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默的脸上腾起一片可疑的红晕。
连他的心跳也似乎急切起来。
云桑又道:“我本来有些不喜你的。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太过英俊,有点让人……不适应!”
嗯,的确是不适应。
纪默的手指在掌心里悄然挠了几挠、来回伸缩了几下,将心里的悸动掩下:“云姑娘,纪恕有一事不明——为何人家大夫身上散发的都是药香,而你身上是药苦呢?”
“什么?”云桑好像听到了顶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有谁这样认为,那么这人一定是狗屁不通!”
她双目发亮,一双清亮的眸子落到纪默的眼睛里:“药香或许是有的,可哪有那么多?之所以会这样想,多半是除病心切了!亦或者,平素闻多了药苦,久而久之反而闻出隐秘的药香来。”她说着说着语气里便充满了自豪,“况且,那些赋有奇香的药丸大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带着灵气。即便是我,见到这样的灵药也是要趋之若鹜的!”
纪默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见识。
更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竟然说出“狗屁不通”的话来。
也太……耿直。
带着当仁不让的理所当然和娇憨。
他索性又道:“前日见你一派清新端庄,倒是看不出原来是个爱说话的。”
“初次见面我自然是矜持一点的。”云桑脸色微微发红,“那天我赶了一天路,本就累得紧,加上夜晚救治苏阁主累的不轻,哪还有气力说话?自小到大我本就是这样子,自觉与自己相处很好,累了懒得说话,就静修,吃饱睡足了自然活力十足。”
如此说来,她还是个动静结合的主儿。
“嗯。”纪默低声道,“是我肤浅了。”
云桑宽容一笑,摆了摆纤纤素手:“没什么的,你不用自责。自然,也不用自谦,我家怪老头说过,倘若什么事都自谦推辞一番,哪里还来的力气做事?——在我面前就更不用啦。”
纪默没再说什么,不过是笑了一笑。
云桑偶尔偷偷打量纪默一两下,突然有了一个发现。
“纪默……”她喃喃自语,“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怪不得沉默寡言呢。”
纪默:“什么?”
“哦!”云桑清脆道,“没什么,就觉得你像是我们家里的小兔子啊什么的——也不对,更像是猫咪多一些,每当我跟它们说话,小兔子呢,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不言不语的听着,一句意见也不发表;猫咪就不同啦,高兴它就‘喵——’一声,不高兴就跳跑啦!”
在毒医谷,云桑最忠实的聊天对象就是那几窝兔子和那一家子野猫。
纪默听她这样说不由面色一僵,话也不说,迈步就向前走去。
这姑娘说话有点扎心,不理也罢。
云桑见他走了,笑嘻嘻地想:“果然更像猫咪多一些,不喜欢就要逃。也蛮有趣的。”
纪默边走边想:“‘人不可貌相’果然是诚不我欺。这丫头哪里有阿宁乖巧伶俐,太野了。”
简直是野气十足。
想着想着一丝笑意就悄悄藏在了唇边。
突然,他吃了一惊。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本事有事情要说,而要说的话尚且没有开口,怎么先走了呢!
纪默修长的腿生生抬起来迈了半步就顿住了。
看了看自己,居然已经拐出了方才的院子!
他无奈望了一下天,起风了。
有点魔怔。
纪默回身就去找云桑。
可那野丫头居然不在院子里。
这才多大一小会儿,人呢?
就在这时,云桑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精巧的半大皮囊,显然皮囊里注满了水。
她看到纪默又折了回来,“咦?”了一声,再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自己身上,于是问道:“猫……你找我?”
“嗯。”
“正巧我也想要问你,纪灭明何时过来?”
“小恕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告知在下何时回来。”纪默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依在下看,今日晚些时候……明日回来也未可知。怎么?云姑娘找我师弟有事?”
云桑呼了一口气:“也没什么事。纪默,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用如此老气横秋对我,‘云姑娘’实在不算中听,你还是唤我名字吧!”
在毒医谷她就是桑丫头。每当怪老头央她做活或者高兴的时候就唤她小桑儿,哪里有人口口声声“云姑娘云姑娘”的叫她?起初“云姑娘”三个字让她觉着新鲜,听起来还算入耳,可聪明如她,不过一个晚上她便知晓这三个字不过是一个客气用语罢了。
不过是加上一个姓氏就可以使用的统称。
自带距离。
用者与被用者之间彼此生分。
听起来怪怪的,不自在。
是以,既然听起来不舒服为什么要听?
而“老气横秋”四个字落到纪默耳中,实实在在如四个活蹦乱跳的小爪子,蹦到他心窝里突然抓了一下,抓得他心里猛的一紧。
绕是不疼也郁闷极了。
这野丫头就是这样看我的?
纪默瞬间耷拉下脸:“你用‘老气横秋’形容我?”
不但耿直得气人,判断力还差!
云桑努了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脸上一派无辜。
算了,不与她计较。
心灵受了打击的纪默压下心中郁气,恢复冷淡气质:“前日云姑娘与小恕自苏家不告而别,恰逢当日沉香阁阁主于你们离开之后突然离奇身亡,现如今沉香阁苏大掌事业已准备了一好大矛头指向你们……云姑娘此时处境不容乐观。在下过来告诉云姑娘,小恕回来之前云姑娘权且好生住在这弦歌居。”
云桑眉头越皱越深。
“纪默,”她眉头轻蹙道,“我有名字。你可以唤我云桑……总之‘云姑娘’不要再叫了。”
纪默一本正经:“这个……好。”
云桑颇为满意这个回答,她捧着那只灌满水的半大皮囊:“多住几日么?——这苏大掌事虽然恩将仇报,我并不怕他的。”
纪默:“总之,凡事谨慎一些总没错。”
“你说得有道理!”云桑展颜一笑,神采奕奕,“纪默你可知这两日苏家发生了什么?讲来听听。还有,苏豆蔻那丫头行事大胆,现在是不是被她的堂叔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