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跟我的争吵引来不少佣人围观，家里的佣人多半都是唐叔招来的，这会儿纷纷站队，连声安慰他。
“造孽啊！要是老爷夫人都在，我怎么会受这种气？我这个老家伙现在也没了利用价值，想赶我走了是吧？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唐叔一边说，一边作势朝墙上撞去。
佣人们急忙拦住他，七嘴八舌地劝说。
我不为所动，冷冷看着他倚老卖老地演戏，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让他去撞！”
众人呆呆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忽然觉得是时候使用一下女主人的权力了。
“家里的厨师、花匠、司机、采买、维修人员，加在一起大概有三十人，这三十人里，有二十七人都跟唐叔沾亲带故。上个月四号，唐叔的侄子采买了一堆食材，中饱私囊五千元；上个月十五号，唐叔的外甥女，从花园里悄悄搬走三盆名贵花卉，价值共计九千元；今天，唐叔安排自己的儿子冒充米其林主厨，进家里当法餐大厨。唐叔，这就是你说的兢兢业业？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我冷冷盯着他，满脸嘲讽。
唐叔脸色从青到紫，他哆哆嗦嗦，忽然翻了一下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我目光冰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从现在开始，唐叔被我解雇了，你们剩下的人，愿意跟他走的，尽管走，愿意留下来的，我既往不咎，但是有一点，请你们听清楚了，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是傻子，别轻易来试探我的底线！”
花了半个小时功夫处理完家事，我抓起电话，匆匆打给唐天齐。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一个女人的声音甜腻地响起，“唐先生喝醉了，您有事？”
我用力握紧电话，仰头深吸一口气，半晌，咬着牙冷冷说道：“是，有事，麻烦把地址告诉我。”
傍晚六点，S酒店灯火辉煌。
我踩着高跟鞋，走路带风地进了电梯，“叮”的一声，电梯在8楼缓缓打开，我停在一扇门前，抬手不急不缓地敲门。
片刻之后，一个轻快的声音回应：“来啦！”
房门打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迎面而来，穿着白色浴袍的惹火女郎靠着门，狐疑地打量我，“你是谁？”
我抿着唇绕开她，大步朝房间里走去，就在卧室的那张床上，看到了昏睡中的唐天齐。
他看起来好像喝多了，可从他接到电话出门，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小时时间，喝什么能喝成这样？
除非有人在酒里动了手脚。
女人妖娆如蛇，浑身无骨地靠在墙上，双手环胸，笑嘻嘻盯着我，“你丈夫啊？活儿不错。”
我冷静地走到床前，用力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他下面，随后又盖上被子，转头冲她嫣然一笑。
“我丈夫的活儿是挺好，不过看来，你似乎还没来得及享受。”
她有些尴尬，故作轻松地耸肩，“不管怎么说，他找我喝酒是事实。”
“他可有让你主动脱了衣服，穿上浴袍跟他喝？”我柔声说道，“主动是好事，可也要对症下药，我丈夫他不喜欢浴袍风，他喜欢制服风呢。”
女人咬着唇，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
我转身去了盥洗室，接了一杯冷水，狠狠泼到唐天齐脸上。
他打了个冷颤，瞬间醒了。
瞥见我跟身旁的女郎，他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迷惘，片刻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出去。”
女人咬着唇，满脸委屈，“唐先生，是你先在酒吧招惹我的，你就打算这么打发我走？”
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甩在床上，女人心满意足地拿走钱，识趣地关上门。
我深吸一口气，要不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怕自己现在就会崩溃。
“唐天齐，你有时间出来玩女人，倒不如想想，怎么救小柔！你知不知道小柔已经失踪了？”
“我知道。”
什么？他知道？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他知道？
我处在极度抓狂的阶段，他倒是平静如水，甚至伸手把我拽进怀里，压在了身下。
“来都来了，不如干点什么？”他眸光幽深。
我气得发疯，“走开！我现在没心情！你是不打算管你女儿了？”
他微微挑眉，声音低沉，“现在距离九点，还剩三个小时，不是吗？”
我蓦然怔住，他什么都知道？
