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皇上脸色很不好看,他脸色铁青的猛拍了一下桌子,十分肯定道,“这个顾笙她定是故意的!”以顾笙的聪明才智,如果不是有意而为之,定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颜面的表现出自己的不情愿,甚至他怀疑陆黎也是故意为之,配合着顾笙演了这出戏。
下面的人没敢吭声,不过心里头想的却是,您都把人家父亲杀了,人家故意败坏一下您的名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而陆黎,本就是云国的人,与魏国并未交好,人家配合一下似乎也没什么毛病,所以要怪的话也只能怪您干吗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陆黎由顾笙来陪同?
其实这说起来也不怪皇上,他也是因此知道顾笙对陆黎的态度很是微妙,所以只觉得此事顾笙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那应当就不会惹出什么事来,倒是忘了那顾笙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她已经无依无靠了,竟还是会选择与他为敌。
“哼,倒真是有胆量,本想着既是老五的人也并非不能留她一条活路,既然自己找死,等陆黎走了就给她个痛快。”
顾笙如今无权无势又是魏国的人,因此魏皇想要对付顾笙,那真是不要太简单,之前见她每日只老实的待在府里头,还以为她是个识相的,知道缩起脖子度日,因此也没想在她身上费心思,如今她却主动挑衅,莫非是觉得靠山来了他当真动不了她?想起陆黎在楚国对她多有保护,魏皇倒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徒生事端,但陆黎总有离开的一天,到时候怎样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个时候魏皇还没有意识到陆黎对顾笙有多认真,更没有意识到陆黎此来就是为求娶顾笙,毕竟这事太过耸人听闻,一个云国最有望继承皇位的皇子,一个是魏国皇室的寡妇,就算陆黎自己肯娶顾笙,云皇脑子又没进水,又如何会同意?
而若是说只将顾笙作为侧妃亦或是妾室娶回去,那以顾笙的身份又实在太过委屈,让魏国脸面上如何过的去?因此魏皇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陆黎是为国事而来。
而此时已经被皇上惦记上了的顾笙,则正在家里与偷偷前来的陆黎商量着如何算计魏国这江山。
“你到底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准备如何说服魏皇?虽说我现在在他眼里已经是枚无用的弃子,但他也不会轻易豁出去这张脸吧?”顾笙又在软磨硬泡的想要问问出陆黎的想法。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陆黎依然不肯松口。
顾笙见还是问不出来,也只能作罢,转而道,“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南瑾寒应该十有八九会在你离京的时候动手,算一算也就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了,是不是也该将燕淮放回去了?”
陆黎挑眉,“你怎么不问问我事情办妥没?”
顾笙就笑,“你那么厉害,交给你的事情我哪里有不放心的道理?”
陆黎顿时一脸无奈,“你怎么这么无趣,就不能问一下让我有点成就感么?”嘴上这样说,可眼中的笑意与神情可看不出半点对顾笙的嫌弃来。
顾笙笑眯眯的伸出手来,“东西拿来看看?”
