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还窝在沈睿怀里,一时又惊又喜,脸都跟着蹿红。
偏生沈睿这时候也醒了,垂眸看她,清晨的沙哑声音透着暧昧的气息:“睡得好么?”
余薇脸红:能不好么?她一晚上什么都不知道,连沈睿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医院么?”
余薇憋了半天,只是吐出来这么一句。
沈睿看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忘了昨天晚上,谁给我发的短信。”
一时场景温柔似水,但很快就被人打破。
余薇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一阵拥挤吵闹的记者群,忍不住捂上耳朵,又退回来,冲慢条斯理的沈睿说话:“你怎么还有心思穿衣服啊!外面那群人烦死了!”
沈睿穿衣服的手一顿,扭过头来看她:“要不然,不穿?”
余薇憋了一股气,狠狠拉上窗帘:“怎么办嘛!”
“放心,今天晚上之前,他们会安静的。”
沈睿笑得很随意,一手拉过余薇的手:“他们也没多少本事,你先乖乖待在家里,等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再回来,好么?”
“谁让你回来的?你自己回医院去。”余薇矫情了一会儿,也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沈睿倒是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只是难免有些受伤,连带着声音都跟着低沉些:“确实要回医院一趟。”
余薇一顿。
“赵炎快把人送过来了,我要去看看。”
余薇僵住了,突然问了一句:“多大了?”
“不清楚。”
沈睿知道余薇的意思,他过来抱住她:“不要想那么多好么?我会处理好的。”
他只要保护好她就可以了,剩下的人----他都顾不上了。
余薇点头,等沈睿走了,突然有人敲门,余薇吓了一大跳,一时都不敢开门,等磨蹭到门口,才发现是那个给自己送过餐的小哥儿。
“余小姐,您的外卖。”
余薇才接过来,那小哥儿就笑着走了,余薇暗骂自己多想,抬手关上了门,手机却响了。
是于罗兰的电话。
余薇彼时正拿着外卖,安静看着那电话上的署名,一时觉得心里又酸又涩,难受得很,憋了一会儿等着手机铃声断掉,也没有去接通。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罗兰,虽然那一次,于罗兰算计她也没有算计成功,虽然有人救了自己,虽然她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或许还情有可原。虽然虽然虽然----余薇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原谅她,但是都无法真正原谅她。
人和人的友谊有的时候真的很脆弱,你碰一下就碎了,更何况余薇天生敏感,接受比放弃来的要艰难的多,于罗兰刚刚走进她心里一点点,就被她一下子推了出去,狠狠地关在门外。
估计,再往后,应该也进不来了吧?
余薇想着,苦笑着把她拉入了黑名单,抬脚去了客厅,安静的摆好食材,准备吃饭。
此刻,在余薇眼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她养好身体来的更重要。
一直到晚上,沈睿都没见到影子,余薇耐不住。又不想打扰沈睿,干脆给萧流风打了个电话问事情发展进展。
接到电话的萧流风还有点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余总不是录了音吗?”
“什么录音?”
余薇懵了。
萧流风手快给她发了一段录音,余薇点开一听,发现是自己当时和那个叫做“王婶儿”的女人的对话,包括萧流风隔着很远叫了一声“记者来了”,一整段录音听下来,听的余薇肝颤。
“这录音是从哪儿来的?”余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有些不敢猜,咬着牙问了一句:“是----”
“沈总啊!”
萧流风那边有点喧闹,他一边压低声音回了一句:“沈总现在正跟人交涉呢,那群记者来头不正,有点问题,现在正在查,这个录音一出来,那群记者都怂了。”
余薇听得头晕眼花,胡乱跟萧流风说了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嘟嘟”的挂断音听着有点刺耳,余薇盯着手机看。一时心跳都跟着加快----这录音是沈睿交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沈睿在她身边,有录音?
在她衣服上,包包里,还是哪里?
余薇一想起来就一阵毛骨悚然,转身回去翻自己当天穿过的衣服,可是翻来翻去也找不到哪里有窃听器的地方,一时又心里发痒,憋了一会儿,还是给沈睿打过电话去质问。
电话那边,沈睿刚抽开身,接到电话就是余薇的声线。
“记者那边,你是怎么解决的?”
沈睿还没来得及打岔儿,就听见余薇吐出来一句:“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一听这话,沈睿就知道要糟,刚憋出两个字儿,余薇就挂电话了。
四周都是一群记者,眼见着记者发布会就要开始了。沈睿捏着手机无所适从,正巧看见萧流风从门口一阵风似得跑进来。
“沈总?”萧流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记者会要开始了!”
