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头亚麻色,带着慵懒意味的蓬松卷发,她肤色白皙如雪,漆黑如丝绒的眼睛里波光潋滟,两粒水光湛蓝的蓝宝石耳坠在雪白耳垂旁轻轻摇曳,平口的水蓝色礼服,展现出她完美的直角肩和精致的锁骨。
礼服是公主裙般的中腰A字型阔裙,我转了个圈,看见了背部交叉相系的蓝色绑带,雪白的背部肌肤,就在绑带里若隐若现。
杰瑞果然是有些才华的,也难怪他能在上流社会混得开。
我满意地露出一丝笑容,回眸看向陆清明,柔声说:“清明,我是不是你的老大?”
陆清明嘻嘻一笑,“岂止是我老大!简直是我心中的女神!”
“那我说话,你是不是得听?”我循循善诱,神情温柔。
陆清明毫不犹豫地拍马屁,“老大说话,我必须要听啊!”
很好,我轻轻点头,一面打量镜子里美艳的自己,一面轻声笑道:“杰瑞说,他在办公室等你,想跟你叙叙旧情,你不去吗?”
陆清明有些傻眼,脸色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他脸色通红,仿佛想说些什么,憋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我……我不是……我不喜欢……”
我挑眉露出坏笑,“你不是什么?”
他哭丧着脸,“老大,你就饶了我吧。这个我真不行。”
我整理好裙摆,慢条斯理地说:“杰瑞这个人,对我有点用处,这个圈子就这么大,难道以后每次你都得躲着他?去跟他说清楚,我在这里等你。”
他硬着头皮,仿佛跟冲锋陷阵似的,不情不愿地去了,我耐心翻阅着杂志,直到一个小时后,陆清明才红着眼睛出来。
他神情黯然,“我是不是伤害到他了。”
我莞尔一笑,“暧昧不清,逃避躲远,才叫真的伤害。”
从工作室离开,我拿出一直没打开的手机,几十通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他一定担心坏了。
我走进唐家,问过佣人,得知他在马场骑马。
绕过别墅,走到马场不过十分钟,我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我从医院的逃离。
他似乎已经骑了一圈了,这会儿正在给一匹棕色的小母马刷洗,大片大片的嫩黄色枝条,在他身后迎风招展,暖阳和煦,微风轻拂,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我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天齐,我回来了。”我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他神色淡淡,只是盯着马儿,专心给它刷洗,“吃饭了吗?我让吴妈给你熬了汤,去休息吧。”
他平静无波的样子,让我更加不安,我倒巴不得他直接跟我发一通脾气。
“你怎么了?在生我气吗?”我走到他身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服,“医院里太闷了,所以我才走的。”
他背对着我,许久,有些疲惫地开口,“末然,以前的事,你全都记起来了,对吗?”
我的手慢慢垂下,无力地看着他,他都知道了。
他继续说道:“只有恢复了记忆的你,才会做出随意从医院逃走这种事,你出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马传雄和陆清明,陆清明的确很有才华,你的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在A市占有一席之地,我曾经想过收购这家公司,最后都因你的原因而作罢。现在,你醒了,我们是否能开始谈生意了?”
我怔怔看着他,他说的谈生意,是指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缓缓转身,目光幽深,“跟我签一份终身契约,答应我,永远都别离开我,我就停止收购你的公司。”
我往后退了几步,“这不可能,天齐,你是知道的,我是你的妻子,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可我绝对不会签什么终身契约,我讨厌被人束缚。”
他目光奇异地盯着我,总让我觉得,他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无端的猜测,就要毁掉我们的生活,我不甘心,我只是恢复记忆了,可生活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是吗?
