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林姝站在连氏跟前,都被这寒冷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舒服,更不要说连氏了,“姨娘如今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没弄清楚,就乱咬人起来了,怕是有些不合适罢?钟姨娘这还没开始查,就一口咬定了是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娘身边安插了眼线了。”
钟姨娘的眼角沉了沉,可下一刻恨不得躲在林沛怀里哭死了过去,“四姑娘这话未免也太刻薄了些,妾身就霆哥儿这么一个儿子,想着平日里为了老爷,为了两个孩子委屈求全也就罢了,夫人说一是一,说二便是二,当初就算是要将落燕园中的丫鬟婆子都发卖出去,妾身也不敢说一个字,夫人,夫人为何要这样对妾身?”
这句话提醒了林沛,这落燕园满园子的丫鬟婆子可都是连氏挑选的啊!
想及此,林沛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连氏,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这么多年下来,他虽对连氏没有男女之间的亲爱,可在大事小事上却是十分信任连氏的,说句实在话,连氏除了出身和脾气不太好,别的地方好像没有什么能挑的出错的地方来。
只是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他看在连氏将信中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是没想到和连氏好好相处,可两人在一起总是没话说,他喜欢风雅,可连氏却喜欢与他谈城郊的哪块地最值钱,又怎么能谈得到一起去?
特别是一想到自己的姻缘只值二十万两银子,林沛心里更是哪哪儿都不舒坦,若他和大哥、二哥一样娶了高门女子,只怕这个时候他已经拜相入阁了罢!
连氏冷笑,“若我真的想要了霆哥儿的命,哪里还用等到今日?霆哥儿和我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去害他?就算是真要害他,定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会让钟姨娘抓到把柄?”
每次面对林沛那张冷漠的脸,她浑身都是刺,明明是辩驳的话,也能说得如此难听。
林沛听了只扬声道:“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说你屑于要了霆哥儿的命,那你倒是告诉这件事会是谁做下的!之前你说你没有害霆哥儿的心思,我相信,那是因为霆哥儿不会威胁到你,如今霆哥儿长大了,懂事了,五房上下但凡有丁点好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霆哥儿……连氏,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老爷是想说我怕霆哥儿分去了原本属于姝姐儿的宠爱吗?”连氏听了这话,气的深吸了口气,但凡这男人有片刻的目光放在姝姐儿身上,就说不出这番话了,“那您倒是去青松院,去大房、去二房那边问问看,这阖府上下又有谁是真的疼姝姐儿的?我知道如今这落燕园上下都是我的人,我想要为自己辩解,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但我做下的事,我一定会大大方方认下来,若是不是我做下的事,谁都别想将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来!”
说着,她更是将脸扭到了一边,不想再看林沛那张脸,“这件事到底是谁所为,我会派人查清楚,会给老爷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这些人的卖身契都捏在你手上,到时候凶手你说是谁,还能有谁敢说个不字?”林沛的语气愈发沉了,就算是浑身如玉的气质也带着几分冷意,“这件事我会派人彻查的,这段时间你哪儿也别去,谁也不能见。”
说着,他更是看了一眼死死挡在连氏跟前的林姝,一字一顿道:“包括姝姐儿!”
连氏这几日来了葵水,本就身子不舒服,如今更觉得十分疲惫,疲惫的什么话都不想说。
她以为,就算是夫妻之间没有情爱,可到底林沛也该相信她的,可如今看来……都是笑话!她早就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一分一毫的希望!
她这意思,便算是答应了。
可林姝却是浅声开口:“爹这是要和祖母之前一样,将娘软禁起来吗?”
看着女儿那双清亮的眸子,林沛只想着连氏果然是个糊涂的,这种场合怎么能让林姝在,“不是说要将你母亲软禁起来,只是这件事你母亲的嫌疑最大,你母亲暂且不得四处走动,一切等着事情查清楚了再决断。”
说白了,还是软禁。
林姝苦苦一笑,“若这件事真的查出来是娘所为,那爹打算如何处置了?”
林沛微微一愣,他压根还没想到这么远,可下一刻想起那张张狂明媚的脸,却倏然想到,若休了连氏,岂不是她就可以进门了……
这一刻,林沛只觉得霆哥儿自此变得痴傻好像也不太严重了,“若这件事真的是你母亲所为,我林家自然是留不得此等毒妇!”