沈睿憋着脸,冷笑着扯了扯嘴角:“余总给你打电话了?”
萧流风不明所以的点头:“怎么了?”
“没怎么。”沈睿收起手机:“正好,隔壁还有几个凳子,一起搬进来吧。”
萧流风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去了,结果一出门会议室的门就关了,等萧流风扛着几个凳子回来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他也进不去了,坐在外头吹了一个多点儿的冷风。
沈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大概是打脸打够了,回头看萧流风的脸都不是如何不顺眼了,雄纠纠气昂昂的出了门,然后被堵在了余薇门外。
走廊里,俊逸逼人的男人微微弯着腰,提起小吃来:“我买了你喜欢吃的东西。”
里面的人没动静。
“薇儿,开门了啊,我在外面累了一天了。”
沈睿自知理亏。提着一大堆东西在门口劝了好一会儿,余薇闹脾气闹了很久,沈睿拍胸脯保证“把窃听器全拿走”,她才肯开门。
门才开一条缝,沈睿抬脚就钻进去,余薇冷着脸看他。
沈睿很自觉的放下了东西,去把包包里的窃听器拿出来,只是一个小巧的小东西,藏在夹层里,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
余薇本来已经不是很生气了,乍一看到还是发了火:“你往我这里藏窃听器做什么!”
沈睿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怕你跑了”,余薇脾气堵在胸口里,也发不出来。
这窃听器是沈睿那时候被余薇吓到了,干脆全都装上,生怕余薇什么时候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哪怕有保镖看着他都觉得不安心。
结果,余薇倒是没跑,反倒歪打正着立了一个小功。
余薇还是甩脸子,享受沈大少难得的照顾,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溜串儿的小零食,都是余薇喜欢的,余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口味被摸的这么清楚。
气氛刚缓下来,沈睿的电话却响了,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沈睿毫不耽搁就起了身,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挂了电话,跟余薇道了一声别。
余薇心里的气儿还没消呢,也没给他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就听沈睿说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来的”,说完沈睿就走了。
客厅里一时间又只剩下余薇一个人,只是远远没有以往来的冷清,她自己一个人儿坐在茶几前面又是吃又是喝,某一刻捂着小肚子滚到沙发上,想要打个嗝儿,却突然捂住了嘴,小心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包包。
沙发上,小女人眨巴眨巴眼,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像藏了几颗星星一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坐起来,含了颗话梅,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来回的滚。
墨色的发丝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扫过,她半张侧脸在客厅温润的灯光下映衬得越发柔美,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藏了一个小秘密。
a市,一座老宅,冷冷的没有人气,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一个小姑娘坐立不安的坐着,赵炎靠在门口抽烟,冷不丁一眼扫到那个小姑娘澄澈的眼眸,蹙眉,将烟蒂在手心里狠狠地掐灭。
兴许是赵炎的目光太凶狠,小姑娘吓了一跳,抱着膝盖怯怯的叫了一声:“叔叔,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家啊?”
赵炎扔掉了烟蒂:“你爸把你卖给我了,你回不去了。”
那小姑娘一抖,咬着下唇眼泪都泛出来了:“叔叔是要我做童养媳吗?”
赵炎一僵,突然笑了:“童养媳,美得你!”
说着,一把带上门。
门“嘭”的一声关上,保镖正推门而入。
“人呢?”
赵炎指了指门:“里头。”
“行么?”里头有稚嫩的哭声。
保镖蹙眉:“岁数很小?”
