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锁清将最后一本账本上的账核实好,搁下笔,将账本垒到一起,放在桌子上。她揉了揉脖子,偏过头,望着站在她身后的人,眉眼弯弯,狭促笑道,“我就这么好看?好看到太师一直盯着我,都不说话了?”
她的闺房不大,宇文护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站在她的身后,她不可能不察觉,更何况,宇文护根本没掩饰他的身影。下午的时候,独孤锁清就算没出去,也知道独孤府的戒备加严了,可宇文护还不是来去自如,进她的闺房跟小菜一碟似的,怕是丝梦那丫头又被哄骗走了。
宇文护将带来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他并不急着打开,反而俯身凑上前,双手握住椅柄,将独孤锁清困在他和椅子之间说道,“你就不想我?”
“不想!”独孤锁清一口回绝,她扬着下巴促狭地望着宇文护。宇文护哪会不明白她的恶趣味,他故意靠近,将他温热的吐息尽喷在她的下巴上,酥酥麻麻地吹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让人痒得想挠人,独孤锁清忍耐不住地向后缩了缩脖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就这么没良心?”宇文护可不管独孤锁清的退避,他直接张嘴顺着她的下巴向上咬,宇文护将他的力度控制得很轻,就跟猫儿用它爪子下的肉垫按人似的。与其说咬,不如说吻,宇文护缓慢地在她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濡湿的吻痕,暧昧极了。
本来吐息就很挠人,这舔舐,酥酥痒痒,可不让人好过。独孤锁清最终笑出声来,把暧昧缱绻的氛围打散地一干二净,她岔着气地笑,边笑着,边用笑软了的胳膊推着宇文护,可惜效果甚微,在宇文护渐渐眯起双眼的逼迫下,独孤锁清不得不主动求饶,“够了……阿护……我想你,我想你。”
宇文护薄唇勾起,敛下的眸子里,宠溺和喜悦清晰可见。得到了想听的话,宇文护也不得寸进尺,他用他的唇轻轻吹了吹独孤锁清的耳边,放开了她。
这人,真是太过分了!
独孤锁清含怒地瞪向宇文护,杀伤力没有多少,红着的眼眶反而显得可怜兮兮,她的眸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泪花,惹得他,不会想结果如何!
被一双幽暗火热的眸子盯着,独孤锁清自然察觉到危险,她直接用手抵上他的胸膛。宇文护对胸膛上这一点阻力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一把托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他的怀里,坐到了椅子上。宇文护不松开搂着独孤锁清腰上的手,用空着的手打开了食盒,“前天,我临走之时,你不是想吃煲汤吗,碰巧,今日我在猎场猎了一只野兔,让厨房做好,就给你送过来了。”
宇文护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就送到了独孤锁清的面前。熟知宇文护霸道的性格,独孤锁清也不争着拿回勺子、自已舀汤喝,她张开嘴,等着宇文护的投喂。
宇文护长着一副好面貌,可随着他的权力加大,他性子里的唯我独尊也体现得越发淋漓尽致。太师嚣张跋扈,见着皇帝也不行跪拜礼,可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声不是,独孤锁清是个意外,可有些方面,她也拗不过他的霸道。
只能说,人生只如初见,他果然还是那个霸道自私的‘禽兽’!
独孤锁清吃着宇文护递来的吃食,她察觉自己有了七分饱,便隔开了宇文护递过来的勺子。宇文护瞧着惫懒枕在他肩头的人,也不指望她有点良心,能够反过来喂自己,便一个人舀着,吃着剩下来的半碗煲汤。
“阿护,昨日我听府上人说,阿爹下朝回来后大发雷霆了,”独孤锁清枕在宇文护的肩头,抬眸就能望见宇文护刀削过般的完美侧脸,她将他脸上的神情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不禁哑然失笑。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是特意装出来给她看的,不就是想让她喂他吗?
独孤锁清拿过宇文护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块肉递到宇文护的嘴边,宇文护将肉叼下,脸上依旧严肃认真,但他微扬的唇角却显露着他的高兴与喜悦。独孤锁清挑挑眉,白勺搅拌着汤水,她接着道,“我猜,今日就要有圣旨送到了,圣旨上一定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周丞相独孤信长女聪慧明珠,朕欲嘉之,赐婚入宁都王宇文毓为妃。”
“阿护,你、搞得鬼?”
宇文护咀嚼的动作一顿,他将肉咽下,缓缓说道,“我可没搞鬼,这不,是宇文觉他自己感觉皇位快坐不稳了,想拉拢令尊靠近关系,制衡于我,小添了一把火。”
“再说,令尊是八大柱国之首,上次我区区一个太师,被冤枉的太久了,现在哪敢跟他斗?哪会?不是有你的警告吗?”
