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往事
柳菲菲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是不自觉地也跟着高兴起来。
聂长欢将手机塞给柳菲菲,胡乱地将已经是碎片的书往自己的包包里一塞,提着包就要往教室外跑。
柳菲菲赶紧跟上去。
早已经在外面等着的成釜立刻跟上:“长欢小姐,车在这边!”
聂长欢又折返,恰好跟跑出来的柳菲菲撞在一起,她一扬唇,顺势就抱住了柳菲菲,郑重而充满感激地说:“菲菲,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柳菲菲一头雾水,直到聂长欢都坐进车子里走了,她才懵懂地收回视线,猜想聂长欢大概是回忆起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关键点了,不由得也跟着开心起来。
……
与此同时,唐家。
唐家的煮饭阿姨瞥了眼楼上,又瞥了眼在餐桌边坐着喝闷酒的唐斯淮,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小少爷,小姐今天放学回来后,就没从房间里出来过,你又坐在这里喝酒,你们……是不是又吵架啦?”
唐斯淮一顿,偏头朝楼上看了眼,收回视线时将那杯酒仰头喝干净了,才起身往楼上走。
唐瑶瑶的房门紧闭着,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唐瑶瑶在打电话。
唐斯淮伸手拧了下门把手,房门没锁,所以房间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听见唐瑶瑶声音尖利却压抑颤抖着问对方:“楚郁桥,我现在不想跟你废话,你当初收了我的钱,你就……”
“唐瑶瑶!”唐斯淮眉心突突直跳,蓦地打断了她的话。
唐瑶瑶保持着将手机举在耳边的姿势,愣愣地转过身,一两秒后才赶紧挂了电话,将手机藏到了身后。
她下意识地想叫一声“二哥”,可一想到自己和唐斯淮自从上次那事过后就一直没讲过话,就偏过脸又冷又委屈地说,“你干嘛进我房间?!”
“我要是不进你房间,你岂不是又要干蠢事?!”唐斯淮一把夺过唐瑶瑶才刚新买的手机,看了眼刚才的通话记录的号码,闭了闭眼睛,“唐瑶瑶,你怎么还不长记性?!竟然还敢联系他?!”
“我也不想联系他,可是我害怕,我……”唐瑶瑶有些语无伦次,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她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在和唐斯淮冷战了,她紧紧地攥着唐斯淮的衣袖,“哥,竟然是她,竟然是她!你知道吗,聂长欢竟然就是……”
“我早警告过你。”唐斯淮喉结艰涩地滑动,补了一句,“瑶瑶,我早警告过你的。”
唐瑶瑶脸色煞白,终于明白过来:“二哥,原来你早就知道聂长欢就是当年那个女生,你……可是她为什么会来鲸城,她……”
唐瑶瑶想到自己当时做的那些事,再也说不下去了,跌坐在床上。
回想起近日种种,她有些害怕了:“哥,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是不是来报仇的?”
可这不可能。
当时她在鲸城,聂长欢在华城,她跟聂长欢连面都没见过,当时连聂长欢的名字都不知道,聂长欢又怎么可能知道远在鲸城的她呢?
“她原本不知道。是你死性不改,不长记性。”
“可是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再蠢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抖到网上,这是……”唐瑶瑶回想起盛嘉今天说的有些话,如坠冰窖,“是星月姐,肯定是星月姐。”
唐斯淮皱眉:“什么意思?什么事被都抖到网上了?”
唐瑶瑶死死地抿住唇,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直接绕过唐斯淮跑出了房间。
她跑到客房立即将门反锁了,用房间里的座机给岑星月打了电话。
岑星月接到电话的时候,见是个陌生号码、加之包厢里人挺多,她就直接挂了。
坐在一边的聂薇瞥了眼,晃了晃杯中的酒液,朝岑星月举了举:“星月妹妹,合作愉快。”
“我可没跟你合作过什么。”岑星月将手机轻扣在桌上,并不看聂薇。
“你没有删掉你微博下那条爆料热评,不就是在跟我合作么?”聂薇见岑星月皱眉,立刻补充,“不过星月妹妹你说不是就不是,这件事你也确实没插过手。不过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帮我点忙。”
“我说过了,我不会参与你做的那些事,你还是想其他办法吧。”岑星月冷淡,但默了会儿又状似无意地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太得意,我听我妈说,阎教授已经同意给聂长欢两天时间去找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你要知道,一旦这证据成立……”
“不可能!当年这件事可是实打实地发生过,又不是我瞎编的。”聂薇自信满满,“就算她找到证据,我也有办法让她放弃、乖乖滚出学校。”
岑星月笑得轻蔑:“你的思路挺奇怪,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什么非要等她去找到证据再动手?反正她只有两天时间。”
聂薇脸色一僵。
岑星月瞥了她一眼,再不多说。
原本一直坐在一边的另外几个朋友见她们结束了对话,就都端着酒杯踩着高跟鞋围了过来。
“星月,起来玩儿嘛,干坐着多没劲!”