陆黎就从怀中掏出一枚暗黑色的令牌递了过去,顾笙接过之后仔细看了看,随后点头道,“唔,不错,是真的。”
陆黎闻言略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顾笙疑惑的看他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很了解南瑾寒的样子?陷害顾星儿的时候你能模仿出他的字迹,如今你又猜得到他将要起兵谋反,而现在你又看的出他令牌的真假……”他纳闷的看了她一眼,“据我所知你应该与他接触不多啊,为什么对他这么了解?而且……感觉你好像很恨他的样子。”顾笙对付南瑾寒,可以说全无理由莫名其妙,唯一能找到那么一点点理由的,就是南瑾寒一开始想要利用她,可那也就是想想,又没真的利用到她,按理说她不应该如此才对。
对于这个问题,顾笙看起来很平静,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听陆黎将全部的疑问说出来,如今距她重生已经一年多了,那些不安彷徨甚至对南瑾寒的恨意都已经平和了许多,她对南瑾寒的态度摆在那里,要说陆黎会没有疑惑她自己都不相信,因此这一幕已经在她脑海里想象过许多次。
对于自己重生的问题,顾笙至始至终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告诉他,就算知道他在乎她深爱她,可那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随随便便说出来,他相不相信还不一定,就算相信了又会怎么想她呢?她前一世嫁了南瑾寒,虽然那十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但对她而言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陆黎又会不会在意?在这个时候她不敢冒险,万一出了一点差池毁了她所有心血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看着陆黎认真道,“如你所想,我心中的确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确实不确定你知道了会不会在意,而现在是我计划的关键时期,我不想出任何差错,所以,能等到去了云国再说么?到时候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再由你决定要不要娶我。”
陆黎见她一脸认真,顿时明白这个秘密对她而言真的很重要,心中虽然有稍许几分失落,但他也不想逼迫顾笙,何况他也明白顾笙心底的执念,斗垮南瑾寒,推翻魏国南家的统治,都是她最大的执念,对她来说异常重要,所以她不想出任何差错他是能够理解的。
因此他笑了一下,捏了捏顾笙的脸,“不想说就不说,这么严肃做什么?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娶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顾笙见他满不在意的样子,心底也知道他是故意如此,就是不想她有心理负担,但是她却觉得更加愧疚了,她微微咬唇,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傻瓜。”陆黎揉了揉她的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谁还没一点秘密呢?不想说就不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笙闷闷的嗯了一声,这件事她确实不能说,至少现在不可以,因此不管再愧疚,她还是要忍住。
“对了,咱们这几日势头已经造的够足了,我明日也该进宫去和魏皇说明来意了。”陆黎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这么快?”
“不然呢?总要给魏皇时间来考虑,也要给你时间准备嫁妆不是?”
说的也没错,顾笙想了想说道,“那我晚上就去找燕淮,之后假扮燕淮的人你找好了吧?”
“嗯,我早就已经在准备,随时都可以过来。”
“那好,晚上的时候你让人把他带到燕淮的府上去。”
入夜十分,顾笙一身夜行衣又悄悄潜入了燕淮的住处。
燕淮见了她有几分意外,“怎么?又给我带来什么消息?亦或者有什么交易?”
“我是来放您离开的。”
“这么快?”燕淮又是一愣。
“早点回去不好么?”顾笙笑盈盈的说着,然后递上南瑾寒的令牌,“南瑾寒约莫会在半个月之后动手,与你到边关的时间应当差不多,我的人手也已经给你备好了,我就在这里祝您一路顺风、旗开得胜了。”
燕淮无奈,虽然很仓促,但这些日子他也有所准备了,因此倒也能立即离开,他想了想又对顾笙说了一句,“你也多加小心。”
“好。”顾笙笑了一下,然后让人带燕淮离开,而准备好的那个假的燕淮则被留了下来。
次日一早,陆黎就进了皇宫去见魏皇。
“哟,贤侄一大早就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魏皇目光微闪,心中在思量陆黎的来意。
然而今日陆黎却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言明道,“实不相瞒,皇上,我此次前来魏国,实则是为求娶顾笙。”
魏皇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说什么?求娶谁?”
陆黎微笑着重复了一遍,“顾笙,黎王妃顾笙。”他神色严肃,绝无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向着魏皇拱了拱手,“今日陆黎在此向陛下求娶顾笙,愿陛下成全。”
魏皇愣愣的看着陆黎,完全不敢相信,对于赐婚一事,他这一生大概也就被吓到过两次,第一次是顾笙请求赐婚于南瑾黎,第二次就是这陆黎求娶顾笙了。
半晌他终于冷静下来,谨慎的问道,“不知贤侄求娶顾笙,你父皇可同意?”他私心里觉得是不大可能的,这陆黎虽说常年养在外头,但自从今年春季他正式回了皇宫,一系列的雷霆手段让云皇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厚望,可以说现在虽然还未下旨,但他继承皇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会容许一个嫁过魏国皇子的女人做未来的皇后?除非他疯了!