“更小的都有。”赵炎盯着地上被自己扔掉的烟蒂:“放心,我能带来,就说明没事。”
保镖才算是缓了一口气,沈少一听说人带来了,就匆匆的给了指令,人都亲自从余小姐哪里跑过来,什么都没顾上。只是到了这地方,沈睿是不会亲自进来的。
保镖还是有点不放心,抬脚过去推开门看了一眼,看到人了才放心,又关上门。
看到那个小姑娘的眼眸,保镖有一瞬间的无奈,又猛地狠下心肠来:“交给你了。”
赵炎笑了,又点了一根烟:“放心,我会处理好。”
保镖说了声“谢谢”。
赵炎冷笑:“谢我有什么用?我拿钱办事,要谢,你还是该谢谢你家主子,有钱有势。”
保镖没说话,安静的转身走了。
等人走了,赵炎就靠在门板上抽烟,一边抽一边想事,里头就有孩子在哭,一边哭一边叫“救命”,赵炎听得烦。抬脚踹了踹门:“没人救你。”
这宅子是他专门为了处理这样的“生意”买下来的,警察都不会过来,四周的地痞流氓也没那么不开眼。
毕竟他的主顾可不是开玩笑的。
赵炎想着,里头的声音却一下子淡下去了,他狠抽了一口烟,心里莫名的烦躁,时不时闪过那个小孩儿的眼睛,他骂了一声娘,抬手就锁了门。
锁落下的时候,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尤为刺耳。
夜色下,保镖一路小跑回去,弯腰在一辆车旁边说了什么,在月色清冷下,静静地弯着腰目送那辆车离开,才缓慢的挺直身体。
某一刻,保镖无奈的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对错啊,只不过是站在不同立场的人,选择牺牲的人不同而已。
清晨。
余薇醒来的时候,在床上囫囵的滚了一圈,发丝都黏在脸上,她胡乱扒拉了一下,窝在被窝里睡的很懒。
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养着,那群记者早都没影子了,只有电视上报道了一下是说“农民工妻子贪得无厌”之类的话题,余薇也没有仔细看,这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最关键的是,沈睿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有时候她电话打过去说不到几句话,又都挂断了。
余薇心里像是被一只小猫儿抓一样,痒的要命,又不想去找沈睿,总觉的显得太主动,可偏生自己在家里又待不住,正裹着被子来回滚的时候,就听见手机响。
余薇一个激灵。抬手去抓手机,一看名字----萧流风。
恹恹的埋在被子里胡乱的蹭了蹭,余薇才接通电话。
“余总,有空来工地不?”
萧流风那边有风声,呼啸着在耳边拂过,声音都有点劈叉:“工地这边儿要拍几张照片,那种领导视察的照片,你有空来一下啊!”
余薇本来懒懒的不想应付,正想回绝,就听见萧流风在那边喊:“沈总也来!”
余薇就坐起来了:“等我一会儿吧。”
好一通收拾,余薇选鞋的时候想起来上次在工地差点崴了脚,拿起了一双平地的,又迟疑了一下,咬牙换了一双高跟的,又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下,拎着包包风姿绰约的出了门。
一路坐在车上的时候,她都有些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思,接她的司机操着一口听不懂的口音和她讲话。她来回听了好一会儿,对方大嗓门重复几遍,她才能跟着聊下去。
司机翻来覆去说得也就是工地上的事儿,原来自从上一次那个农村王婶儿的事儿之后,工地里涨了一些工资,高兴地他们合不拢嘴。
余薇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心里有些薄凉,好心情都跟着散了一些。
人和人的悲伤是不相通的,你不经历,永远都无法体会那种伤痛,反而会因为对方的伤痛以及自己因此而增加的微薄利润而感到欣喜。
车子“嘎吱”一声,到了工地。
余薇一脚踩下去,果然还是一片狼藉,钢筋裸露遍地水泥,一时余薇心里又恼又恨,咬着牙挺直而腰杆儿走,结果刚走了两步,正遇上一群过来的经理和工作人员。她正在人群里找着那人呢,结果冷不丁身后就靠过来个人。
一个宽大的西装罩在她身上,对方干脆一个公主抱把她抱到平坦的地方才放下来,顺势一把搂着她的腰。
余薇才站稳,就撞进沈睿的眼眸里,几日不见,沈睿似乎瘦了很多,连眼眸里都带着几分沧桑的味道,余薇看的心都跟着酸酸的,刚握住他的袖子,就听见弥勒佛在叫。
“来啦来啦,大家都来拍拍照啦!”
余薇有点不甘心,就被沈睿搂着腰走,刚走两步,就听见沈睿压在她耳朵上说得话:“穿成这样出来做什么?不知道冷?”
余薇扭脸:不知道冷?我是不知道你!
“别闹。”
沈睿掐了她的脸一下:“乖一点。”
他的声线都透着沙哑,很累的样子,余薇一时很心疼,又别扭着,干脆一边别扭一边扶着他往前走,拍照的时候还刻意离他远了点。
弥勒佛挺着大肚子拿着话筒站在前面讲话,这一次还来了不少记者,都是沈睿请过来专门给上一次“工地事件”平反的,算是做一个形式。
四周还有不少领导跟着拍手,余薇看的无趣,奈何旁边有人在拍照,只好忍一忍。
结果刚拍完照就被沈睿拽走开了,四周人多,沈睿一路带着她往人少的地儿走,整个工地很大,一走也望不到边际,余薇目光一扫,正看见一个横幅。
是上次那个王婶儿弄得横幅,上面的字迹都看不清了,余薇忍不住问:“后来怎么样了?”
