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看得出李嘉和刚才的冷笑话极具冲击力,一路上怀德都没有再开口,途中有几次他转过头似乎是想说话,转到一半,又生生停住了。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快进村时,李嘉和远远瞧见村口有几点火光,光亮之下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不知道怎么的,让她莫名想起上学时同学被约架的场景,那时候也是这样。在放学路上,有几个人聚集在一起,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主角登场,那时手机屏幕的光亮跟眼前的火光渐渐重叠,李嘉和直觉不妙。
“帝君。”
她叫住了人。
“要不,我们还是先别急着回去吧?方才我瞧山上有个小窝棚,不如……”
怀德发出一声了然的笑。
“本君便说方才在山上时你一直磨磨蹭蹭不愿走,原来是动了这样的心思。”
李嘉和:“???”
“山上太冷了,你若实在馋本君的身子,那袍子便送给你了。”
大可不必好吗?
“我只是瞧村口似乎有人,怕是王家带着其他人在那等着您呢。”
约摸着是强者王睿之不堪他爹的毒打,把所有事情都供出来了吧。
怀德沉思片刻,面露疑惑:“等我做什么?你去跟他们说不必多谢,教孩子打猎也是县令分内之事,何必记挂在心上,毕竟只有年轻一代强大了,这个县的未来才会强大。”
不等他说完话,那些火光已经快速向他们移动过来,李嘉和太阳穴猛跳了好几下,她似乎已经看见了王六麻子目眦欲裂的样子。
“帝君,我觉得他们似乎是来找茬的,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李嘉和急得就差把人扛起来走了。
怀德摆摆手:“不能够,你先在此处等着,本君去会一会他们。”
找死的事李嘉和从来不干,所以她很是听话的躲进了路边一人高的荒草丛,看着怀德一脸正义凛然向点点火光迎了过去,她合理怀疑当年大战时怀德被人伤了脑神经。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火把的光亮就剧烈闪烁起来,还伴着拳打脚踢和骂骂咧咧的声音,偶然掺杂着几声怀德的惨叫声。
李嘉和紧紧揪住身前的草,在精神上助怀德一臂之力,只希望他别被人打死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那些火光渐行渐远,李嘉和这才狗狗祟祟从草丛中爬出来,一路小跑着向怀德走去。
但见满天星光之下,怀德像一个被撕裂的破娃娃坐在土路中间,死死抓着衣服的前襟,双膝紧紧并拢,整个人泫然欲泣。
这画面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帝,帝君。”
李嘉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怀德吸了吸鼻子,愤愤道:“都说打人不打脸,他们这是没拿本君当人看,不但打我的脸,还朝我身上踹。”
将心比心,要是她的孩子被一个“疯子”掠上山抓了一晚上野猪,或许她比王六麻子还要生气吧?这么一想,怀德身上这点伤似乎也不太重。
她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安慰道:“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因为还不信服您,等信服您了,便好了。”
怀德活了这么久以来,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顿时觉得很惊奇:“不信服本君?”
几万万年以来,他征战六界,以神修之身成天道,没有谁说不信服他,可到了这等级最低的人间界,居然被人鄙视了。
李嘉和理解这种落差,她说:“这也是多年来朝廷不作为使然。这些年,这的人们缺衣少食,税赋又高,日子一长,自然是入不敷出,没有人真切帮他们做过什么事,他们或许也曾深深绝望过,才会变成现如今的模样。”
怀德沉默片刻,问:“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自然是帮他们发家致富搞钱啊!”
李嘉和一拍大腿,“如果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再也不用过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们自然就不会搞事了。”
怀德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们拿什么去让他们安居乐业?”
见脑袋不太正常的怀德问出的问题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李嘉和都快感动哭了,“当然是您先有钱去支援他们。”
见他又要开口,李嘉和截住他的话,“我自然不能让您操劳,所以才斗胆请求帝君在十五那日回到天界去命令相关道君赋予我开镜权限,只要您让我用纷繁镜,其余不必您操心。”
怀德挑眉:“就这?”
李嘉和重重点头,“就这!”