然而陆黎却始终笑容不变,“魏皇大可放心,此举是父皇同意了的,他还叮嘱我定要娶回自己心爱的人。”
魏皇又是一愣,紧接着皱眉说了一句,“贤侄可要明白,纵然顾笙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她到底是我魏国皇子的正妃,你来求娶我魏国皇子正妃已经耸人听闻,更何况还不是正妃之位?”这不是明摆着说他魏皇的皇子赶不上云国皇子么?显然他下意识的就觉得,云皇答应了那定然不是正妃之位。
“魏皇多虑了,我说的是娶顾笙,明媒正娶,是我的正妃。”陆黎淡淡答道,“至于您说的她是魏国皇子的正妃,我求娶她于礼不合,我深感歉意,但到底您的第六子黎王已经故去,也是因此我才会冒昧前来,但我也知道这还是强人所难,因此魏皇若是答应,那自然也不是白白答应的,我云国自会给魏国补偿。”
本来听到陆黎说是正妃之位,魏皇还满心的惊讶,然而听到后面说会给魏国补偿,顿时这个中原因他就抛到脑后去了,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陆黎道,“不知贤侄能给魏国什么?”
不是魏皇见不得世面,实在是云国太过富饶强盛,他们想从他手中换人,自然得付出大代价才行,因此没等陆黎明说,魏皇就已经明白魏国定不会吃了亏去。
在魏皇期待的目光中,陆黎淡淡笑了一下,却没急着说下去,而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别急,魏皇还没说,我是否有这个机会能得偿所愿。”
这个时候魏皇稍稍冷静了一点,心中权衡起利弊来,若是将顾笙指给他,他将会损失的自然就是名声,如今只是让顾笙陪陆黎转转京城就已经惹出不少动静来了,若是将她嫁出去,那些百姓暗地里还指不定会说将他说的多难听。
然而好处却是云国愿意给魏国补偿,如此就要看看云国能拿得出什么了,若是诚意足够,那将顾笙嫁出去也不会多亏,一点名声罢了,与实际的好处想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于是他笑了一下,“那就要看贤侄肯拿出多大的诚意了。”
也就是说,诚意足够,就可以换。
他的答复完全在陆黎的意料之中,他轻轻笑了一下,却转而说起了别的,“这些年来我云国越发强盛,已经稳超魏楚两国不止一星半点,因此魏楚两国君主一直以来都十分苦恼吧?”
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让魏皇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微微沉着脸,一双眼阴翳的盯着陆黎,“贤侄这是什么意思?是在与朕炫耀么?”
陆黎淡定道,“魏皇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在魏皇阴沉的目光中,陆黎丝毫不见慌乱,还能慢悠悠的喝口茶继续说,“因此魏楚两国想要结盟,但奈何两国彼此防备,并没有什么诚意,说是联盟,关系却是一戳就破,不知我说的可对?”
隐隐的,魏皇有些想到陆黎要说什么了,因此即便陆黎说的直白,他的脸色却缓和了一些,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陆黎,“贤侄的意思是——”
陆黎淡淡笑了一下,“与其因此担心云国的攻打而与狼子野心的楚国联盟,您不觉得还是和云国的一纸协议更让人安心些么?”
他漆黑的眼盯着魏皇,缓缓收起嘴角的笑意,“只要您将顾笙嫁给我,就能换得我云国一个承诺,在您在位期间,云国绝不主动攻打魏国,如何?”
魏皇的心砰砰的跳了两下,淡定的面容之下隐藏的是满心的激动,一个废掉的棋子顾笙换一个这样的协议简直太划算了!他今年也就五十多岁,身体也还硬朗的很,起码还能再活上十年,云国在十年之内不攻打魏国,那十年之后的魏国说不定又是另一番面貌,赶超云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或者换上一个角度来想,就算他死后还是要败在云国的手里,但他也已经死了,又关他什么事呢?
得了这个协议的好处还远不止这些!还有楚国,魏楚两国关系一向微妙,之所以一直没发动战乱,只是因为云国在一旁虎视眈眈,两国都怕云国借机将两国都灭了,可是若魏国得了云国这一纸协议,那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甚至还可以与云国联手,待攻下了楚国两国可以平分楚国土地,对两国而言都是好事!
