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飘零,风雪交加,院子里那棵常青树枝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吱吱吖吖的积雪在风中摇摆着,飘忽不定,摇摇欲坠,房里的男人在窗台前来回踱步,神情肃然。
又...下雪了,峄城的雪来的一年比一年早,也一年比一年寒冷。依稀记得十年前,还是孩子般的苑兹稳死皮赖脸的求他在院子里种下这棵树,一转眼,都已经十年了,这棵常青树已然陪伴他十年的光景。
外面的雪还在下,一片接着一片的好像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可无论雪怎样下、怎样大,那棵常青树一直在那里,十几年从未动摇过。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苑家不仅是苑兹稳的心头肉,还是整个峄城的支柱,倘若苑家倒下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意味着什么...
可他就是迈不过那道坎,当年不是苑家的插门而入,他沈家至于现在还在退隐嘛?他沈家比苑家差哪了?为什么裘家的人宁愿相信苑家也不相信沈家?
一袭冷风袭过,老爷子默默的上前关住窗子,这窗子老了,年久失修,就算是上好的材料也有腐朽的一天,可他呢?究竟在纠结什么?又在放心不下什么?
“老爷子,小姐那边死活不同意,要不还是松松吧?”管家提着油灯待在老爷子面前,看了看面前的老爷子,又看了看头顶光明的白炽灯,“老爷,那窗子该修了,明天还是让工匠来一趟吧?”
是啊,被关住的窗子边缘已经退化,剥离出一丝灰色的乳胶,露出瘆人的玻璃尖角出来,仿佛一个不小心整扇窗子就能把人砸个粉碎。
呼呼呼,又是一阵冷风吹过,老爷子没有说话,默默的把围巾裹了又裹,“算了,明天抓紧时间找人来修!”
仔细看得话,应该不难看出这间书房和苑家的有几分相似,装修风格也是大同小异。据说当年苑家老爷子和沈家老爷子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就连这间书房都是苑兹稳亲自谋划的,这也正是为什么老爷子不轻易动这间屋子的原因。
可他家老爷子心里明明是装着苑家老爷子的,不是嘛?
管家瞅着漏风的窗户笑了笑,已经十年了,当真有那么放不下?
“诶,最近天冷了,照顾好院子里那棵树!”已经走出书房的老爷子拐道回来,盯着管家手里的油灯,“时代变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在折腾我!”叹了口气,老爷子磨磨蹭蹭的看着那扇漏风的窗子笑出了声,已经十年了,再怎么在乎,都已经过去了...
“哪棵树?是苑老爷送的那棵常青嘛?”笑,合不拢嘴的笑,管家捂着嘴巴看着桌上的藤条,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那颗常青树,已经在沈家待了十几年,自从苑兹稳送来的那一刻起,就是沈家老爷子的心尖肉,每年一到冬天就着急忙慌的给那棵树裹上藤条,生怕它会死在哪一个冬天里。
可它是株常青树诶,是株不怕天寒地冻的常青!
阖丘,厚重的毛毯,一圈又一圈的围巾缠绕着,没想到天气变化这么悬殊,身子骨有些吃不消的许七安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弹,如清水一般的鼻涕一把接一把的止不住的往下流。
摸了摸头重脚轻的额头,许七安更加难受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胳膊肘还酸胀的难受,再加上这破天气,简直就是离谱,前些天还好几度呢,今天这怕不是已经零下好几度了吧?
“蔡助理、蔡助理,有没有保暖一点的设备啊,话说这里没有空调嘛?实在不行暖气也行!”冻的上下哆嗦的许七安实在是对冷天气没有一点抵抗力,可谁能想到阖丘是在山上,还这么低温,那山下得冷成什么样?
喊了大半天没有人应答,尽力把周围的毛毯往里缩了缩,许七安支棱个脑袋无精打采的观望着窗外,想当初她还在瑞家的时候,什么时候体验过这种待遇?那还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越想越怀念还在美国的日子,其实做一个什么也不用想的废物应该也挺好的吧?除了命短点!可...比这素来无望、循环单一的循环来的好太多了!
噔噔噔,好像是敲门的声音又好像是跺脚声,耷拉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是蔡助理?
“喏,许七安,怎么见到我一脸失望的样子?给,暖水袋,捂脚的,还有这个,往肚子上贴两片会好很多!”打开门的一瞬间,许七安吓得一个激灵,冷空气顺着门缝直击女孩额头,不过看见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奇瑞,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奇瑞顺势坐下来,“喝点什么?牛奶咖啡还是美式?知道你喜欢喝美式,不过大早上喝咖啡不太好,给你牛奶!”拉开拉链,从怀抱中拿出一袋牛奶丢在床上,“接下来有什么想法?”笑,瞅着许七安的侧脸,奇瑞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阳光浅浅打在许七安的侧脸上,橘黄色的光斑和女孩的头发相得益彰,衬得许七安皮肤白皙了很多,当然许七安本来就算不上黑,可这阳光的映射把许七安塑造的更加完美,依偎在床头前,嘴角叼着牛奶,浅浅的梨涡一动一动的,看得男人有些痴迷,完全没注意许七安说了些什么。
“喂,我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嗯?要不你还是回瑞家去吧,反正要你也没用,什么时候走给我打个招呼哈!”宛如琥珀的眸子直愣愣的瞪着奇瑞,手里还握着半袋牛奶,嘴角含笑,“你...还不走?”
