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救我
像是温柔地与夜色相映,又像是想在漆黑的天幕之下遮盖住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山中林间,有人立在夜色之中。
“主子,您说……三皇子会来吗?”他身侧的侍从显然不像男子那般能沉得住气,眉眼之中隐带几分焦急之意。
柳尧看着那露出来的半轮弯月,打量着时间,神色倒是自若。
他看着寂静的林间,轻声道,“再等一会,他若不来,我们便走。”
又过了不久,见林间还是寂静,柳尧唇角勾起微末弧度,眼角余光掠过隐在黑暗之中的林中小路,神色平静地转过身。
“走吧。”
树林间枝桠上因为寒夜挂了薄霜,触到人的袖口便化作水雾。
柳尧穿过树林往回走,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就在他袖口被洇湿了一半的时候,有人自那黑暗之中的小路走出来。
“柳大人果然体弱,这么一刻钟就待不住了。”来人话语之中泛着嘲讽之意。
“人老了,”柳尧转过身来笑笑,“自然需要好好保养才是。殿下正值好年纪,不懂也是正常。”
“别说废话了,”月色映上男子笑意不达眼底的脸,只见得几分寒,“把我母妃的帕子给我,还有帕子为何会在你这里?”
“殿下心怎么这样急?”柳尧淡笑着摇摇头,却也自怀中拿出了那帕子递与他,“其实并不在老臣这里,只是前些时候娘娘整理旧物之时,在盒中寻到了这帕子,想着要物归原主,这才交与老臣。”
萧容玄眼眸定定地凝在那帕子上,几乎都听不清柳尧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喉中涩痛。
他小心地接过来。
这帕子因为岁月的浸润已经由素白变成了微微的米黄色,边角亦有些脆性。
轻轻触碰还好,若是用力,恐怕就会碎裂开来。
帕子之上的花样和绣针都很是熟悉。
穿越了漫长的岁月,将从前的那些回忆都带到他面前,让人心头传来钝滞的痛感。
这不是假的,这就是母妃的帕子。
萧容玄将这帕子捧在手中,眸中神色却忽然一顿。
他视线定格在帕子下一行不和谐的血迹之上。
虽然那血迹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已经变得暗淡失色,只留下几分浅褐的印记,十分难以辨认。
但萧容玄还是看清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是两个字。
——救我
萧容玄瞳孔微缩。
“什么……意思?”他声音低哑了些,往常玩世不恭的慵懒眸色骤然凌厉起来,直直地看向柳尧。
柳尧神色之中有悲悯色划过。
叹了口气方徐徐开口。
“殿下,其实从前这宫中人便道皇后娘娘与惠妃娘娘是交好的,只是您一直被蒙蔽了双眼,不肯信罢了。可是您也知晓这帕子对于惠妃娘娘来说有多重要,若非视皇后娘娘为贴心人,惠妃娘娘又怎么可能用这帕子写下这样的话,让人千方百计送到了皇后那里?”
萧容玄抑住心中的情绪,看着他一字一句重复道,“千方百计,送到了皇后那里?”
“老臣知晓殿下这么多年一直心中自责,自责自己当年随陛下去了汤山别宫,没有在关键时刻陪在惠妃娘娘身侧,所以这些年便尽自己所能地循迹追查当年之事,想要找出杀害惠妃娘娘的元凶。”柳尧缓声开口。
萧容玄眸色寒冷似冰。
拿着帕子的手却因为汹涌的情绪难以自抑,而在微微抖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杀意自他眸中流露出来。
柳尧轻笑,摇了摇头,“老臣知晓,殿下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是皇后娘娘害死了惠妃娘娘。可殿下这么多年不也一直没有证据吗?若是有真的半分证据,哪里还能留我们柳家活到现在?”
萧容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手背青筋毕露,却没有否认他的话。
“事实上,并非殿下不尽心,也并非柳家太会隐藏,而是因为杀害惠妃娘娘的凶手根本就不是皇后。”
柳尧抬起眸子来看着他,一双饱经岁月的眼中深沉诡谲,透着晦明难测的气息。
“其实殿下调查了这么多年,应该知晓皇后那一日根本就没有涉足过朝阳宫。而惠妃那段时日一直在宫中修养,只觉得身体不适了一阵字,皇后想派人为她叫太医,却被惠妃的侍女拒绝了,还塞给了皇后这样一个帕子。”
“娘娘知晓之后自然引起重视,带着人来的时候已经见惠妃不省人事,无力回天。”
柳尧话说到这里,抬头见到萧容玄眸中闪过的伤痛,知晓这些事他早便了解透彻了,声音放轻了些道,“殿下以为是皇后娘娘往日为惠妃送的补药之中下了毒,耗枯了惠妃娘娘的身子。但事实上若真是如此,惠妃娘娘又怎么可能向皇后求救?”
萧容玄抬起眼来,眸中颜色猩红,“或许她不知道皇后心思歹毒。”
柳尧摇摇头,“殿下,您是惠妃的儿子,应该比老臣更清楚娘娘心思剔透,世人皆传伶俐不过董惠妃,此言又哪里是空穴来风?若皇后娘娘真的有害惠妃娘娘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不被她察觉?”
“所以当年娘娘的身故虽然绝非偶然,但也与皇后娘娘无关。”
他们四周夜色静谧。
月色流淌在婆娑的树影之间。
萧容玄凝着手中的帕子,竟觉得有几分恍惚。
“所以你近日约我见面前,就是为了给柳家澄清?”
缓了一缓,萧容玄再度抬起头来时眉眼依旧阴沉。
柳尧神色倒从容。
“准确的说,是来还东西。皇后娘娘留下了这帕子,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还给殿下。不过对于老臣而言,今日却不仅要将这帕子还给殿下,老臣还想帮殿下找到真正的元凶。”他声音温和。
“我凭什么相信你?”萧容玄反问。
“老臣没让殿下相信老臣,殿下应该相信的,是惠妃娘娘。”柳尧声线很缓。
萧容玄心口微滞,默了片刻低下头来,看向那帕子之上的字迹。
他绝不会认错,那确实是母妃的字迹。
事情清晰地摆在这里,让人只觉得一阵空洞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