越想越激动,然而魏皇到底还没昏了头,他眼睛微微闪了一下,还想从陆黎这里捞到更多的好处,因此他沉吟了一下,“朕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还不知道能在位几年了,贤侄这个协议恐怕不大够吧?”
陆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来,“我敬您是长辈,但您恐怕因此忘了我云国的实力以及我的脾气。”他冷冷的看了魏皇一眼,“我想要顾笙,暗着下手您也是防不住的,因此我劝你见好就收,否则亏的只会是您自己。”
一番话说得极为不客气,魏皇听的脸色铁青,然而陆黎说的是事实,他压根无从反驳,况且这天大的好处在这呢,他可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再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因此魏皇即便脸色难看,但还是沉住气说了一句,“也罢,朕好歹也是个长辈,就不与你小辈一般见识,权当是我魏国吃点亏吧。”
陆黎睨了魏皇一眼,对魏皇这无耻的话很是鄙夷,他嘴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既然如此,那就当场立下协议吧。”
之后魏皇找了专门拟定协议的人来当场写下协议,然后两人分别盖了章,就此算是交易完成了。
末了魏皇说道,“这协议的内容,还请贤侄暂时保密。”他眼睛闪了闪,心中在盘算着要如何阴楚国一把。
陆黎淡淡点头,然后便出了皇宫。
很快,魏皇赐婚的圣旨就到了顾笙的府邸,顾笙跪在黎王府门口接了旨,随后就一脸煞白,一副不可置信、羞愤欲死的模样。
待做足了戏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回了院子,而那些亲耳听到圣旨的人以及看到顾笙反应的人,便如顾笙所想的那般将此事传了开去。
“你听说了么?皇上下旨将顾小将军赐婚给云国那个王爷了。”
“什么?”那人大惊,“可……可顾小将军不是早就嫁给黎王了么?怎么会……”他显然不能理解。
那人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可黎王不是早就那个了吗?”那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所以啊,黎王妃现在已经没了多大的价值,如此一来拿来讨好云国,不是很划算的事么?”
他皱了皱眉,犹豫道,“讨好云国?为何如此?我们魏国也没差云国哪里去吧?”
“嘿!你是没见过云国的富饶才会说这样的话,你问问那些往来各国的商贾就知道了,云国的富饶远飞魏国和楚国可比,如此一来……嘿嘿,能不讨好云国么?”
他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被这个消息吓住了,又似有些失望,“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啊!顾将军在的时候为魏国做了多大的贡献?如今顾家一倒,皇上就这样折辱顾家?何况顾将军夫妇二人失踪,至今没能找到,在这个时候如此对待黎王妃……当真是令人寒心!荒唐!荒唐呀!”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有些大了,另外一人急忙捂住他的嘴,白了他一眼道,“你小点儿声,这种事私下里聊聊就好,要是被人听见了,小心你的脑袋!”
这一消息就这样在京城里以这种私下里的谈话蔓延开来,明面里大家该怎样还是怎样,可是一提起皇上,众人的眼睛里都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失望鄙夷的神色。
皇上就算知道心里也不以为意,对比一下得到的好处,区区几声议论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他接下来不犯什么错,只需过上一段时间,众人自然也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对于这件事的发展,顾笙十分满意,她看着坐在对面求夸奖的陆黎,不禁摇头笑道,“他在位期间绝不攻打魏国?你也真想的出来!亏得你还叫过他这许多年的父皇,坑起人来倒是毫不手软!”
顾笙这番话当然只是调侃一下陆黎,她知道陆黎在魏国的这二十年过的并没有多好,对魏皇更是没有一点感情,因此她对于陆黎如今的行为可没有一丝方案,就是要坑死他才好。
魏皇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这样的条件,恐怕是以为自己还能活上十几年吧?可惜他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就要谋反篡位了,届时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依顾笙来看还是很悬的,南瑾寒如今的实力她差不多了解清楚了,对于篡位逼宫一事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当然就算他没成功,届时楚国也会让魏国不得安宁,云国只要作壁上观,就随时可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说,魏皇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实则被陆黎坑的死死的!
对于顾笙的话,陆黎不置可否,只腆着脸一本正经道,“他一个冒牌的父皇哪里比得上媳妇儿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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