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他来了
“白少爷,慎言!”陈焰川立即提醒白修。
傅行野被白修给气笑了。
傅行野一笑,白修就立刻闭嘴了,嘿嘿地跟着傻笑。
陈焰川失笑地轻摇了摇头,正准备再挽救一下白修的小命,底下的人给他发了几条微信消息,他点开看了眼,立刻抬头:“傅公子,查到线索了。”
他将下属汇报上来的情况简略地跟傅行野说了一遍,并请示:“三公子,是现在就过去吗?”
傅行野没有回答,他微眯着眼睛沉默了两秒,忽而抬起自己包扎得像个粽子的右手,勾唇一笑。
他没有回答,直接掀开被子自己下了床。
……
聂家。
聂长欢睁着眼睛,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房间里的某一处,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去回想昨晚的事情。到最后,那些画面、那些细节已经熟悉得让她麻木。
可即便是这样,昨晚从酒店回来后,她一夜没睡,也根本不敢闭上眼睛。
已经天亮了,她隐约听到有人上楼,以为是柳懿来了,急忙抬手揉了把自己的脸,然后急忙坐起身,可她一动,身体就传来一阵锐疼,她忍不住轻嘶了声,立刻就僵着两条腿不敢动了。
脚步声已经到门外了。
聂长欢自小最怕疼了,这会儿只有憋了口气、一鼓作劲儿地站起来,想要去给柳懿开门。
但她才迈出去一步,就又停住了。
痛……好痛!
她腿的内侧那部分,好像也被严重擦伤了!
聂长欢咬牙,只能将两条微微摆开一些再继续往前走,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一直没办法减轻的痛处。
她心不在焉地拉开房门,看到走廊上的两个人时,愣了愣。
聂薇与她匆匆对视了眼,拉着身旁的中年女人立刻就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聂长欢往外走了两步,盯着聂薇身边的还算秀美、但一脸市侩气息的中年女人,客气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中年女人眼神闪烁了下,没说话,往聂薇身边靠了靠。
“我带人回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聂薇说完,忍不住将聂长欢打量了一眼,见她好好地穿着睡衣从房间出来,心里又恨又惊:这聂长欢,难道是以前勾引人的经验太多了,昨晚遭遇那么大的变故,今天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聂长欢也在打量聂薇。
以前,聂薇不管穿什么风格的衣服,总爱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给掐出来,脸上永远妆容精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经过细心考究的。
今天的她,不但没有化妆,还很反常地在裙子外面套了一件快要长及脚踝的宽大风衣,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
两人互相打量的视线碰上,聂薇却率先移开了目光,给身边的中年女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跟自己走。
中年女人却不乐意了,嘟哝了句什么,站在原地没动,嫌弃又厌恶地看着聂长欢。
走出去好几步的聂薇回头,又着急又不耐烦地喊了声:“妈!”
妈?
“聂薇,奶奶和爸爸不在家,你都敢把她带回来了?”聂长欢又气又急,柳懿这会儿还在家呢,要是让她和林芸撞见,她那个性格,必定是又要伤心怄气很久的。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林芸的年纪摆在那儿,聂长欢不能对她动手,她紧走几步,直接拽住聂薇的手臂将她往自己狠狠一拉,带着她就要往楼下去。
没想到聂薇尖叫一声,整条手臂都发起抖来。
但即便是这样,她那只手仍旧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
聂长欢犹豫了下,还是将她的手放开了。
中年女人立刻朝她冲过去,想要把她的手从口袋里扯出来查看。
“滚开!”聂薇又是一声尖叫,眼泪疯狂往外滚的时候,她侧过身去躲中年女人,然后靠在墙上不断地喘粗气。
中年女人吓坏了,眼睛跟着就红了:“我的宝贝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啊?快让妈妈看看啊!”
可聂薇咬着牙,根本不理她,恨恨地瞪着聂长欢:昨晚,秦叔怎么就没有成功呢!怎么就被聂长欢给逃了呢?还让她跟傅行野碰见了!
傅行野的药性发作得那么厉害,那聂长欢昨晚岂不是……
想到这个,聂薇昨晚才涌起的滔天悔意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嫉妒的狂狼再次将她淹没。
聂长欢平静地注视着聂薇眼底的愤怒;“所以昨晚那个男人,是你找来的,对不对?”
聂薇一怔。
聂长欢依旧平静:“昨晚奶奶让我去见傅行野的计划,是奶奶、爸爸在病房里商量好后告诉我的。而我刚从奶奶那儿听到这个消息,转眼就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碰见你了。奶奶和爸爸指望着我去救项目,是最没有理由来害我的,除了你,聂薇。”
真相被她一语道破,聂薇蓦地咬紧唇,仰着头盯着聂长欢,努力地想要回忆,聂长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聪明了?