沈睿知道她问什么,也没想隐瞒:“人送回村儿了,还是原先那个价钱,煽风点火的记者都被收拾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记者有给道过谦,但是都是表面功夫,做的漂亮但也没让几个人知道,连你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更何况满a市的人?”
余薇觉得心里酸酸的,一时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跟着他一起往外走,本来穿着高跟鞋走得踉跄,干脆半个身子都依附到他身上,才走得顺了些。
“你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啊?”
余薇窝在他怀里,忍不住问:“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沈睿彼时正揉着她略显凌乱的发丝,眸光中带着淡淡的温存和一闪而过的冷冽:“一点小事,等这些事儿处理完了之后----”
“啊!”
一声惊呼从远处传来。
只见两个农民工攀附在一个高高的铁架子上,他们身上都绑了吊绳,但是那个高高的铁架子突然开始晃动,两个农民工的惊呼声弥漫在四周。
数名工人正在等浇灌的混凝土凝固。四楼的楼板以及施工的脚手架一部分都开始坍塌。
余薇离得近,还能看到钢筋、铁架子、木板等物品横七竖八地跟着晃。
坍塌面积过大,且钢筋、脚手架、木板倒塌在一起,还有未干的混凝土也掺杂其中,兴许是动静大了,人群一下子聚集过去,架子摇摇晃晃。
不远处也有人听到了动静,沈睿抬脚就往那边冲,一边高声安排人群疏散,一边赶紧打电话拨电话。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架子摇晃了两下,最终“嘎吱”一声,倒下来了。
跟着倒下来的不仅是架子,还有一大片未干的混凝土,人群一时尖叫哄散开来,还有不怕死的记者兴奋地举着相机在拍,余薇踩着高跟鞋不方便挪动,还在人群中找沈睿的影子。
但是根本找不到!
沈睿刚才跑哪儿去了!
余薇正想着,冷不丁一脚踩在碎石上,脚踝生生扭了一下,倒霉的是,还是之前伤到的那个脚踝!
一时痛的余薇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身影也跟着狼狈了一下,只顾着低头去看自己脚下,腰都痛的弓下去,却突然听到四周炸起来的惊呼声!
“余总!”
弥勒佛捧着肚子尖叫,脸上的肉都跟着狰狞的颤抖,萧流风要跑过来,结果被旁边的人拉住,余薇就听见风声,她艰难的抬起头,就看到一块木板从天而降,还有混着钢筋的混凝土,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在那一刻,风好像都慢了很多,所有的场面都在一点一点放慢,一格一格的从自己的眼前略过,人群的尖叫声都显得虚无,众人的脸色她也看不到。她只能看到自己的头顶一个巨大的混凝土正在砸下来,还有脚架不断的倒下来。
铁器“嘎吱”的声音响起,被泥浆裹得看不出样子的桶砸在地上“嘭”的又迸溅起来,那块巨石在不断的放大,余薇在巨大的恐慌之中试图扭转身体去跑,但是脚踝痛的无法挪动,身体也因为恐惧而不能跑开。
难道,就要这样死了吗?
余薇痛苦的闭上眼,仿佛听到了风声鹤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惨状。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力量袭来,她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好像被人压在了身下,她的脊背砸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痛的她蜷缩起来,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就感觉到一股沉重的重量狠狠地压在了身上!
“啊----”
人群的慌乱和尖叫声就在耳边,七嘴八舌的有人嚷嚷着报警。还有人试图走进一点,又被嘎吱摇晃即将倒下来的脚架吓到。
在被黑暗袭击的时候,一切都过得很慢,而在混乱的工地上,一切都过得很快。
余薇最开始还没有失去理智,只觉得身上有些沉重,对方把她压得根本动弹不得,她艰难的吐露了两个音节,就听到对方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没事。”
没事?
她还没等在说什么,那人却没了动静,黑暗之中,有泊泊的滚烫的血液流下来,顺着她的脸烫的她浑身都发麻。
“沈睿,沈睿?”