百姓发家致富的两条必要条件就是有钱,以及怀德别跟着添乱。
十五这天,怀德顶着鼻青脸肿的头回了天上。
天界诸位老早便等在天界与人间界的交际处欢迎他。
其实他们在人间发生的事,这些人都了如指掌,自从怀德去到人间界,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道君们但凡得空,全都躲在云上看怀德是如何被凡人修理的。
女道君们自然是心疼到无以复加,而那些男道君,脸上的表情真是不要太丰富了。
见怀德过来,所有人都垂首恭敬立于道两旁,连天君都亲自来迎接。
“这脸,是怎么回事啊?”
天君瞧起来十分痛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人打了。其实每次爬云头,都属他最积极,每当瞧见怀德受挫,他兴奋地双眼直冒亮光。
这倒也不怪他,谁让天后总想给他戴绿帽子?虽然怀德是无辜的,但也不能置身事外。
怀德瞥了他一眼:“摔的。”
天君忙说:“本君这有上好的金创膏,你先拿去用吧。”
怀德摆手:“多谢,不必。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怀德与天君的地位同等,又因为不喜过度寒暄,所以与他说起话来便没有那么客气。
眼下虽说五界相安无事,但也不可放松警惕,每逢十五,怀德要上天听手下汇报近日各界的动向,顺便换一轮天界的布防,加强结界,以防有心之士闯入。
朝六重天走的时候,正撞见一只脚费劲巴力卡在边界边儿上,随之一只手狠狠揪住云朵使力,不多时,一颗憋得满脸通红的头缓缓露了出来。
此人正是天界耻辱柱的三剑客之一,月老星澜。
星澜是人修,与怀德的关系不大好,不大好的原因之一是:怀德跟三剑客之首文曲星鹿劝关系不好,而鹿劝与星澜的关系偏偏不错,毕竟在之前那无聊的几万年中,他一直靠着鹿劝写得怀德同人本度日,所以他也同仇敌忾。
原因之二是:眼下姻缘市场不景气,为了赚点灵力精进修为,他便干起了跨界贩卖红绳的勾当,在他这,只要灵力给得高,爱情就可以跨越物种。当初他在人间界时,就是指着这点灰色收入修炼到了渡劫,成为了正道。得道那年,他才二十出头,所以上了天,依然是二十岁的模样。
到了天界,为了修炼事半功倍,他并没有荒废老本行,前任月老退休后,他便开始光明正大贩卖姻缘,有一次,天后开出了五千年的灵力来买怀德的那根红绳。
那时,他还是个刚上天的懵懂无知的少年,并不知道天后是何人,他只知道五千年的灵力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他同意了。
后果可想而知,天君气得险些废了他的修为把他赶到蛮荒之地。
这会儿,怀德负手站在云边儿上等着星澜爬上来。
不明所以的星澜还在龇牙咧嘴使着劲儿,一道阴影兜头罩下,他半边身子扒在边界线上,另半边身子悬空,休息的工夫一抬头,对上怀德的眼,惊恐之下手一松,险些又掉回人间界。
不雅,实在是太不雅了,方才爬的吃力,他现在浑身湿漉漉的,就好像一只狼狈的秃头鹌鹑,还半死不活吊在这。
“帝,帝君。”他结结巴巴打招呼。
怀德挑眉:“听说纷繁镜在你这?”
星澜猛摇头,但身体却诚实的很,一只手下意识去摸胸口。
怀德见状,又上前一步:“嗯?”
星澜生怕怀德迎面给他一脚,最终屈服了,他摸出了自己的纷繁镜,颤颤巍巍递了过去。
怀德满意的点了点头,问他:“这镜子,你平时都做什么用?”
星澜终于爬了上来,他跪在怀德脚边:“回帝君的话,这自然不是给女性道友们相男人用的。”
果不其然他没忘了老本行。
“这镜子,本君不白拿。”
他起了手势,在月老额前点了一下,继续道:“作为还礼,本君把另一种独家秘术换给你。”
星澜自知无法拒绝他,想着左右在人间赚得灵力也不少了,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谢帝君,星澜感激不尽。”
怀德没有再与他啰嗦,揣了镜子走人。
在天上时,他还是很注意自己的清冷人设的。
见怀德走远,星澜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处不存在的灰,在心里骂开了。
你这种小人能还给我什么好秘术?等你爷爷我一探究竟,要是这秘术不好,爷爷就把你的腿打折。
此时怀德都已经要进门了,听到了星澜的话,他又瞬移了回去,面上依然不露声色,叫住刚走了没两步的星澜。
“等等。”
星澜听见声音后,头皮一麻,整个人都快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