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秋雨一眼就瞧见了在一旁偷笑的小女雨桐,她是极力的掩饰,但仍然是眉梢叠喜,隐藏不住。川秋雨今日不曾使出千面纱,既然见到了,总得打个招呼,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瞧见她了。雨桐瞧见川秋雨与她点头,她是如沐春风,若不是汤渐红在一旁按住她,她怕是已来川秋雨身前了。
“川道友,木叶槐在此,还是少些来往,届时他若是认出了你,怕是会有些麻烦。不过你放心,哪怕认出了你,我今日也要保你无事。”汤渐红眉头一动,与川秋雨传音道。川秋雨却是含首云淡风轻一笑,他道:“我瞧见了。”
川秋雨入座之际瞧见了许多人,他自然先是寻到沈寒烟,不过也是轻点头招呼了一下,并未多言。川秋雨只觉有许多道目光在盯着他,其中有温和的,有戏笑的,也有欣慰的,不过其中有那么两道尤为凌冽,川秋雨瞧去,发觉正是宁建华与谢于城。宁建华与谢于城神色不同,前者玩味,后者含恨。
桃影奴与川秋雨对视一眼,她微微摇头,传音:“川道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两人对你不善。”
“我知晓,最坏不过宁建华瞧上了沈寒烟,谢于城将我拉下水罢了。”
川秋雨云淡风轻的向谢于城投去一笑,他是心知肚明的,打那日在青城湖中撞见了谢于城设法猥亵沈寒烟之时,他已是将他看的清楚了。
十三先生缓步而出,行到中央地方,大方一笑,礼仪四方:“各位道友,依四野楼搭建初衷,这一层是要各位道友,畅所欲言,聊上一聊究竟何为修行,何为天地大道。修行于天地间究竟是为了什么?或是长生,或是成仙,或是行侠仗义,或是完了先人遗愿。总之,畅言,无需拘束。”
十三一言后,满座热闹。
青城门为主,自然是先要发言,不过青城门这些小辈修士却是含蓄的很,花榜九人兼宗门大比的这些人是各个是低首不讨论,不曾瞧见谁要起身说道说道。
川秋雨倒是落落大方,举止端庄的坐在蒲团之上,指间玩弄红花,不时的朝沈寒烟瞧去几眼,撩人的很。
忽有一声,响彻四野。
青牛儿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支愣起来两蹄,先是环顾四周,向着堂前的几位长辈作揖行礼,再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药阁一牛当先,敢为人先,就由我青牛儿西闲来说道一番何为修行,我这修行又是为了何?”
川秋雨侧头瞧青牛儿正经模样,与放牛娃对视了一眼,双双都是笑了。
青牛儿移步,踱步在四野楼中,一步一言:“天地伊始,万物相生。我青牛儿一族始于万古,惊艳了一段时光,不过终究是昙花一现,淹没在大河大浪之中,成了不起眼的那一层浪。我认为,修行应是一个补全的过程。”
四两大笑,瞧这青牛儿有些意思,遂问:“好个修行是个补全的过程,那么问你,何为补全的过程,又该如何补全?”
青牛回以一笑:“这位老年人说的好!我很欣赏。一语中的,问到了点子上。天子补灵,庶民补金,武夫补才,文人补力。”
青牛一言,如雷贯耳,满座沉寂,四两呢喃:“天子补灵,庶民补金,武夫补才,文人补力。好个天子补灵,庶民补金,武夫补才,文人补力!见解独到,为上佳。接着说。”
青牛儿这般惊艳,就连朝夕相处的放牛娃都是看的一愣。
青牛儿谈吐间,看似漫无目的的踱步,实则是只走那么一小块地方,有心人定是能知晓,那里坐着一个女子,是九月阁的小玲。
川秋雨点了点小玲的方向,青丑讪笑一声:“狗改不了吃屎。这骚东西也不知晓是跟谁学得,你瞧我三人都是品行端正,唯独这青牛是这色胚性子。”
青牛儿续道:“众说纷纭,我青牛儿一生坦荡,行过了许多的桥,瞧见了许多的云,却只想碰见一位刚好年纪的女子,与我成双对。”
语不惊人死不休。
满座皆寂,针落可闻,方才对它赞不绝口的四两先生此间也是喘着粗气。三息后,小辈只见唏嘘不已,有那么几位忍不住的已是笑出声来,一人笑,十人笑,遂是满堂哄笑。
宁建华首当其冲的站起身来,嗤笑:“青城门可正是能人辈出呐,这青牛儿也是个宝贝呐,不仅可口吐人言,还期望着能讨一名女子回家暖被窝。你听我宁建华一言,定要寻一位屁股大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好生养。”
哄堂大笑,青牛儿有些难看。
谢于城如是:“起先却是惊艳了些,不过怎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呐。铺垫了这么多,怎么最后寻起了婆娘来,实在难看,丢了我青城门的脸。”
龙虎堂前四宗之主,各个沉静,若说心浮气躁也就四两差一些,其它三位都是瞧着不作声。
青丑瞧见了自家的青牛儿被人欺负,怎能不起身开口,瞧他大手一拍桌案,起身一句:“谢于城,你是何意?欺师灭祖么?方才宗主有言,各抒己见,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青丑这顶帽子不小,谢于城失声,不敢再说,只含首退了下去。
“宁家小子。此处的规矩可是四宗宗主商讨后才是确凿,你有何异议?”