林姝笑了笑,闭嘴不言。
这会子钟姨娘又扮起好人来了,“老爷,想必夫人也是一时糊涂……”
林姝却不理她,只到了连氏身边,轻声道:“娘,您先回去,这边还有我了。”
连氏目光深远,“你同娘一起回芳华园罢!”
她害怕林姝在这儿说多了做多了惹得林沛厌弃,说句实话在打理信中侯府庶务上,这信中侯府上下没一个人能比得上她,可她未出嫁时家中人口简单,论心计她是远远及不上钟姨娘的。
这些年在林沛跟前,她更是被钟姨娘压得死死的,只怕这一回也是一样的境地!
她不害怕自己被休,可却害怕自己唯一的女儿因为她惹人厌弃。
林姝摇摇头,含笑说道:“我不能走,我还要在这儿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您放心,等着事情都查清楚了,我马上就去芳华园。”
连氏犹豫着还想将林姝一并带走,可林沛已经派了几个粗使婆子来了,一个个守着连氏身边,看那架势,若是她再不走的话,只怕那些人就要将她带走了。
这下子,就算是连氏不走也得走了。
等着林沛带着一行人去了偏厅,立刻就将落燕园中的管事婆子叫来了,“……奖凡事经手过六少爷的丫鬟婆子都叫来。”
那管事婆子应声忙下去了,没一会就来了三两个丫鬟,一个个面面相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钟姨娘抹着眼泪道:“看在你们伺候我一场的份上,有什么话就早些说,若是说的晚了,只怕连我都保不住你们。”
其中一个丫鬟稍大着胆子道:“钟姨娘,您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钟姨娘哑着嗓子道:“六少爷的药中被人下了……下了斑叶兰,若是你们是被挑唆的,趁早认了,若叫老爷和我查出来了,莫说事你们,就连你们的老子娘都讨不得好!”
林姝听了只冷笑,这不是分明怂恿着丫鬟将这件事往母亲身上推吗?
呵,暂且让钟姨娘张狂片刻,她倒是要看看,钟姨娘还能得意多久!
谁知道一个个丫鬟皆说自己没做过,更说平日里煎药拿药都是在廊下,不少人都盯着了,哪里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沛冷哼一声,“还见鬼了?难不成这斑叶兰是自己长脚跑到霆哥儿的药中去的?”
侯在一旁的管事婆子却瞅了站成一排的丫鬟道:“咦?怎么没见到香芸?”
林沛狐疑了看那管事婆子一眼。
那婆子扯出几分笑说道:“香芸因为是芙蓉姑娘的堂妹,所以一直以来就做些照管着药材补品等的轻松活儿,想必是她平日里怠慢惯了,奴婢这就去将她叫来。”
林沛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个芙蓉乃是连氏身边的大丫鬟,“去罢。”
管事婆子又忙下去了。
顿时,屋子里只听得到钟姨娘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林沛长长叹了口气,“就算是太医来了,可这霆哥儿的病未必是不能医治的,大庆朝名医多得是,放心,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要治好霆哥儿的病……”
钟姨娘只落泪不说话,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惹人怜惜。
林沛叹了口气。
屋子里静谧无二,只听得见钟姨娘那低低的啜泣声。
可这静谧却叫一阵仓皇的脚步声给打破了,“不好了,不好了,香芸自尽了……”
是方才那管事婆子的声音!
林沛应声而起,手紧紧攥着,厉声道:“将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掀帘进来的管事婆子忙跪了下来,脸上的仓皇恰到好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奴婢见着香芸没来就觉得十分奇怪,想着会不会是小丫鬟没找到香芸,亦或者香芸没有将那小丫鬟的话放在心上,想着自个儿亲自去找香芸,可谁知道刚一推开门就见着香芸……见着香芸悬了一条白绫挂在了房梁上。”
说着,她更是窥了一眼林沛,低声道:“等着奴婢招呼人将香芸的尸首放下来时,香芸……香芸已经没气了,您说这件事要不要通知芙蓉姑娘一声?”
林沛手撑着案几,冷笑着说道:“好,好,当真是好得很!”
钟姨娘跟在他身边近十年,知道他这是怒极了,当即更火上浇油,“好端端的,香芸为何要自尽?今早上我还听见她在廊下说话的声音,还与翠屏说要翠屏给她描两个花样子等着冬天做小袄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