余薇气若游丝的念他的名字,但身上的人毫无动静,从最开始的慌乱,到后来的绝望,余薇甚至在某一刻想,就这么死了吧,也挺好的。
他还在身边啊----挺好的,她这一辈子不算是白活。
外面,一片狼藉。
消防队员一路匆忙赶到,在钢筋缝隙中确定被压住的两个人的具体位置,忙着先切断钢筋网,然后再剥离杂物。
记者在旁边直接直播,大概是因为里面的人关系重大,五名消防员分别使用三台无齿锯、两台钢筋速断器全速切割。
短短六分钟后,钢筋网被全部切除。五名消防员又匆忙掀开木板,扒开半干的混凝土,然后用扳手强行卸掉脚手架的螺丝,来来回回折腾了又有十几分钟,到最后沈睿的血都能浸润四周的土地了。
记者们都疯了,不断地过来拍照,弥勒佛惨白着脸去拦着,救护车匆忙带着人走。
整个工地的气氛都是昏暗的,萧流风一个人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目睹了事情的全部,在某一刻突然疯了一样冲上来,抓着弥勒佛的领口大声吼:“怎么会突然坍塌,怎么会突然坍塌!”
早不塌晚不塌!突然在这个时候塌!
弥勒佛本来脸就很白了,在这时候更是疲惫的弯下腰垂下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本来是要展现一下suy的实力,要宴请广大媒体来打一个广告,做一个先驱,洗刷一下前段事件的“工人自杀阴影”的,怎么突然间,又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工地一时寂静,农民工束手而立,垂眸,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样,有媒体过来问,他们都匆忙摆手说“俺们不知道”,然后赶紧跑开。
其实没有人比那群工人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急于求成,工期压的很紧,混凝土还没干就往上送,脚架几次摇晃都没人去固定。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没问题,而今天,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时间只剩下媒体话筒“嗡嗡”扩散和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弥漫在整个工地。
医院。
滴答,滴答,滴答。
点滴的声音一点点落下,安静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息弥漫,护士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可偏生眼前一群人吵吵闹闹要做采访,护士一急抬手就关了门,吼了一声什么之后,匆匆忙忙的走了。
但是一群记者到最后都没敢破门而入去拍照。
余薇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听见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一睁眼发现,旁边杨姐一脸笑意的坐在身边,看到余薇醒了,连忙大声喊。
“医生,医生----”
余薇痛的又闭上眼。
一番检查之后,杨姐一边拍大腿一边说:“哎呀,余薇你可不知道,老总为了救你,断了好几根骨头呢!”
一边说,杨姐一边夸张的扭着手臂:“我们员工都来慰问啦!”
医生在旁边蹙眉:“安静。”
又扭头看余薇:“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以前受过伤,身体很脆弱,需要养一段时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余薇听得浑身一僵,声线沙哑的问了一句:“沈睿呢?”
医生一顿,推了推眼镜:“右脚脚踝两侧骨裂,内脏出了点问题,背上有一道伤口,不过他运气好,那些混凝土砸下来的时候钢筋也没戳到他,掉下来的高度也不是很高。”
”混凝土本身还是有一定的弧度,只是形成一个小闭塞空间把你们堵在里面。皮外伤没有多少,只是他本来胃不好,内脏被震的差点内出血。”
一大串专业名词跳出来,余薇听得不是很懂,总之,人好像没什么很大的事儿----是吗?
等医生走了,杨姐又开始拍大腿说什么话了,一边翻出来手机,一边压低了声线鬼鬼祟祟的说道:“余薇,你是不知道,这个视频网上都火了!”
一边说,杨姐一边慢镜头播放。
是余薇站在那里,狼狈的跳脚惊恐的抬头看的时候,一个身影直扑过来,将余薇压在身底下,然后就是那些东西砸下来的样子。
场景重现,从视频里面都能听到那种“嘭”的一声然后尘土飞扬的感觉,余薇看的心脏都跟着揪起来了。想要去看沈睿,但是动一下就觉得浑身痛。
杨姐倒是没发现她的异常,只是不断地拍大腿说这话,冷不丁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就听见一人的冷笑声:“说不完了是吗?”