“嗯?”反应过来的奇瑞打了个激灵,“这么冷的天走哪去?回瑞家的航线被大雪封锁了,要不还是换个方案?”
“峄城那边来消息说沈家大概率会出面帮忙,就是瑞家现在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你怎么打算?”搓了搓手,端起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男人依旧嘴角带笑,只不过是和许七安不一样的笑容,嘴角轻轻上扬,不那么出众也没有刻意隐藏,这么看他是心里有了打算?
跟在奇瑞身边五年,这点小心思许七安还是明白的,既然已经有了主意还过来问她?嗤笑,“说说吧,奇瑞大人,你究竟有什么更高深的意见?瑞家过不来,和峄城有什么关系?”愣了一会儿,嘴角咬着吸管,手里的牛奶也已经见了底。
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吃饱喝足的许七安活像一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猫咪,眼神微微眯着,看向窗外的阳光,这原本应该是多么贪婪又奇妙的早晨,可是现在她不允许自己再这么堕落下去,重新复盘着奇瑞说的话,沈家的出面,确实刻可以帮苑家解决一些不需要的麻烦,可是关于她自己呢?
她现在可是峄城的罪犯!而且还是逃脱的那种,就算瑞家亲自出面恐怕也少不了进局子,更何况是现在瑞家根本来不了!不对!瑞家?
冷眼看着坐在门口的男人,一脸自信,又是他跟瑞家通风报信了?
“你!是不是找打?又是你?你怎么不滚回瑞家去?”每次都是瑞家来擦屁股,还真的以为瑞家是无所不能的嘛?这可是在峄城诶,不是美国!“还不说?你是想让瑞家卖掉哪套房子来接济苑家?嗯?”整个瑞家被祸害的还不够惨烈嘛?非要这个时候还要拉瑞家入水?
峄城的情况还没有摸清楚,整个八区的目的也不知道分毫,这个时候再牵扯进不必要的人,这不就是八区原本的计划嘛?
男人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又看了看那头橘黄色的长发,这女人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嘛?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了解他的意图?
瑞家可能还真没有接济苑家的想法,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替别人着想呢?“咳咳,关于瞒怀的另一个身份你是真不想知道还是装的不想知道?嗯?你觉得不拿出点诚意,谁会帮助你?在峄城待傻了?”食指和中指从上衣口袋里捏出一张小纸片,许七安伸手去接,男人却虚晃一枪又塞进了口袋。
“许七安,我发现你是不是真的傻?什么东西都敢要,对别人就没有一点介怀嘛?”还是只对我这样?眼睛再一次眯着,男人揣摩不准这小丫头的心思,可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她不舍得NEW文化传媒就此消失。
“说这么多废话干嘛?还不赶紧拿出来,就你还敢害我,不怕瑞家打的你满地找牙?”接过纸条,许七安颠倒过来颠倒过去,愣是一个字都没有看清,而且连正反面都分不清楚,“你故意的?”伸手捏住奇瑞脖颈,许七安使出吃奶的劲,男人丝毫未动。
“玩我?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解密?”利用了一种特殊的加工手法,上面的文字除了八区经过特别训练的专业破译者能解出,其余人尤其是许七安这种外行人,就算得到了这种密报也是根本没有机会得知相关内容。
八区?小小的一个八区,逐渐在向许七安宣泄出一种幕后同僚的愤怒,它存在的时间只会比瑞家早而不会比瑞家晚,要不不可能具备如此精密的谋划与布局,可它真的就一点破洞都没有嘛?
“奇瑞,调查一下满怀的相关数据,把之前的资料整理汇总发给我!”她倒要看看,历经十年,一个人究竟可以发展到什么地步!昔日苑汪洋的同窗好友,如今却变成了苑家的死对头,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故事?
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可以让一个人彻底转变对苑家的看法?
“对了,瑞家的技术有办法破译这种密报嘛?”如果不行,其实还有一个人一定知道这种密报的破译方法,可是真的要许七安去求他嘛?
大雪飘零,原本熙熙攘攘的胡同口如今却变得寂静无比,小贩的叫卖声也逐渐消失,窗台前的那片阳光依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男子抬了抬眼睛,抿了口咖啡开始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