宁建华才不怕青丑,只掸一眼,轻声道:“并无异议,只是...只是有些好笑。别无他意,你可切勿误会了我的意思唷。”
忽的,汤渐满干咳两声,他伸手散开了几位,他缓道:“各抒己见,不论贵贱高低,更可况于修行而言,每人都有自己的见解。老夫短浅,只觉这头青牛儿所言不错,深得我心。”
放牛娃陡然起身,伸手一指宁佳华,轻声道:“道歉。”
刚欲盘膝坐下的宁建华闻言放牛娃这么一句,乐了,讥笑了许久,才道:“道歉?你是在说我么。”
川秋雨一瞧不妙。别瞧放牛娃成日里是个温润的少年,其实不然,事关自身周边人之时,他的心中可是惊涛骇浪,在当初药山客栈前放牛娃为川秋雨杀了一人时,就可见一斑。
川秋雨拉回放牛娃?自然不会,他自身的事他自己去做就好了,若是捅出了什么大篓子,站起身与他扛住就是,至于将他拉回,不至于。其实川秋雨胸怀不大,对这宁建华与谢于城实在不喜,心头也是憋着一股劲。
宁佳华行至放牛娃身前,绕着放牛娃前后瞧了了几眼,并未回他的话,仍是讥笑:“我瞧各位青城门中的同辈修士各个是身披流裳,而你却是一身蓑衣。若按照你这位所言,那我可否说你也是目无尊长,竟将四宗齐聚当做儿戏,随意穿着?”
放牛娃铁青的脸,他没想到这宁建华还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一时语塞,结巴了许久,可他是个倔性子,仍是挤出两字:“道歉。”
宁建华压根没再搭理他,伸手将他的马尾辫把弄了几下,轻笑几声,回去了。
青丑不可忍,此间的他都想走上一遭花也门,将他的祖坟寻到,连夜给刨了。十三向青丑行来,面带浅笑:“青丑阁主,这小辈之事,我等还是莫要再插手了,否则叫别宗瞧见了,岂不是说我青城门是个小气之门。”
川秋雨见这形势不妙,呢喃一句:“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放牛娃,坐下。”川秋雨一声令下。
放牛娃难堪极了,他瞧了川秋雨一眼,不解其意。
川秋雨却是咧嘴一笑:“你可听闻一人,粉墨登场,能言善辩,颠倒黑白。若是遇见了这种人,切勿与他理论,避开就是。”
“何人?”青丑一问。
川秋雨脸上之笑,戛然而止,直道三字:“长舌妇。”
解气,这“长舌妇”三字一出,胸衣舒畅。
宁建华步子一止。
川秋雨又一声轻唤:“青牛儿你还在那作甚?还不回来,叫师傅替你瞧瞧中了毒没?”
青牛儿一愣,一头雾水,都不知晓川秋雨在说些什么。青丑信得过川秋雨,忙接上一句:“快些来给老夫瞧瞧。”
青牛儿迈步二回之际,青丑还真给青牛儿上下瞧了起来,川秋雨道:“青牛儿我且问你,若是路中遇见一野狗,是条疯狗,它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回头咬它一口么?”
厅堂之内,针落可闻。
青牛儿眨眼就是通晓了川秋雨的意思,佯做无奈模样,直摇头道:“只能认了,总不能真与一野狗计较,太跌份。”
川秋雨一抚青牛儿青角,一人一牛相视一眼,齐齐笑了。一旁青丑笑的极欢,放牛娃那小手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宁建华的身子已有些不稳,气息有些紊乱,与方才的谈吐风趣,举止文雅大相庭径。
“川西凉?”宁建华陡然一问。
“青城门,药阁,川西凉。”川秋雨云淡风轻一句。
宁建华冷声:“送你四字,‘谨言慎行’,这才不过一层罢了。”
川秋雨知晓宁建华的话外之意,可他仍是不怕,既然起身,要再半途怂了,才是丢人,更何况如今他好歹也是一位乘风中游上乘的小修士。
“多谢。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四字,听否?”
宁建华侧目瞥来一眼:“愿闻其详。”
“做人不要太飘,小心背后挨刀!龙不吟,虎不啸。小小喷子可笑可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