他微微叹息一声，俯身亲了亲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放心，小柔现在很安全，等九点之后，我会告诉你答案。”
我总觉得唐天齐似乎背着我有什么秘密，可他笃定的模样，却不由得我不信任他。
“那我们现在就这样干等着？”我呆呆盯着天花板，忍不住翻过身瞪他，“老实交代，刚刚那女人是谁？”
他懒洋洋抚摸着我的脑袋，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个鱼饵。”
瞥见我衣领中的春色，他眼眸忽然幽深，忍不住凑过来轻吻我，“抓紧时间，还能做三次。”
“唐天齐，你……”
九点钟，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唐天齐伸手接起电话，听着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神色淡淡地回应，“知道了。”
“你现在该告诉我真相了吧？”我锲而不舍地追问。
他起身穿上衣服，伸手把我从床上拉进怀里，轻轻笑了，“走，带你去见见老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句话暗藏深意，隐藏在他平静外表下的，隐约有一层惊涛骇浪。
唐天齐带我去的是警察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上前，略带歉意地说；“天齐，抱歉，逮住了小的，大的跑了。”
“咦，你不是那个……刘队吗？”我记起来，曾经在警察局跟他有一面之缘。
刘队眉眼舒展开，“末然，你跟前阵子相比，起色看起来好多了，看来天齐把你照顾得很好。”
他回头招呼了一声，一名女警察抱着一个趴在肩膀上睡熟的小女孩儿走来，是小柔！
我一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瞥见她天真无邪的睡容，满心愧疚。
刘队指了指里面的监控室，转头看向唐天齐，“你跟我进去？”
“末然，你也进来。”他拖住我的手，带我走进去。
我忐忑地站在监视器前，隐约觉得头疼，大脑那层被封禁的记忆，似乎被什么诱使着在蠢蠢欲动。
审讯室里坐着一个身穿花衬衫的男人，他身上带着刺青，满脸凶相，这会儿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似乎烟瘾犯了，满脸的不舒服。
“想抽烟啊？先告诉我，谁指使你绑架的？”警察敲了敲桌子，严厉问道。
他无所谓地抖了抖腿，“大哥，什么绑架？孩子不是在你们手里吗？我这顶多叫作案未遂。”
警察冷笑了几声，“你已经有累累的犯罪前科了，要不是我们跟踪了你好几个月，估计你今天就已经得手了！陈达，你今天要是不招，数罪并发，关你个二三十年是没问题的，你要想早点出狱跟你妹妹团聚，就老实招了！”
“你们找到了我亲生妹妹？”陈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脸色变了。
警察递上一张照片，冷冷道：“阿玲，夜总会头牌，你妹妹脖子上有一块小时候的粉红胎记，这是不是她？”
那张照片上的女人，赫然就是我今天在S酒店见过的女人，我震惊地看着唐天齐，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女人的？
对比之前的嚣张，陈达这会儿忽然沉默了，他低着头，神色似乎有些痛苦。
半晌，他咬着牙开口：“好！我说！我是接到了一桩生意，让我去绑架江末然的女儿，但从始至终，我跟那个人都只通过邮件联系，他很谨慎，我没听过他的声音，也没见过他的长相。他跟我说，我愿意敲诈多少钱是我的事，他不要钱，只要这个孩子。我们约好今晚九点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出现。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究竟是谁跟我有仇？一想到有双眼睛在暗中阴森地窥探，我就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我垂下眼眸，紧紧抓住唐天齐的手，感到一阵不安。
走出监控室时，陈达也被押出了审讯室，经过我身边时，他忽然开口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有句话，我想提醒你。”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他说：“原本，我把另一个小女孩认成了你女儿，正要带她走时，一个叫浩浩的小男孩跟我说，我找错人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长大之后，恐怕比我还要有出息。”
他哈哈笑着走了，我心里却仿佛被人挖了一个窟窿，阴森森地灌进了凉风。
走出警察局，我默默看着前面挺拔的背影，忍不住问；“浩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我记得他曾经提醒过我。
唐天齐平静地看着我，“我调查过前几任收养他的家庭，无一例外，都发生过意外。”
那个会因为害怕而蜷缩在黑暗里的小男孩，会是隐藏的魔鬼吗？
我闭上眼睛，用力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