可她脑子里一团乱,一会儿想到秦叔为什么没成功,一会儿想到最终的最终,聂长欢还是可能已经跟傅行野睡了、而她谋划良久、付出这么多,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恐怕,连她的竹篮都要保不住了。
聂长欢静静地盯着她。
“什么男人,啊?薇薇,她在说什么?”中年女人见两人这样,茫然地睁大眼睛,见聂薇和聂长欢都不理她,她又赶紧去轻轻捏着聂薇的手臂,跟她说好话,“让妈妈看看吧,你要担心死我吗?”
聂薇往旁边一侧身,再次躲过她,但她的一双眼睛,仍旧死死地瞪着、与聂长欢对视着。
她想反驳狡辩聂长欢的猜测,可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了。可让她直接认输、她也实在做不到,就只好这样毫无意义地坚持着。
聂长欢回想起昨夜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恐惧;想到自己昨晚被中年男人扔在地上时摔得嗡嗡作响的脑袋;想到自己那被中年男人捏过、已经被她自己擦破皮的下巴,她低笑了声,猛地拔高声音:“聂薇,是你对不对?!”
聂薇被她吼的一抖,却露出发狠的样子笑:“是我又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你去告诉奶奶、告诉爸爸,或者找到证据报警抓我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给……”
啪!
聂薇的话,被巴掌声给截断。
聂薇耳朵里嗡嗡直响,她缓慢地回过头,看向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聂长欢。
聂长欢眼睛一眯,抬起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聂薇身边的中年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低叫一声就挡在聂薇面前,护着聂薇后指着聂长欢叫骂:“你这个小贱人!你敢对我的薇薇动手,看我不掐烂你的脸!”
聂长欢完全不为所动,像是挑衅似的,仗着自己比中年女人高半个头,抬起头,又是一巴掌扇在她身后的聂薇脸上。
这下,中年女人完全懵了,聂薇偏着头,却笑起来。
“聂薇,当你想要得到什么时,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往前走,而不是拉无辜的人来当垫脚石。”聂长欢看着聂薇,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在自取灭亡而已。你不懂吗?”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能来教我做人了?”聂薇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怎么,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越哭越凶,但说出来的话却越来越恶毒,“你不过是幸运罢了!要是昨晚,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失手,你现在只会比我更惨!你现在在这儿跟我得意什么呢?”
“什么中年男人。”
听到这声音,走廊里的三个人都是一愣。
聂长欢回过头,看见柳懿静静地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妈……”聂长欢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僵着腿都不敢走过去。
得不到回答,柳懿习惯性地抬手护着肚子,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过来。
她没看聂长欢、也没看聂薇身边的中年女人,只看着聂薇:“薇薇,你告诉我,什么中年男人?”
聂薇抿住唇、躲开了柳懿的目光。
“妈,你先回去休息,后面我会跟你解释。”聂长欢挡在柳懿和聂薇中间,顺道遮住了聂薇的母亲,想把柳懿劝走。
柳懿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倔,她偏头、目光越过聂长欢肩头,像是笃定从聂长欢嘴里问不到实话一样,再次用目光逼问聂薇:“薇薇,你告诉阿姨,什么中年男人?昨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听不明白吗?”聂薇身边的中年女人嗤笑了声,动作样子夸张而显得摇头晃脑。
她抱着手臂往柳懿探了探身子,故意压低声音,“你自己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吗?肯定是昨晚又出去乱搞了呗,而且对象还是个中年男人,那肯定是有妇之夫没跑了!”
