
“以前没发现你小子机灵呢!好,今儿先按你说的办!——何管事,你说呢?”
何执眉笑颜开:“一间一千两——从交订银算起,满十二时辰。”
纪恕问:“敢问订银?”
何执:“订银五百两,一概不退。依照时间约定,逾过一个时辰不来,视为取消。”
纪恕吸了一口气。
明抢啊!
何执看他肉疼一样,再补充道,“取消即是,这个包间再跟你无有瓜葛。若下次还想要用楼上包间,一日要一千五百两了。”
纪恕:“什么?!”
何执:“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
白眉看自家小厮不成器的小气样子,简直要眼中冒火。
纪恕不敢再说什么,飞快地去办了。
白眉开心:“今日么,我们先在这敞厅好好玩个痛快,明日再去包间。”
何执问道:“白少爷确定今日不进包间?那里比这下面好玩多了,凡您想要的都有!”
“真的?”白少爷两眼放光,兴致勃勃,“想要的,都有?”
敞厅人多口杂,一派喧嚣热闹,赌场这种场合本就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鱼龙混杂,何执也不用压低声音,:“看白少爷您想要什么了!不瞒您说,方才那上茶的女子,是我们这里最不入眼的,极品的都在楼上,只要您能赢,带回去都不在话下。”
“真的?”白眉脸又红了。
使劲兴奋地搓着手。
“真的!”
“你可不许骗我!”
“骗谁也不能骗您!”
“爷品味好着呢,最厌庸脂俗粉,别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是极品我不要!”
白少爷说着就要上楼。
一旁的纪默适时冷淡地提醒:“少爷,老爷说……”
白少爷的双脚只得生生顿住!
……
何执转身离开之后,白眉终于立刻神清气爽地呼出了一口气。
纪恕压低声音:“这种场合白少爷驾轻就熟地很呐!”
白眉冷汗直冒:“灭明冤枉!为了阿宁我少不得拼了!”
这边阿黑冷冷道:“是么?”
白眉恨不得浑身长出嘴来解释:“多年来,王城各色美食我几乎尝遍,见识的各色人等自然也多一些。若论这世间女子,除了阿宁,还没有哪一个能谁让我正瞧上一眼!”
“看来我们阿宁荣幸之至啊!”纪恕不慌不忙接话。
白眉差一点一口气上不来。他有点泄气道:
“我要卯着劲,还不是怕阿宁瞧不上我么。”
为了阿宁,脸皮要舍掉。
他私下以为,为了阿宁,没有他不能做、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白少爷带着他的常随和小厮开始愉快地输掉白花花的银子。
在与其他赌徒较量的过程中,白少爷并没有消停,他不断支使小厮阿明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活脱脱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
纪灭明耐受力很好。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瞅准时机留意了热闹的敞厅。
敞厅的陈设并无可疑之处。
只是那些赌徒。
一些输得身无分文的赌徒无精打采,行尸走肉一般出了赌坊大门。
还有一些赌徒,屡赌屡输,输的心有不甘,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直到被人快速利落地驾走。
怪就怪在,那些人被驾走之后很快没了声息,更没有三番两次地折返闹事。
大门外和街巷里没有马车,点滴时间之间,人都哪里去了?
各人忙着自己的输赢,没有人关心这些。
或者,楼上是否也有一双与源柜赌场宁先生相似的眼睛,俯瞰着敞厅的一切?
纪恕不由想要向上看去。
要装做漫不经心。
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之心。
即便是看,他人在下面,也看不到楼上的异动。
楼上贵宾间。
一双眼睛透过两片琉璃和一面高大的铜镜俯瞰着敞厅的一切。
数着手指的关节。他冷笑道:
“白静石的儿子居然来了。”
身处敞厅的白眉输银子很快输出经验来。
他发现,赌,讲究赌技,也讲究运气。
更离不开筹算。
赌技,有苦练出来的赌技,掷骰子、投壶等皆是;有筹算出来的输赢,麻将与推牌首当其中。
练习掷骰子和投壶,白少爷兴致缺缺,筹算么,他会。
他不由想起宁先生来。
倘若宁先生真那么出尖,拜他为师也还不错……
这念头甫一冒出,白少爷吓了一跳,立马把它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