岑星月笑,但坐着没动,这几天练画练得日夜颠倒、她确实有点累。
自从知道聂长欢要参加比赛后,她总是不自觉地有危机感,特别是一想到聂长欢随便画的一幅画都被阎潇锋挂上了墙,她就更不安。
虽然大家都说聂长欢是侥幸、是有傅行野撑腰才能得阎潇锋引荐,但她并不这样觉得。毕竟,阎潇锋可不是好糊弄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聂长欢的真实水平到底如何。
越是深想,岑星月就越觉得聂长欢是自己通往冠军之路的威胁。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最近一两年内都不会再有大的突破了,饶是练得再刻苦,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可如果聂薇能成功,聂长欢在比赛之前被开除了,那聂长欢就没有参加比赛的资格了。
心里这么想,岑星月不由又看了聂薇一眼。
聂薇恰好也看过来,跟她抱歉道:“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今天就先谢过星月妹妹的邀约了,改天再一起玩。”
岑星月嗯了声,起身送了她两步。
聂薇挺受宠若惊,出了包厢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拨了个电话出去。
“薇薇姐,有事?”电话那端传来聂沁酷酷的声音。
“你这会儿有空没,姐姐想跟你说点事。”
“有事直说,别绕弯子。”聂沁扫了眼郑舒英和聂悦山他们审视的目光,干脆开了免提,将手机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继续吃饭。
“……”聂薇笑,“你玩儿微博吗?最近微博上有个事情闹得挺火的,你知不知道?”
“不就是聂长欢的那些事呗?”聂沁轻嗤一声,瞥了眼坐在斜对面的柳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事在鲸城闹得挺大的,长欢已经因为受不住流言蜚语而不怎么出门了,听说学校也打算开除她。”聂薇叹气,“这事我也不敢跟爸爸和奶奶说,怕他们受不了,所以我……”
“柳懿!”
“怎么回事?!”
聂薇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碗筷掉落的声音和郑舒英的呵斥声,挑了挑眉,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而这边,聂沁瞥了眼快要晕倒的柳懿,慢悠悠地将自己的手机锁了屏。
……
聂长欢刚回到四合院,就接到了唐斯淮的电话。
她犹豫了下,拒接了。
唐斯淮立刻就给她发了微信消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他没有用也许这样的字眼,语气这样肯定。
聂长欢从学校回来的一路都在想,要怎么开口跟傅行野要楚郁桥的联系方式,这会儿见唐斯淮发来这样的消息,她立刻就动摇了。
可现在傅行野不在,她不想跟唐斯淮有任何瓜葛,所以仍旧没有理会,左右为难后,给陈心岚打了个电话。
可陈心岚虽然接起了,但是没等她说话就柔声说:“长欢,我们这会儿在医院准备第一次手术,晚点外婆再打给你,好吗?”
“恩恩,好。”聂长欢自然立刻挂了电话,可她左等右等,等了两三个小时候,也没等来陈心岚的回电,她实在忍不住,拨了陈焰川的电话,却提示已经关机了。
聂长欢心中越来越不安,也越来越心急如焚。
唐斯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四合院来,被成釜拦在了门口,还差点被成釜给揍了一顿。
聂长欢站在影壁前,与他隔着一道大门,喊了声“斯淮哥”。
唐斯淮喉结一滚,他扯唇笑了笑,神色复杂,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聂长欢只得又问:“斯淮哥找我有急事么?”