“如果我执意不签,你会拿我当敌人看待吗?”我咬唇盯着他,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我和他,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这一次,他还会容忍我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我。
“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敌人,你是我唐天齐挚爱一生的女人。”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低头吻了吻我。
我靠在他胸口,唇角浮起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他总是会纵容我的,无论我如何任性,我就是知道。
A城并不平静,尤其是在满城都贴着通缉令的当下。
警察们四处寻找白浩楠和方晨,我对警察能否及时抓到他们,并不抱期望,唐天齐倒是对我身边的人严防死守,给我配备了贴身保镖,也让马传雄对我寸步不离。
可我并不怕白浩楠来找我,我厌倦了猫捉老鼠一样的游戏,也厌倦了我在明他在暗的生活,我们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
新电影发布会当天,我作为出品人,风光无限地和一众主演出席,这一次,我邀请了全城的记者前来报道。
我顶着杰瑞为我量身打造的妆容,艳光四射地站在舞台上,跟一众记者挥手微笑,很快,我的新闻就会像风暴一样,席卷A城的每一个角落,我不信白浩楠看不到。
结束电影发布会,花姐悄悄出现,拉了我一把,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我平静地示意她先去应付剩余的记者,走进休息室把门关上。
方晨坐在沙发上,脸色憔悴地看着我。
几天不见,她看起来仿佛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穿着落魄,脸色青白。
“我饿了,想吃饭。”她声音嘶哑。
我笑了,就算我跟她不再是朋友,但清一顿饭的交情,还是有的。
她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消灭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这阵子过得不太好,我撑着下巴,认真地盯着她吃完,打了个响指,让人把餐给撤了。
“我还想吃甜点。”她继续说。
我弯唇一笑,神色温柔,“我不是你妈,满足不了你多余的要求。”
她沉默地低下头,脏兮兮的手无意识地抠着裤子上的破洞,半晌,她恢复了平静。
“你报警吧,我既然打算回来,就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
我慢慢站起来,找到一块湿毛巾,坐到她身旁,细致温柔,一点一点给她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这么久不见,又是你亲手把我推下楼,见面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担心一下我的伤吗?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过得好,还是不好?”
她冷冷地看着我,“你风光无限,全城的人都能通过报纸知道你过得好。”
我失声笑了,随手把黑了一片的毛巾扔到桌上,“也对,只要唐天齐还继续爱我,我就不可能不好。所以,白浩楠人呢,他藏在哪儿?”
方晨嘴巴仿佛沾了胶水一样,死不开口。
我当然没指望她会背叛白浩楠,既然她决定回来,那么她也料定自己不会有太重的刑罚,可是,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大清早就亡了,不流行连坐,可我偏偏就要连坐。
“如果你不说出他的下落,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我一字一字在她耳边低喃。
她瞳孔紧缩,咬着牙说道:“但凡你能想起,我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就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你对我的知遇之恩就表现在,随意用言语轻贱我,甚至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把我推下楼?”我厉声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你就摔下去了!我也吓坏了!”方晨含着泪争辩。
我厌恶地别过头,不愿意再听她解释,我抓起电话想报警,却发现电话线被人拔掉了。
“花姐!”我提高了嗓音。
门开了,花姐一脸不安地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我。
“给刘队打电话,请他亲自来。”我冷冷说道。
花姐急了,“末然,你就饶了方晨吧!她一时鬼迷心窍,以后一定会改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花姐,是她把我推下楼的,我差点因此死掉……”
“我知道她犯了大错,可是末然,你有唐先生疼你,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没事的,方晨从小可怜,长大后也接连遇上负心薄幸的男人,你就可怜可怜她吧!”花姐苦苦哀求,一句一句,都在维护她。
我木然站在原地,指甲把手心刺得生疼,是不是就算我死了,她们也绝不认错?
“警察很快会来,花姐,你要真心疼她,以后去监狱看她的时候,多准备点吃的吧。”我面无表情地与她们擦肩而过。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心脏,我喘不过气来,匆匆爬到阳台,仰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片刻之后,陆清明给我电话请示,要不要替方晨请律师。
“不用了,让她多吃点苦,没我的意愿,谁都不许保她。”我冷笑一声,挂断电话,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开心。
抓不到白浩楠,就算关一百个方晨,也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