杨姐一回头,正对上于罗兰的冷脸,脸色涨红了一会儿,杨姐说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于罗兰和余薇两个人。
于罗兰手里还是提着一个袋子,看杨姐走了,随脚踹上门,然后大跨步的走过来:“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余薇彼时心里都是一阵荒芜,她有点理解不了于罗兰的想法。
这人该爱该恨还算洒脱,只是上一次还差一点绑架她去捐肾,按理来说余薇不追究,两个人也应该分道扬镳才是,现在她这样大刺刺的过来。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余薇觉得尴尬,抬手撩了一下发丝:“我最近很忙。”
“我看到了。”
于罗兰随手将袋子放下:“这是我上次给你设计的礼服,你记得吧?“蝴蝶仙子”被烧掉了,这是我新弄的一个,叫“彩虹”,应该很合适你。”
余薇抿唇,没动。
于罗兰自己很肆意的吐出来一句:“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后来想想,确实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所以我来跟你道歉。”
顿了顿,于罗兰起身:“你不接受也没关系,我来道歉就是了。”
说完,于罗兰就往外走----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你高兴不如我高兴,我不高兴那就都去他妈的吧。
余薇心思复杂,她做不到这样洒脱,所以等于罗兰出门,“嘭”的一声带上门。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走廊里就响起记者拍照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于罗兰兴许是不耐烦,高声喊了两句什么,然后就听不见了,余薇缩在病床上,一扭头就看到于罗兰送过来的东西。
她多看了两眼,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做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
却没想到于罗兰去而复返。
门还是被踢开,于罗兰歪着身子看过来,神色倒像是平常一样:“苏婉儿来了。”
苏婉儿还是一贯的端庄大方,甚至那群记者逼上来的时候她还是浅笑嫣然的,只是进了门,面对余薇的时候,笑意难免薄凉了些。
“余总还好么?”
苏婉儿一边走过来,一边坐在余薇的病床对面,姿态温润。
于罗兰一贯的看不上苏婉儿,现在也没忘记呛声:“装什么装啊?有话直说。”
苏婉儿却一直好像看不见于罗兰一样,依旧笑着看着余薇。
余薇点头:“好了些,我现在,没什么问题了。”
苏婉儿抬手撩过发丝,纤细的手指穿过栗色的长发,她沉默了一下,继而转头看向于罗兰:“于小姐能回避一下么?”
于罗兰嗤笑一声,起身就走----其实这要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走,但是她和余薇也算是有些貌合神离了,留也留不住。
前脚出了门,于罗兰后脚就冷了脸,一路出了医院上了车,揉了揉头:“人好着呢,你别打主意了。”
于太太神色很平淡,咬着牙:“她什么态度?”
“还能什么态度?”于罗兰冷笑一声:“能给我什么好脸?我当初就说过不要那么干!现在好了吧,我----”
“够了!”
于太太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额头:“你跟她道歉就够了,起码沈睿不会死压着我们于家了。”
于罗兰心里一阵冷,蜷缩起来不说话----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只会惹祸。但是接二连三在余薇身上吃亏,她心里真的受不住。
以前那个人和她还好,还算是她朋友,她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她连一个肾脏都不愿意出,又和她翻了脸,她凭什么还要道歉!
于太太耐下心思劝:“算了,还有办法的。”
于罗兰把脑袋埋在腿里,模糊的“唔”了一声,又听于太太回过头问:“和那个海归怎么样了?”
“萧流风?”于罗兰歪了歪脑袋:“一般吧,还凑合,前段时间还可以,这段时间没联系。”
于太太叹息:“你要抓紧了啊,你表姐都说要定亲了。”
汽车缓慢开动,于罗兰靠在车窗上看过去,就看到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川流不息,吵闹不止。
病房楼道里的声音依旧不消停,苏婉儿也不是很在意,抬眸看余薇说到:“沈睿给我找到那个人了。”
余薇一顿。
“今天我们就在做测试,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勉强还能用。”
苏婉儿说着,有些苍凉的笑了笑:“沈睿对你还是很上心呢。”
余薇觉得喉头干涩,一时说不出什么,只是摇头:“一时新鲜而已。”
苏婉儿也不和她争执这些,只是凉凉的笑了一下:“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说着,她掏出来一个请帖,递给余薇:“你知道的,我和沈睿算是商业联姻,哪怕彼此都不喜欢,还是要结婚的,沈睿喜欢你,为了你他肯做很多,但是,你也一定舍不得他为难,对不对?”
“两个家族的使命。他一个人要扛下来,该是多艰难呢?我也不是要破坏你们,我要的,只是这个形式,以及两家真正的利益合作。”
苏婉儿说着,起身,冲着余薇微微弯腰:“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让沈睿答应和我订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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