唐斯淮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成釜,又看了眼聂长欢。
可聂长欢不可能让成釜在这种时候离开的,于是装作不知道唐斯淮的意思。
唐斯淮苦笑,可一想到眼前站着的这个女孩子,是因为当初自己的一时糊涂才落到如今这境地,就心如刀绞。
他没有在让聂长欢为难,又朝聂长欢笑笑,就直接转身走了。
直到坐上了车子,他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木门,才自嘲地笑笑: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巴巴地跑这一趟,到底是因为有必要的理由非要跑这一趟,还是自己不过是想找个理由过来看她一眼而已。
可看了这一眼,心里却越发不甘了。
他想,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犹豫,如今他和聂长欢,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可他同时又很清醒地知道,若是那时候的聂长欢,自己决计又不会像今日这般抓心挠肝了。
说到底,终究是他不配罢了。
他摸出手机,将自己从唐瑶瑶那里弄来的手机号码发给了聂长欢。
聂长欢刚在石桌旁坐定,就收到了唐斯淮发来的号码。
看到这个陌生号码,聂长欢的第一反应是唐斯淮换号了,结果下一秒,唐斯淮说:我想,你目前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他。
他?聂长欢皱眉。
唐斯淮发来一条语音:欢欢,我知道你是为了傅行野而躲着我,可事已至此,如今这境况,是你的声名与前途重要,还是你与他的感情重要,你要考虑清楚。
很快,又是下一条语音:欢欢,如果楚郁桥不配合你,记得给我给我打电话。这一次,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听完这两条语音,聂长欢猛地站起身,转身就朝大门跑去,可门外,已经不再有唐斯淮的声影。
聂长欢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想给唐斯淮打电话问个清楚,可最后选择将那两条语音又听了遍。
良久过后,她给唐斯淮回了信息:你以前认识我。
她用了句号。
唐斯淮没有反驳:欢欢,先给楚郁桥打电话。
聂长欢的心,这才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她终于明白,唐瑶瑶今天看她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古怪。
她原本还以为,唐瑶瑶是被傅行野整怕了而已。
原来,原来……
怪不得唐斯淮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名姓。
怪不得唐斯淮对她的维护和关照来得那么莫名其妙又那么浓烈。
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唐斯淮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态在看待已经完全不一样的聂长欢。
聂长欢觉得嘲讽、也觉得屈辱,可眼下,她没时间计较这些。
唐斯淮明显知道真相,可他既然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执意让她联系楚郁桥,那么她就只能联系楚郁桥。
而且今天下午看到那女明星的老公的照片时,她想起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情书里提到了收集烟头、而当时在医院偶遇楚郁桥,楚郁桥也提到过这件事。那么,就证明那封情书,并不是原主姑娘写给女明星的老公,而是写给楚郁桥的。
她这两天心情压抑、又遇到傅行野要出国做手术,竟然没注意到这么大的破绽。
从楚郁桥那儿入手,也许可以找到更多真相。或者说,楚郁桥应该知道全部真相。
聂长欢给楚郁桥打了电话。
前几次,都被楚郁桥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直到第五次,电话那端才传来楚郁桥阴冷不耐的声音:“谁?说话!”
听到这声音,聂长欢眼睫一颤,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那日在医院撞见的的那个年轻男人邪里邪气的模样。
她嗓子眼发干:“楚郁桥,我是聂长欢。”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传来楚郁桥嘶嘶地低笑声:“我说,你是怎么拿到我联系方式的?”
聂长欢莫名怕他,只得直奔主题:“楚先生,我有事找你帮忙,咱们能见一面吗?”
“楚先生?”楚郁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但很快又说,“想见我啊?那你先叫一声郁桥哥哥来听听。”
聂长欢瞥了眼正在抄手游廊上坐着抽烟的成釜,没吭声。
楚郁桥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聂长欢很想立刻给他拨过去,可她又很明白,自己若是第一次就跟楚郁桥这样的人低了头,以后恐怕永无止境。哪怕自己现在有事求他,可有些原则底线不能丢。
她想赌一赌,赌一赌人心。
既然原主姑娘以前对楚郁桥穷追不舍,自己现在对楚郁桥冷淡一些,也许楚郁桥那样的人反而会有些不习惯,加上好奇心作祟,可能会给自己回过来。
可事实证明,聂长欢错了,她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楚郁桥都没有给她回电话。
而陈心岚和傅行野,同样没有给她回电话。
聂长欢心如乱麻,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索性先去洗漱了,而后穿着粉色的睡裙回了卧室。
她一进卧室就直接去拿放在床上的手机,结果弯腰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她脑子里轰地一声,本能地就要尖叫,结果来人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聂长欢又怒又怕,拼尽了全力挣扎。
来人大概没料到她会这样,只得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警告道:“再吵就把成釜引来了!闭嘴!”
聂长欢听到这声音,一股凉意直窜上脊背,瞬间就不动了。
来人这才慢慢松开她,绕到她面前,偏着头看她:“怎么,你郁桥哥哥来了,你高兴傻了?”
聂长欢往后连退了数步,双手撑在书桌上,充满戒备。
她偏头看了眼窗外,可转瞬就放弃了要叫成釜的想法。
楚郁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穿得松松垮垮的一身白衣黑裤挂在他身上,显得他像个孤魂野鬼。
他自顾自地、饶有兴趣地在屋子里打量晃荡,啧啧了两声,最后在桌上的零食篮里挑挑拣拣,撕开一袋薯片,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笑看着聂长欢。
他也不说话,可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目光在聂长欢身上流连,聂长欢立刻去衣柜里捞了一件风衣出来,裹在了身上。
楚郁桥嗤笑了声。
聂长欢顺势就站在了距离他较远、靠门较近的位置。
她斟酌了下,本想称他一声楚先生,但怕他又纠缠什么“郁桥哥哥”之类的称呼,干脆就直接说:“我想知道,当时我被他们冤枉说勾……勾引人家的新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面?”
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辞,是不想让楚郁桥知道自己并不知道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可楚郁桥听到这话,古怪地盯了她一眼。
聂长欢捏了捏指尖,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但此时此刻,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强作镇定。
果然,楚郁桥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反问:“冤枉?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是被冤枉的?”