独孤锁清默默翻了个白眼,手上却继续着投喂。有宇文护在,宇文觉的皇位什么时候坐稳过?没宇文护的推波助澜,独孤锁清一点都不信。
“四姐,四姐,你在吗?”一阵叩门声急促地传来,阻挠了屋内温情脉脉的两人,独孤锁清听到屋外熟悉的嗓音,立刻轻巧敏捷地从宇文护的怀里脱身,抬手对他指了指上面。
梁上君子!
宇文护的身影消失不见,独孤锁清捋平褶皱的衣角,将食盒藏到桌子底下。她坐到书桌前,随意拿起一本书,翻开几页,才开口道,“伽罗,门没关,你进来吧。”
门从外推开,身着青绿色衣裳的少女向里探头,瞧见独孤锁清后,眼神一亮,立刻跑了进来。
“怎么了?”独孤锁清搁下书,抬头望着独孤伽罗,语气宠溺地说道,“急急忙忙的,也不怕摔着!”
作为独孤家最小的女儿,独孤伽罗从小无忧忧虑,跟在独孤信身边,由他亲自教养,她的性子也因此更随男孩,率然真诚,天真烂漫,很惹人疼爱。
“伽罗,看什么呢?”独孤锁清看着从进屋起就一个劲儿打量着四周的独孤伽罗,实在不想告诉她,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把她心里的想法展现得一清二楚,可不就是在找那人的踪迹呗!
同为宇文家的人,独孤锁清一直都不明缘由,宇文护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平日里,独孤府上下见到宇文邕、宇文毓是以礼相待,见到宇文护,跟见到灾星似的!巴不得把他赶远!
“四姐,阿姐……”独孤伽罗瞥了眼温柔注视着她的独孤锁清,到嘴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总不能说,她刚从阿姐那儿过来,听说前夜有人爬墙了,担心今日有人又来爬墙,特来看看?
她知四姐的性子最温和,平日闯了什么祸,只要有四姐在,阿爹和阿姐都不会怪罪她,可这种事情,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独孤伽罗眼骨碌一转,瞧了眼窝在她怀里安然入睡的猫奴,立刻举起,话锋一转道,“不,是猫奴,猫奴它病了。”
陡然被举起的猫奴瞬间从睡梦中惊醒,它恼怒地伸出爪子,见到独孤锁清后,却立刻一个飞跃,敏捷地跳到桌上,站在独孤锁清面前,歪着头,眨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撒娇叫唤,“喵~喵呜~”
“四姐,你看,猫奴一定是想你得了相思病,一见到你就好了。”见到如此叛变的猫奴,独孤伽罗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她立刻上前,拉着独孤锁清的袖子,撒娇祈求,“四姐,四姐,今晚让我和你一起睡吧。”
“我们可以秉烛夜谈,我好久都没有跟四姐谈心了。”
独孤锁清还没答应,房梁上的人可沉不住气了,紊乱的气息泄露出来,猫奴立刻敏锐地察觉,一改刚刚可爱的模样,弓起背脊,竖起毛发,呲着牙发出嘶嘶声,
“喵!”
独孤锁清在猫奴快要跳起的那一刻,摸上它的背,一把将它搂入怀里,安抚性地给它顺了顺毛。猫奴得了舒服的抚摸,早收了利爪,变回原来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唯有一旁的独孤伽罗尚存几丝疑惑,独孤锁清没给她思索的时间,问道,“伽罗,你还没吃晚饭吧?”
“今日阿姐让人送来了几斤肉,正好你来了,可以都做给你吃。”
驼峰是骆驼背上两个高耸的‘肉鞍’,肉质细腻鲜嫩,丰腴肥美,非王族大家不能享用,独孤伽罗从小在军营长大,倒是对这肥美的驼峰肉极为喜爱。一提及驼峰,独孤伽罗立刻兴奋地又问了一声,
“驼峰?”
“嗯,在小厨房。”独孤锁清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奴,接着道,“红烧、油炸、煎炖、烧烤……你想怎么吃都可以,想好了,吩咐小厨房做就行了。”
“四姐,四姐,那我就先去小厨房看看。”也不用独孤锁清多说,独孤伽罗雀跃地说了一句,得了独孤锁清的点头应允后,便兴奋地推门而出。
少女来也快,走得也快,单纯好骗,仅一顿吃食,就忘了来时的目的。独孤锁清望着独孤伽罗跑远,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开口说道,“还不走?”
独孤锁清久听不见动静,疑惑抬头,却正好撞进了一双深邃专注的眼里,她微微一怔,随之一眨眼,笑意情不自禁地从她的瞳孔中心四散开来,如水波涟漪,“阿护,房梁已经够干净了!不用你再擦了,你可以回去了!”
只听见房梁上传来一阵乖巧的声音哦了一声就乖乖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