柳懿尽管有孕在身,身体却站得笔直,听到中年女人的话,她气得手指都微微发抖,但她垂了垂眸,像是没听见中年女人的话一般,只看着聂薇,突然转移话题提醒道:“刚刚你爸爸来电话,你奶奶已经办理出院,大约半小时左右就要到家……”
余下的话她没说,但聂薇懂。
虽然当初是她的母亲林芸先和聂悦山在一起的,但那段关系的性质,连林芸自己都羞于提及、自然更不可能拿这段关系来跟柳懿这个明媒正娶的争什么。
后来聂长欢5岁的时候,聂悦山与林芸的关系被迫摆到了明面上,一直隐忍的柳懿在多方压力下,实在觉得难熬,一个人跑到国外去度假,结果聂长欢转眼就被家里的保姆给弄丢了。
聂长欢失踪后不到半年,聂悦山跟郑舒英就决定把当时已经9岁的聂薇接回聂家抚养,但一向软弱的柳懿却因此大闹一场,郑舒英迫于颜面、加上她自己也瞧不上林芸,就顺势答应了柳懿一个条件,换了聂薇回聂家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
条件就是,聂悦山跟林芸斩断一切两性之间的关系,并且林芸永远都不能因为任何理由踏入聂家大门一步,更不能出现在柳懿面前,哪怕她的大女儿聂薇长居在聂家。
虽然后来聂悦山到底有没有和林芸继续接触来往、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林芸却永远生活在了暗处。
今天聂薇之所以敢带林芸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回来拿东西,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料定了郑舒英不在家、没人敢管到她头上来。
所以此刻听到柳懿说郑舒英竟然这么快就出院了,她吓得都没去想这件事的真实性,仓皇地就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芸见聂薇慌了,她一想到郑舒英当年对自己的那些手段,也有点腿软,忙跟在自己女儿身后跑了。
柳懿这才微微偏头,想看又不敢看地看了眼林芸的背影。
不看还好,这一眼看过,柳懿只觉气血上涌,一时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聂长欢张了张嘴,那声“妈”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只是无声地扶住了柳懿。
柳懿捂住嘴,肩膀因为无声的抽噎而不断耸动。
聂长欢只能轻轻地抱住她,给她力量。
柳懿终于没撑住,她趴在聂长欢肩头:“长欢,妈妈突然觉得好累。”累得像再也撑不下去了。
这些年,林芸没出现,她日日看着聂薇,就像日日看见一把刀悬在她的婚姻上面,可聂薇既然已经出生了,她就不能拿这把刀去刺聂薇,只能让那把刀一日又一日地在自己心脏上磋磨。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但刚看见林芸的那一刻,尽管内心早有预料,她还是觉得好愤怒、好痛心,好累也好失望。
她知道林芸出身不好,所以品味一直很差。当年,在她还强忍着没有跟聂悦山挑破林芸的存在时,聂悦山总是仿照她的穿衣风格,给林芸买同款不同色或者类似的衣服、包包。
而林芸今天身上穿的这一套,跟她上个月买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聂悦山现在倒是心大了,索性连颜色也不换了。
聂长欢还不懂这种婚姻里的背叛和无奈,想安慰柳懿又怕被林芸她们听到、看了笑话,只轻轻在柳懿耳边说:“妈,我陪您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柳懿好一会儿过后才轻摇了摇头,自己站直身体后偏过脸将脸上的眼泪细细地擦干了。
再转过脸面对聂长欢时,她笑着说:“去楼下小花园坐坐吧,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糕点。”
“……”聂长欢没动。因为她一时分不清柳懿是故意要在林芸面前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还有心情吃喝的正室风范,还是柳懿暂时抛却了她自己的情绪,借故要拉她下去问那个中年那人的事情。
但她拗不过柳懿这个孕妇。
不过她们刚下楼,聂薇就跟着下来了,林芸跟在聂薇身后,手上多了一个尺寸不小的手提包。
柳懿皱了皱眉,却没多嘴问。
聂薇匆匆朝大门走去,紧随她身后的林芸在经过柳懿身边的时候,故意踉跄了下,直接就朝柳懿的肚子撞了过来。
不过柳懿像是对林芸很了解,表情纹丝不动,直接护着肚子侧身一让,就躲过了。
林芸见自己的小心眼落了空,顿时有些讪讪的,假装用力地踩了踩地上凸起的草坪,昂着头走了。
聂薇回头时刚好看见林芸的这些小动作,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恨恨地喊了声“妈”。
林芸有些脸热,正准备说话挽回点场面,一眼看见大门外陆续停了两辆车,她顿时就垮了脸,急忙走到聂薇身边:“完了,现在怎么办?郑老太婆回来了!”
她声音不轻,聂长欢和柳懿抬头去看,看见外面停着的车,也下意识地以为是郑舒英回来了,柳懿犹豫了下,想着郑舒英大病初愈,还是带着聂长欢迎了过去。
聂薇眼见自己也躲不掉了,又见林芸缩在自己身后,心头戾气丛生:“妈,你别永远这么上不了台面,行么?”
林芸:“……我也是太害怕你奶奶了嘛。”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能要了你的命么?”大抵是已经走到绝路了,聂薇反而无所畏惧,用左手拉着林芸就跟着走到了大门边。
聂长欢见聂薇到现在了依然还在嘴硬,忍不住偏头去看她。
聂薇原本打算接住聂长欢的目光,但她视线一晃,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忙定睛去看大门外面,这一看,她的脸色在顷刻间煞白一片,双腿软的发抖,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见她被郑舒英吓成这样,聂长欢微微皱眉,也回头去看大门外。
彼时,傅行野一条长腿已经踩在地上,他微微低头侧身,就从车里下来了。
他先是把鼻梁上的眼镜儿往上推了推后,两条又长又直的遒劲长腿稍稍分开后才站直身体,抬眸朝这边“望”过来。
聂长欢指尖一颤,特别是在看到傅行野的那两条腿的时候,只觉一股与昨晚相似的震颤与心悸感直窜上脊背,让她的脚趾控制不住地蜷缩了下。
她不会忘记,昨晚,傅行野是怎么用那两条腿将她一次又一次地强行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